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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士筠听到纪余弦要捐粮的话却很是激动,立即道,“纪长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怎敢妄言欺骗谢大人!”纪余弦淡淡一笑。
“长公子果然心慈仁厚,明日早朝本官便此事上奏给皇上,好生给长公子嘉奖一番!”谢士筠大声笑道,好似这里面也有他的功德一般。
纪余弦转眸看向朱和城,“朱掌柜还没回话,可同意纪某的提议。朱掌柜若是有难处,纪某也决不勉强!”
话都说到这了,又当着谢士筠,甚至扯到了皇上,朱和城如何推脱,只勉强挤笑道,“老夫自然同意,能为大梁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为皇上分忧,是咱们的荣幸,我怎么会不同意?”
朱和城面上笑着,胸口却心疼的要缩成一团,好似将他的心挖出来放在火上煎烤,明明疼的已经浑身抽搐,还要强颜欢笑,不让别人看出来。
心里更是恨毒了纪余弦,自己想做善事也就罢了,拉上他做什么?
还在这般情况下,让他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果然纪余弦的酒没有白喝的!
只是喝一顿酒就丢了一万担粮食,实在是亏的太多!
这哪里是一万担粮食,分明是剜了他的心头肉!
“朱掌柜真是心善之人,纪某佩服,再敬朱掌柜一杯!”纪余弦听到朱和城同意,举杯敬酒,语气真挚。
“咱们身为皇商,理应为国效力!”朱和城干干一笑。
“应该是本官敬二位才是!”谢士筠满脸堆笑,想象着明日将纪朱两家捐粮的事告诉皇上,皇上大悦,说不定还会奖赏自己,心情大好,红光满面,
“两位为朝廷解决了难题,又救了徐州万千百姓,简直功德无量,这杯酒,本官一定敬两位!”
纪余弦和朱和城附和了一句,和谢士筠同饮。
放下酒杯,纪余弦淡声道,“两万担粮食不少,应该尽快运到徐州解百姓之困才是,今日下午,我已经联络了清龙镖局押运粮食。清龙镖局知道这粮是救命的,镖银分文不取,派了最好、脚程最快的的镖师押运。”
“好!”谢士筠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国难之时,能如此这般通情达理,清龙镖局的掌柜定也是仁义之士,实在令本官佩服!明日定也如实想皇上禀奏!”
朱和城想着他那一万担粮食正心疼的恍惚,也未注意到纪余弦找的什么人押运。
“朱掌柜!”纪余弦长眸扫过来,淡淡启口。
“啊?”朱和城愣怔回神,听到纪余弦叫他,下意识的浑身一颤,忙笑道,“公子何事?”
“徐州百姓正等着粮食救命,不知道朱掌柜的一万担粮食何时能出仓?”纪余弦笑声问道。
纪余弦不问他有没有一万担粮食,只问他何事出仓,似是断定他粮仓内有粮,连他想拖延的几日的话都给堵回去了。
朱和城咬了咬牙,倒垂的厚唇里挤出一丝笑,“明日我便让人准备,后日想必就差不多了!”
“极好!那纪某通知镖局的人,后日里去朱掌柜的粮铺里拉粮,尽快装车后上路。早到一日,百姓便少受一日饥饿。”
“是,是!长公子想的周全。”朱和城强笑附和。
粮食的事谈妥,雅房里气氛越发的和谐,尤其是谢士筠,情绪高涨,开始高谈阔论。
三人一直喝到过了亥时,酒宴才散。
谢士筠在下人搀扶下醉醺醺的往外走。
纪余弦送谢士筠上了马车,才和朱和城在酒楼门前道别,各自归家。
朱和城心中焦灼,一晚上喝的酒都似火油一般在胸口烤着,此时哪有心思回家,命车夫在路口拐弯,一路追着谢士筠而去。
谢士筠的马车到了谢府门口时,朱和城也到了,下了车,忙喊道,“谢大人留步!”
谢士筠回头,顿时一怔,醉的两眼通红,磕巴道,“朱、朱掌柜,你、你怎么跟到本官、家里来了?难道是醉酒忘了回家的路?”
朱和城哪有心思和他玩笑,小心看了看周围,忙道,“谢大人借一步说话!”
谢士筠点了点头,带着朱和城进了府,在前院小厅里坐下,让人端了茶上来。
“什么事?”谢士筠醉酒后困倦,有些不耐的问道。
朱和城皱了皱眉,低声道,“谢大人,今日的事,您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思来想去,朱和城还是舍不得这一万担粮食。
谢士筠半倒在宽大的木椅上,闻言脸色微微一沉,“朱掌柜不想出这一万担粮食?”
朱和城讪讪道,“一万担粮,朱某实在是头疼啊!”
