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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迩掐住她的手腕略微用力,一个束发的红玉簪摔落在玉石地面,红玉簪头被磨得尖锐泛着冷光。
“魔鬼”,香朵忍不住呼痛:“你放开我。”
墨迩冷笑,手指合拢,咔嚓一声传来,香朵的手腕就这么被捏碎了。
“你们强抢大庸商船上的货物,吓得他们不敢再来,我还没有算这笔帐呢”,松开额渗细汗的女子,墨迩转身离开,走下露天圆台时,他对守在旁边的士兵道:“她是你们的了。”
士兵们愣怔,继而举枪欢呼,能和青象国最美的公主欢会一场,他们做梦都不敢想。
已被攻下的香罗国公主都被陛下收到宫中养起来了,然而陛下又不要她们做妃子,士兵们虽然很好奇陛下养着这些公主做什么,但这一路打来,当攻破青象国的宫殿时,他们最先做的就是把公主们驱赶到一起给陛下放着。
对于有才艺的公主,士兵们更是客气几分,因为大家都知道,陛下对有才艺的女子很客气。
本来还以为青象国这个歌舞传得他们国家都知道的公主,会被陛下收为妃子呢,没想到她竟抱着刺杀陛下的心思。敢杀害陛下,上过就把她丢到监狱里去好了。
月亮升得更高,穿过圆圆的窗户洒在床上。
墨迩伸开左手接着月光,沙哑地喊了声“明月”,一阵直击脑海的欢愉升起,他低吼一声便重重呼吸着放松身体平躺在床上。
…
过完中秋,朝廷公布了嫁去西域四国的女子名单,因为她们此去是加强国与国的联系,为表重视,名单是以皇榜的形式公布的。
阳光微暖的时刻,许多人聚集在皇榜处,有识字的人站在最靠近皇榜的地方,大声念着皇榜上的内容,一大段溢美之词后面才是女子姓名:“…庄玉公主下嫁羌域安西王,礼部高侍郎之女高怜侬封令平郡主嫁离域安定王,工部杨侍郎之女杨沁雅封佳纹郡主下嫁服域廉王世子…”
“上面没说公主郡主们什么时候走?”名单念完,即有一个扛着竹挑担的老者问道。
“是啊,我们到时候也好送大庸女儿出嫁。”又一书生模样的人高声附和。
“我看看”,念榜单的人弯腰瞅了瞅,“还真有,金秋之际,九月佳期,宜嫁女。”
“好,到时咱们全都去送嫁”。
几个站做一堆儿在旁边的女孩子低声道:“真好啊,出嫁还封位,朝廷备的嫁妆肯定很丰厚,嫁的还是向咱们称臣的王爷世子,那些小国还不全都捧着她们。真羡慕她们,如果能让我去该多好。”
…
“好?好什么好?”杨沁雅眼眶红红地看向过来劝她的四姨娘,“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一开口说话就是满嘴风沙,说得好听是世子妃,可我宁愿嫁给帝京的商户。娘…”说着声音哽咽地拉住姨娘的手,“您去求求爹,换姐姐嫁去西域吧,女儿身有咳疾,根本受不住那里的风沙啊。”
“雅儿”,四姨娘温婉娇柔的脸上露出为难,“你爹自从上次因为轻信夏雪而贬职之后,一直对我们母女心存芥蒂…”
四姨娘现在忙着争宠讨好老爷,女儿被选定远嫁,她根本不敢开口。
杨沁雅眼中闪过厌恶,松开四姨娘的手,迈步道:“女儿亲自去求爹爹。”
四姨娘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去帮女儿说话,终于还是弱柳扶风地走出门去,但她为了老爷喜欢,养得一双脚细嫩柔软,没走几步路就觉脚上辣疼。
刚要叫下人拉辆驴车,只见女儿正一瘸一拐地红着半张脸在丫鬟的搀扶下往这边走来。
“雅儿,你的脸怎么这样,谁打的?”四姨娘顾不得脚疼,连忙上前两步,“还有腿是怎么回事?是那杨沁疏又为难你了?”
