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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稍微犹豫了一会,看着这圣旨,最后直接投入火盆之中了,毕竟也没有抓到赵蛮的把柄,现在已经到了岁末,不再宜多添血腥。
不过却也招来田青,问了几句赵蛮的事情。
田青也实事求是的将赵蛮的所作所为说了。
听说他一心耕作经商,整日与商人为伍,还做了个什么水力纺线作坊,皇帝虽然觉得有点小家子气,但是只要不给他惹事就好了。
田青也顺便提了一提:“虽然厉王已经废了,但是气势尤在,先前就因为跟卑职族里有点口角之争,将村里的儿郎都敲打的一遍,卑职的伯父被他踢断了腿,叔公更是被吓得生了一场病。”
这个从一介白丁变成现在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却得皇帝信任的年轻人,虽然前途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并未有丝毫的改变。
田青自己也心知肚明,皇帝就是对他现在的形象看得比较顺眼。
这样的抱怨,也附和他一贯“傻里傻气”的形象。
皇帝闻言,虽然骂了赵蛮几句“不成器,暴戾,祸害”之类的话,但是也没有太过生气,要是田青半点不说赵蛮做的坏事,只说他安分种田经商,皇帝反倒是要生疑了,那跟皇帝心目中的赵蛮相差太远了。
现在田青说了这些,皇帝看他的目光都更和善了一些。
之后,他又捡了赵蛮几件逞凶斗狠和落魄的事情说了,一说,赵蛮之前跟慕容江结了仇,慕容江烧了他的房子,他砍了几个慕容家的人,又断了慕容江的手。
又说了赵蛮跟邱淮安学医糊口,专门针对地里的虫子。
最后又提了春播的时候还让妻子去衙门借了钱,夏收过后才还了钱回去,经济之事是靠着捣鼓药水去虫患,其余的就是妻子因为三合土得了工部奖励的两百贯……
田青几次提到了余家,让皇帝心里也觉得有点膈应,那余家人还真像是卡在他喉咙里的一根刺。
赵蛮居然跟这样的人家结了亲,他还真是会给自己添堵。
不过,等田青说完告退了,皇帝心中那点疑虑也去了。
却说被皇帝厌弃的余家,先前将宋槐十六年前写给萧挞的透露大宋防御战略的信给了太子,原本颜氏隐约还有些期盼经此一事,皇帝能够给余家洗刷冤屈,可事儿虽然被闹开了,却很快又像是被大家集体给遗忘了。
宋槐是一家子都死了,害了他们余家的仇人死了,可是他们还是背着曾经通敌叛国的罪名,距离沉冤昭雪还是有很远的距离,而且宋槐死了,没有了原告,想要洗刷冤屈,是更难了。
又因为有人将余家之事与血月牵连给朝中施压,却适得其反了,余家更被厌弃了。
血月,颜氏虽然动过这心思,但是在方时的警告和分析了厉害关系之后,却也打消了这个念头,还真不知道幕后是谁放的流言。
这人安的什么心还真不好说,好心办坏事?还是故意为之?
颜氏、石氏猜不到,石淑蕙却隐约觉得是杨渊做的,这只是一种直觉,这段时间以来,她经常做梦梦到杨渊对她的冷眼,总觉得是杨家来报复来了。
这只是石淑蕙的猜测,没有依据,她看着当自己一无所知,只劝着自己安心待嫁的石氏,到底也没有将这猜测说出来,娘要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她便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吧。
只是石氏把她往外赶,叫她回外祖家里去,安心当石家的小娘子,准备年底出嫁。
可现在婆婆颜氏年纪大了,又为了余家的事情殚精竭虑,现在没有了沉冤昭雪的希望,多重打击之下,病倒在床,石氏也是一脸忧愁不过是强撑着没有倒下,她又如何能够安心离去?
除此之外,石淑蕙也忧心她自己的婚事,她自然是相信方时的,只是方家还有长辈、族人,方时一个能够抵抗的了一个家族么?这桩亲事还能不能成,她自己也不确定了。
原本方夫人就看不上她,这次方家也受到她们家的连累了。毕竟现在余家孤儿寡母,根本没有能耐将血月和余昭明案绑在一起,还弄得满城风雨,这头一个要怀疑的不就是方家和石家,还有余大姑的夫家钟家么?
方时也因为要避嫌,在余家事发之后就没有再来看过她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石淑蕙也想要出去见见方时讨个主意,可又怕家里的情形影响到他,也没有再寻上门去。
石淑蕙没有动作,这一日,却听丫鬟说方夫人上门来了。
方夫人是带着媒人空手上门来的,石氏一见方夫人带着端庄浅笑,就知道了对方的来意。
石氏的心倏地往下沉,除了愤怒,还有满腹的心疼和无力。她勉强打起精神来跟方夫人说话。
“原本我是打算早些来的,可最近不是多事之秋么,家里事情也多,想着再不说清楚,就到了年底了,这一忙又得拖到明年去了,正好今儿得了空,就过来把蕙娘的庚帖退回来了,石家那边我一会子过去说一说。”
这一句开场白,直接让石氏一阵眩晕,正要开口,就被方夫人打断了。
“蕙娘这孩子是个好的,虽然性子跳脱一些,但是我也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原本想着她过了门,我好生教导她,也勉强能够当方家大妇,可谁知道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是没法子教她了,总不能叫她毁了春和,我这也是为了孩子。”
方夫人这话说的十分直接,像是巴掌一样,打的石氏满面涨红,十六年前方夫人求余昭亮教导方时的时候,是对她讨好赔笑,可现在余家还有什么?就是再不忿,石氏也只能忍住。
石氏稳住了心情,问道:“这是怎么说的?蕙娘她是石家女,怎么会毁了春和这孩子?我见他们相处的极好的……”
方夫人一抬手又打断了石氏的话,疾言厉色道:“今儿早朝有御史弹劾春和虽为龙图阁学士,却不知礼数,和蕙娘已经定了亲,还有几日就要迎娶了,却不知廉耻,婚前私自会面,闹得人尽皆知,官家因此也斥责了他……”
石氏有些激动,赶紧道:“这不可能!蕙娘一直在家里待着,根本没有出门。”
传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名声,以后女儿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哪里还能够找到好人家?