谢士筠抬手摸了摸唇上的八字胡,笑道,“这就没办法了,今日纪余弦的话你也听到了,朱掌柜当着本官的面应允,还如何收回去?再说在徐州,你朱家粮铺得了可不只一万担粮,该拿出来了!”
朱和城脸上的笑愈发恭敬,“朱某在徐州是得了些利,但将大部分都孝敬了,谢大人是最清楚不过的!”
谢士筠脸色顿时一冷,眼中多了几分阴沉,“朱掌柜是在威胁本官?朱掌柜和尚书大人关系亲近,本官若是出事,必然牵扯到尚书大人,朱掌柜可想好如何向尚书大人解释?”
朱和城慌忙道,“谢大人误会了,朱某绝无此意!朱某就算再愚笨,也不会做出卖朋友,断自家后路的事!”
谢士筠这才脸色一缓,“朱掌柜将朱家家业做的这样大,定然是聪明之人!这一万担粮食,朱掌柜便权当失财消灾吧!”
朱和城愤然,凭什么是他要失财?
“谢大人、”
“不必再说了,说出去的话,怎能反悔!”谢士筠打断朱和城的话。
朱和城见实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得道,“是,朱某明白了!”
谢士筠笑了笑,又道,“朱掌柜也不必心疼,到了徐州,是朱掌柜的地方,这粮食也是到了朱掌柜的地盘,大不了还用老办法就是!”
朱和城眉目一动,顿时双眼一亮,感激道,“多谢谢大人提点!”
谢士筠打了个哈欠,起身送客,“本官明日还要早朝,就不多留朱掌柜了!”
“谢大人早点歇息,朱某告退!”
朱和城站起来,恭敬的道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出了谢府的大门,幽暗的夜色下,朱和城眼珠一转,唇角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冷哼一声上了马车。
是夜,纪府
苏九还在书房里等着,见纪余弦回来,立刻迎上去,急声问道,“如何?”
纪余弦低笑一声,拉着苏九的手往里走,“为夫做事,夫人还有何不放心?”
苏九面露喜色,“成了?朱和城同意往外捐粮?”
“是,当着谢士筠的面,他怎么敢推辞?”纪余弦淡淡挑眉,潋滟的凤眸中带着风华筹谋。
苏九心中雀跃,忙道,“那我明日便让阿树准备好镖师,尽快启程!”
“嗯,事关重大,选的镖师定要是可靠的!”纪余弦道。
“放心,阿树心里有数!”苏九道了一声,心中感激,主动抱着纪余弦精瘦的腰身,笑道,“这一万担粮食我不让你白白损失,银子我让人送到你粮铺的帐上!”
纪余弦嗔怒的睨她一眼,“夫人一定要和我分的这般清楚吗?”
“不、”
苏九刚一开口,男人突然俯身下来,泛着酒色的唇瓣堵在她唇上,亲昵的吮了一口,低声道,“我的便是夫人的,这一万担粮食是纪府出的,也是夫人出的。何况我出这一万担粮,也不仅仅是为了解乔安之愁,作为大梁百姓,在此时做一些事也是应该的!”
苏九眸子清亮,有浓浓的笑意溢出来,踮脚在纪余弦唇上一吻,“好,听你的!”
纪余弦唇角顿时笑开,打横将苏九抱起,温柔道,“为夫今日醉酒,夫人若真心感激,今夜便服侍为夫吧!”
苏九双臂揽着他的脖颈,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次日,苏九便让阿树派了马车去朱家粮铺里拉粮食。
本以为朱和城心不甘情不愿,会故意找茬拖延,没想到去了以后,十分痛快的往人将粮食装在马车上,只是提出一个条件,要朱家的管事一同跟着镖车去徐州送粮。
这要求不过分,毕竟人家出了这么多的粮,派人跟去看着也在清理之中,所以阿树一口应承下来!
有了之前的教训,阿树让人每一袋粮食都打开细看,察觉无误,才装在车上。
早朝上听到谢士筠的上奏,皇上果然大悦,对纪、朱两家大加赞赏,亲自提了两副字让人送到两府。
给纪府的字是,“仁商典范”,给朱家的字是“上善之商”
朱和城接到圣旨,心中狂喜,特命人将皇上飘逸古朴的行书大字裱了起来,挂在朱家大门上。
纪余弦则低调的多,接到后看了一遍,便让于老封好收了起来。
苏九笑道,“朱和城这便宜占的到是轻巧。”
纪余弦轻笑,“恐怕最辗转难眠的就是他!”
毕竟不是心甘情愿将粮食捐出来,想到自己一万担粮食换了一副匾,估计心疼的觉都没睡好。
苏九伏在桌案上,下意识的咬着手指,低声道,“可是,今天镖局的人去朱家拉粮的时候,朱和城不但没拖延阻止,还非常痛快,这是为何?”
纪余弦看着她的动作皱眉,无奈的她拉过的手抱在怀里,轻斥道,“说过多次,不许咬手指!”