丫鬟低声道:“小姐刚才走得急,撞到脚了。”
杨沁雅深得四姨娘真传,手脚皆是每天用各种方法呵护,养得白软柔滑连豆腐都逊色几分,刚才疾走踢到门槛上,现在她还疼得钻心。
“她算老几敢打我?”杨沁雅心情十分不好,再戴不住柔弱的面具,“娘,我不要远嫁,难道任我嫁到西域一辈子不能见爹娘面,你就开心了?”
“你与我喊叫什么,又不是娘让你去西域的,朝廷选定的,别说娘,就是你爹也不能说什么啊?”四姨娘的语气同样又急又恼。
一向以柔弱闻名的母女俩站在院中的小路上相互指责起来。
随后走来的杨与义见到这一场面,甩袖冷笑:“泼妇,我以前怎么就被你们柔弱堪怜的样子骗了?”
“老爷”,四姨娘的脸色顿时红红白白,急忙去追快步离开的杨与义。
杨沁雅咬唇站在原地,手里的帕子几乎被她搅成一条绳。
“二小姐”,仆妇走来,不那么恭敬地矮身一礼,“门外有个丫头子找,说是她家秦夫人做了些茶包,要送与尝尝,许久不见,还想找你说说话。”
“秦毅”,杨沁雅眼中闪过亮光,当初只表面功夫地让小厮扔下几两银子给他娘瞧病,没想到他竟是秦家的亲戚,虽然秦家大老爷现在不是官,但他的人脉比自家父亲只多不少。
杨沁雅顾不得脚疼,匆匆出来府门,那小丫鬟立即上前来扶住她,低声道:“杨小姐,其实是我家公子想见您。”
杨沁雅忍不住勾了勾嘴唇,她就知道,随即拉平嘴唇,眼中盈光闪动,透着十分的急切问道:“他在哪儿?”
“雅儿”,秦毅从前面的一个墙角走出来,杨沁雅忙抬步上前。
“怎么回事?”秦毅低声问道,“怎么你会被选去远嫁?”
杨沁雅摇摇头,含泪道:“我们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再说吧。”
两人先后进了茶楼,刚进雅间,杨沁雅就转身抱住秦毅的腰:“毅哥哥,你帮帮我,我不想离开家乡,一生都不能再见爹娘。”
滚热的泪珠滴在衣领里沾在皮肤上,秦毅心疼不已,他抬手迟疑地搭在女子腰间,说道:“我带你去西川吧,那儿都是高山峻岭,根本不担心会有人找到我们。而你又不是多重要的人,朝廷发现你不见了,自然会再选人…”
秦毅是个君子端方的人,说到此处,想到若他带走雅儿,将会有另一个女子代她受这份苦,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杨沁雅却是被他这一句话气得呼吸不畅,西川?那种居住着异族生活困苦的地方?跟一个穷男人去那儿,她还不如嫁到羌国,好歹是个世子妃,条件再苦也苦不到她。
秦毅正为难时,只听女子小声委屈道:“你就不能去找一找秦大老爷,让他帮忙想个办法吗?”
“大老爷现在不是朝廷官员,又已帮我良多”,秦毅将杨沁雅从怀里拉开,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这种令人为难之事,我真的开不了口。”
朝廷已公布皇榜,天下人都知道这几个女子要远嫁,除非选定的女子出了什么意外的事,否则怎么会轻易换人?
“那…”晶莹的泪珠一颗颗砸下来,杨沁雅无助地看着秦毅,“毅哥哥,我舍不得离开爹娘,更…舍不得你。”
“别哭”,秦毅抬手给她擦掉眼泪,眼神蓦然坚定:“雅儿,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就去西川。”
至于母亲,她已经吃过半辈子风霜,秦毅不想母亲跟着他担惊受怕,且带上母亲和家里的婆子丫鬟,目标太大,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
事到如今,他不能眼看着雅儿不甘不愿地去西域然后一辈子无法回乡,他便只能做一个不孝儿子。
杨沁雅内心气得直骂,没本事的男人,跟你去西川讨饭吗?她摇摇头:“伯母怎么办?我不能让你做不孝之人。”
秦毅温柔地笑了笑,雅儿就是这么善良的人,从来都先为别人考虑。
“为了你,我只能不孝”,握住软绵绵的小手,秦毅心中一荡,随之又感觉别扭,手臂上瞬间腾起许多细小的鸡皮疙瘩,好像手里握的是一块肥腻猪肉。低头看了眼掌心白嫩的小手,他赶紧抛开这个可能会让雅儿很生气的想法。
杨沁雅却快要气死了,猛地就把手抽回来,咬牙坚定道:“我不能连累你。”
“雅儿”,秦毅微愣,小心地拍拍她的肩膀,“为今之计,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杨沁雅捧着帕子掩住嘴,哽咽道:“我宁愿一辈子回不来,也不要你做不忠不孝之人”,说完拉开房门就快步跑了。
秦毅在雅间内呆站好久,总有种感觉,雅儿其实是不想跟他去西川。
然而不管怎样,他不能眼看着雅儿一个柔弱女子这样被朝廷塞到西域。那些小国要拉拢,为什么要舍弃无辜女子的幸福?
