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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去了府上便直接去看兰清,绛树先回房去换了衣裳,又亲自泡上一壶茶方去了那里。进了门见秦桑已诊完了脉,同刘琦在屏风外坐了正写着方子。看见她过来,秦桑便将方子递给她,不觉留神细看了她几眼。绛树刚换了一身浅烟绿色撒花衣裳,仿佛嫩绿的初春蒲柳一般,上前斟上两杯君山银针,便接了药方亲自过去看着煎药。
屏风前装了药的银吊子在炉上熬着,绛树看着药,听着身后秦桑与刘琦说着话:“公子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只是因为表小姐这病?”刘琦停了半晌,轻声叹道:“我怎么能没有烦心事。季南,你知道我的处境的,近来父亲也时常身子不好,他们便更显嚣张了。只怕将来父亲一旦……”他没有再说下去,寂静了片刻后秦桑低声接道:“公子的确要早做打算,要培养出自己的势力才好。”
刘琦的声音中明显是满满的愁绪,只道:“兵权在蔡瑁手里握着,我能成什么气候。他们知道我私下结交豪杰,本就一直留心防着我,加之上次路川的事情,他们怎能不比从前算计我更甚……”
“这倒是,手上没有兵甲,终究是无法……”秦桑沉思片刻,又道:“公子是否可以考虑着借用别人之力?”绛树在一旁听着本就一直暗自思量,听见这话忽的想起了正在荆州的刘备,似乎历史上他们的关系不错,只不知刘琦现在是什么样的想法。绛树还正犹豫该不该插话,刘琦已答道:“最近前来荆州的刘皇叔眼下在新野,他手下倒是有些兵力。只是蔡瑁也很是忌惮他们,粮草军饷都控制得很紧,只怕他们在他压制下也不能怎么发展。”
绛树见刘琦已有此意,刚稍稍放心,却又听见秦桑道:“刘皇叔?听说他已经年近半百,却还没有稳定的立足之地,连曹操、袁绍帐下都曾委身过……只是我倒没有亲自见过他,也不好做什么评论,公子觉得他可靠?”绛树许久没有听到刘琦答话,怕是也为难起来,于是终究转身向他们道:“绛儿原不该插嘴,只是秦先生这话似乎有待斟酌。姜公八十得遇,冯唐九十见招,大器晚成者自古便不少,难道刘皇叔就不会是这样的人?”
秦桑听着她这质问也不见意外,仍是平静地看向她道:“我并不曾说刘皇叔成不得器,我只是说了之前的事实,留作公子考虑之用,至于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定准呢。”绛树一时无言,刘琦却笑道:“季南,你瞧瞧她。自从绛儿来了府上,我是越来越觉得不可小瞧她了,有时甚至觉得自愧不如呢。”
绛树不料刘琦突然夸赞她,忙低头道:“公子过誉了……”心里头却是隐隐欢喜的。刘琦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多礼,接着向秦桑道:“绛儿说的的确有道理,而且现下一时也没有比刘皇叔更合适的了。”秦桑点头道:“公子有计较就好……”
说话的当口,药已煮沸起来。一旁的侍女拿了去倒上一碗,刘琦忙起身亲自接过药碗向兰清榻边过去。秦桑见状便辞别道:“这药只需每日按时按量煎了服下就好,公子照顾表小姐吧,在下先告辞了。”刘琦点头应了,一时离开不得,便道:“绛儿,你替我送送秦先生吧。”绛树正看着刘琦小心地喂兰清喝药,心中正不是滋味,听得他唤了两声,方才回过神应下向秦桑道:“秦先生请。”秦桑也不推辞,随着她出了房门。
天色已全暗下来了,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两个人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绛树递过去一盏琉璃灯,灯光朦朦胧胧地透出来。四下俱是寂静,脚步声也极轻,只有绛树裙摆拂过地面的轻微声响,倒又像是旁边秀团锦簇的杏花外的细雨声。秦桑接了灯过去,一面走一面随口说道:“姑娘可知道,公子与表小姐从小一起长大,表小姐心细,一直很会照顾人,公子也自小便护着她,感情甚笃……”绛树微微一怔,看向他犹豫道:“秦先生……为何说起这个?”
秦桑只是望着前方徐徐道:“我是猜测着姑娘的心思,特意说给姑娘听的罢了,难道这关于公子的事情,姑娘不想听到么?”绛树知道他已经看出自己的心事,再回味起他那话不觉冷笑道:“那么秦先生说这些,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了?”
几点细雨疏疏落落地洒到袖子上,杏花微雨湿轻绡,原是抄手游廊已到了头。秦桑停下脚步转头凝视她,缓缓道:“不是要你知难而退,是知己知彼。哪怕真是知难,退与不退,只依照自己心意就是。然而我只建议姑娘仔细考虑一下再确定自己心意,不要所托非人才好……”
杏花夜雨外隐隐传来更漏声迢递,秦桑淡淡一笑道:“好了,有劳姑娘相送。天色已晚,姑娘回去吧,在下告辞。”说罢径自疾步向暗淡的雨雾中离开了,只余绛树在廊下默默思量了良久……
第二日晨起雨仍是淅淅沥沥地下着,绛树出了房门却见刘琦在院中一棵桃树下站着,身后又是廊上垂下的紫藤萝。大约站得久了,又不撑伞,身上已沾了许多落瓣。绛树撑一把天青山水桐油紫竹伞走过去,轻声道:“公子怎么淋着雨在这里,当心着凉。清儿可好些了?”刘琦回头道:“清儿已好多了,秦先生的医术我一向是信得过的。”
绛树点点头却又疑惑道:“公子既看重秦先生,为何不干脆让秦先生留在府上呢?”“他这个人不爱拘束,怎么也不肯一直留在什么地方的……”刘琦微微仰头看着那飘零花雨叹息道:“其实我倒很羡慕他,不会像我这样,眼见着又是一春过了,只觉得蹉跎岁月罢了。”
绛树见他伤感,安慰道:“公子别忧心,来日方长……公子若看这院中春景将尽,不如把它画下来如何?”想了想又低头轻声道:“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1)”刘琦听着她最后一句,不觉怔怔看了她半晌,莲青素锦藕荷罗绢,淡雅如莲。发上一边垂着一簇白樱镶珠的绢花,另一边却是簪着一朵海棠花。他不禁伸手轻触上去:“这花是你窗外那棵?”“是,看它被雨水打落了也是可惜,便摘了一朵戴了……”绛树抬头看他:“这样好看么?”
刘琦端详半晌,微笑道:“好看。绛儿将来遇上喜欢的人,便这样打扮吧。”绛树才要绽出的笑意不由得僵住,忽然觉得冷雨侵衣,是从内而外的一阵冷。刘琦倒没有注意什么,只向她笑道:“只画景也无趣,不如把你也画进去。”说着进了屋子直到窗边,那窗子被几棵郁竹掩着一半,倒仍是正对着绛树站着的地方。铺开一卷浣花锦,笔蘸了加香墨,一笔一笔点染,佳人眉眼便一点一点现在笔下。
绛树举着伞站在那里向他淡淡笑着,心底里却是寥落。亮白晰透的零碎雨珠滴落下来,落到脚下青石板上,花木葱茏,蜿蜒珠光。有雨滴顺着伞骨滑下来,便化作烟花飞溅,濡湿香罗素锦。她看着他房间里湘妃竹帘垂下的金丝线打的梅花结,缠绕繁复仿佛解不开。低低叹息一声,终究是像极了解不开的心思……
(1)晏殊《浣溪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