苏九抿唇一乐,“习惯了!你说朱和城为何突然就想开了?”
纪余弦沉思一瞬,突然凤眸流转,缓缓一笑,“往外送银子的事他怎么可能想的开,若是高兴,自然有缘由。”
“什么缘由?”苏九问道。
“很快便知!”
……
皇宫里皇上高兴,因纪府捐粮的事对妤昭仪也多了几分眷顾,连接几日都宿在她宫里。
妤昭仪面上高兴,却应付的心不在焉,特意戴着皇上赏的玉镯去给皇后请安,见娴贵妃过来,故意将镯子漏出来,和其他妃嫔炫耀是皇上赏的。
娴贵妃瞥了一眼,眸色不快,果然当日夜里,皇上便去了娴贵妃的宫中。
妤昭仪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次日一早,命人取了一套翡翠嵌宝石的首饰给娴贵妃送去。
娴贵妃见妤昭仪还算知趣,便也不再计较。
萧太后听了此事,心中却不大痛快。
皇上早朝后去福寿宫请安,萧太后特意提起此事,淡声道,“妤昭仪母家识大体,为国分忧,你作为皇帝宠幸她一些也是应该的,更能笼络人心,以不至于心寒。但被娴贵妃一闹皇帝便心软迁就,实在不该!”
皇帝忙低头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受教。”
“娴贵妃已经身为贵妃,还同比她位份低的妃子争锋吃醋,简直不成体统!”萧太后又道。
听了萧太后的话,皇上也觉得娴贵妃的确有些恃宠而骄了,暗暗决定冷落几日。
“还有,容贵妃每日在哀家身边侍奉,替你尽孝。你也不要疏忽了她!”
“是,儿臣谨记!”
此时容贵妃正从偏殿走过来,向皇上请了安,将一个带着药香的香囊双手呈上去,温和道,“听闻皇上为了徐州赈灾的事连日睡眠不佳,臣妾做了这个助眠的香包,皇上夜里入睡时带在身上,想必会有些效果!”
皇上眉目微动,拿过那香囊,笑道,“贵妃有心了!”
容贵妃淡淡抿了抿唇,退到一旁为萧太后倒茶。
萧太后看着那香囊笑道,“这两日哀家都看她又是刺绣,又是晒草药的,亲力亲为挑的甚是仔细,本以为是给哀家,原来还是更心疼皇帝!”
容贵妃瞄了皇上一眼,耳根微红,柔和如莲的面孔带了几分娇嗔,“臣妾为太后做的还少吗,偏要此时打趣臣妾。况且太后因为皇上近几日睡不好,也跟着着急上火,臣妾为了皇上,自然也是为了太后。”
萧太后欢喜笑道,“你瞧,哀家说了一句,她就那么多话狡辩,这哪里是狡辩,分明是心虚了。”
这话说的容贵妃脸上更红,她和皇上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连儿子都成年了,现在却被说的好似刚刚情窦初开的姑娘一般,面上越发的窘迫,忙低头继续沏茶,只做没听到。
皇上坐在一旁看着,看着容贵妃纤细的背影,仿似刚刚认识她的时候一般,仍旧这样温柔、淡雅,似七月的桂花香,不如何的浓郁扑鼻,却沁人心脾。
他见过太多女人进了宫后便换了一副模样,或变得尖酸刻薄,或哀怨自怜,或飞扬跋扈……唯有她,似乎二十年从未变过。
此时看着萧太后高兴,和容贵妃亲络,仿佛平常百姓一般,真有了几分家的感觉。
对于他来说,这种感觉实在是弥足珍贵。
多日胸口的烦躁都不翼而飞,似被流淌的清泉一下子安抚平息下来。
当日夜里,皇上在容贵妃宫中吃了晚饭住下,一夜恩爱,竟似容贵妃刚入宫时那般契合让人心动,只是动情之时,眼前突然浮现出来另一张淡雅清颜,他一时恍惚,竟喊了出来,
“柔儿”
声音极低,刚出了口声音便已经消散。
容贵妃却听的清楚,胸口柔情尽去,漫上来浓浓苦涩,她伸臂揽住男人脖颈,嫣唇覆上去,更加温柔以待。
一早,昭王萧敬去华林宫中给娴贵妃请安,见娴贵妃面色不虞,随口问了一句。
娴贵妃正心中烦闷,无人诉说,这将这几日的事说了一遍。
母子两人一向感情好,并没什么忌讳。
“倒不是本宫小气,拈酸吃醋,只怕皇上宠爱容贵妃,将她母子放在心上,这宫里、这大梁都没了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了!”娴贵妃拿着粉彩金边的杯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茶水,明显心不在焉。
妤昭仪她要防,如今宫里只有三位皇子,万一妤昭仪生了儿子,那这太子的竞争就又多了一人。毕竟皇上还年轻,幼儿也是个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