方夫人根本不理会石氏的激动,语气带了几分不屑。
她身后的婆子得了指示道,噼里啪啦的就道:“余大夫人,上次石大娘子骑马去了翰墨轩,不等进门便咋咋呼呼的喊我们少爷,几条街的人都听见了,墨砚跟大娘子好声好气的说了,却被训斥了一顿,后来大娘子回来还撞了个小丫头,更是闹得人尽皆知,这小丫头还在你们府上吧?听说是个不会说话的,还真是可怜见的。”
石氏想到蕙娘确实在月前带了个哑巴丫头回来,说是回石家拿东西,回来撞了人,她还趁机教育了她一番,不让她再骑马……
思及此,石氏急火攻心,坐在椅子上亦是摇摇欲坠,还有不到两个月蕙娘就要嫁进方家了,这时候她跑去找方时做什么?怎么会有御史拿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去朝堂上去说嘴?
石氏一时又是惊又是羞愧,又是怒。
方夫人见石氏这样,心中冷笑,嘴上却又宽慰道:“蕙娘这性子以后多教导她,也是能够改的,先前订亲的时候,她娘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耐心些。”
方夫人这话就是往石氏心里捅刀子,可谓是诛心了,正戳到石氏的痛处,这不是说她女儿无人教养么?
石氏想要反对,却说不出话来,她的这个女儿,她的确没有教导过一日。
要是早知道女儿现如今的处境,还不如带她去房陵,好歹有自己照应和教导,不至于落得现在,虽然将她过继给了兄嫂,但是那石王氏根本什么也没有教蕙娘,也就是面上过的去。
早些年蕙娘还有自己的母亲看着,后来母亲过世,蕙娘在自己娘家也是寄人篱下。明明按照排行,蕙娘该是石家的五娘,可不伦不类的喊她大娘子,
石氏还记得女儿见到她回来时候的欣喜,一直跟着她们住在余家现在的小宅院里,也不愿意去石家的大宅门。
石氏此时心中悔恨、难堪、痛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面上神色不定。
而方夫人对于方时娶石淑蕙这个毫无助益、只会拖后腿的女子,本来就不满意,可儿子坚持,夫婿也因为余家门生渐渐起来了,也碍于先前余昭亮对方时的教导之恩,没有反对,她挑剔石淑蕙的脾性,那石王氏作为石淑蕙的继母,就说以后方夫人教导。
现在方夫人又把这番话还回来了。
心里暗呸道:石王氏就是想要早点将石淑蕙这个烫手山芋丢到方家,怕是也被这小姑子婆家的事给牵连怕了。
石氏心里发苦,那方夫人懒得管她的心情,继续道:“庚帖我就送来了,蕙娘还年轻,总能在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家。”
“门当户对”四个字她咬得极重,石氏本来就被打击的不行,此时对于这倒是有些麻木了。
方夫人又冲一边的婆子道:“把蕙娘给春和做的衣裳鞋袜都拿进来,也算是两清了。”
一个婆子得了吩咐,赶紧就出去了。
“聘礼是送进石家的,我一会子去跟石夫人商量。”
方夫人说的差不多了,就准备要走,这会石氏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只是声音有些沙哑:“方夫人……春和他也是这个意思吗?早年春和在蕙娘的父亲门下读书,他跟蕙娘也算是青梅竹马,按照他的人品断不会这个时候退亲。”
被退了亲的女儿,还能够再有什么好亲事?现在石氏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方时的态度了。
方夫人眉心一蹙,声音发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妻娶贤的道理,他知道。”她那个傻儿子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不过因为这件丢人的事被拿到朝堂上来说,他被他父亲给全面监管起来了。
语气一顿,方夫人的神色又越发淡了,方夫人不喜拿方时以前在余昭亮门下读书说事,石氏这是挟恩图报?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恼怒,“对余家,我们方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当初也是真心聘蕙娘的,是她自己做了这不检点的事情,何况当初也没有教导春和几年,要说这恩情,要还也都还了。”
说罢,再不理会石氏,起身就走,刚出门就见着了眼中噙泪的石淑蕙,方夫人木着脸,直接越过她走了。
石氏也见到了石淑蕙,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我可怜的儿……我去找春和,这不是他的主意,他肯定被蒙在鼓里。再去求你爹,他会为你做主。”
石淑蕙名义上的爹,是石氏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