秦毅终是找到秦大老爷,一见面便跪在地上。
秦由让人扶起他,问清了缘故,拍拍他的肩膀道了句:“年轻人啊,远嫁的贵女是议事处经过大半个月商议拟定的,我便是在朝中也说不上话,更何况现在!”
这四个女子,都是地位不高不低没有牵扯到任何一方利益的,怎么可能轻易撤换?
想起夫妻夜话时,夫人曾经跟他说起的那杨府后宅女人的争斗,秦由看了眼正直的年轻人,说道:“扶坚,你是老夫三叔伯的后辈,有些话我还是需提醒你一下。你口中这位杨府二小姐…”怎么感觉像是妇人在嚼舌?笑着摇摇头:“她生母是个小户地主的庶女,你伯母参加别府宴会时听说过不少,据说那庶女的母亲是青楼妓子,这个母传女学啊手段不少。夫人说这两母女就是用眼泪软弱,把杨与义的正妻逼进了佛堂。这样的女子,你可要慎重啊。”
秦毅听罢这话,想到杨沁雅双眼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有些怪异,不想相信但他又知道秦大老爷根本不会编这种瞎话。
“小侄明白”,他低头拱拳,“只是小侄接触过杨二小姐,她真的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女子。”
夫人之间传的闲话,肯定都是夸张不实的。
秦毅最终选择忽略秦大老爷的话。
秦由看出这孩子不信,笑着摇了摇头,总要绊个跟头才能更好地让年轻人看清女人爱用的那些小把戏。
秦毅离开秦家之后,直接回到国子监,厚着面皮向几个家世比较好的同窗求助,然而每人都摆手表示无能为力。
这都已经成定局的事情了,再找人帮忙也使不上力。
秦毅几乎是数着日子熬到八国使者启程回国这天,前一晚他已决定,要送杨沁雅去羌国,如果那里的条件她能够适应,他便回来;如果她适应不了,他便带着她逃走。
这日阳光明媚,清凉的风时时拂面吹来,让人感觉十分舒服,一大早,帝京街头便涌聚许多百姓。
他们都是等着送公主和三位郡主出城的,不少人手中还提着家里做的腊味。
一个妇人笑同旁边的人说话:“给公主身边的丫鬟啊,我家的腊味好吃又耐放,让西省那些人也尝尝咱们帝京的好东西。”
几天前,朝廷又公布了离、羌、服、仙游四国依附大庸改国为省府的消息,公主们嫁过去之后,朝廷便会选派官员去上任。
对于大庸百姓来说,今天是一个值得骄傲的盛日。
随着日头高升,车架缓缓由皇宫发出,庄玉公主坐在挽纱的车内,面色紧绷地看着前方一语不发。走出皇城,两边挤满百姓,暄闹争先恐后的涌入耳中,庄玉公主脸色更差,吩咐坐在对面的两个宫女放下车帘。
杨沁雅双眼无辜委屈地看向街道两边的人群、店铺,当看到前方站着一身远行打扮的秦毅时,她眼神微暗,撇开头去。
秦毅心疼皱眉,就在这时,耳旁传来不解的对话:“那第三辆马车上的是佳纹郡主吧,她怎么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听说她只是一个庶女哎,现在被封郡主,朝廷还给她那么多嫁妆,前面那个羌国世子又英俊又孔武。她委屈什么啊?如果让我去,我肯定会高兴坏的。”
“你想去人家也得要!”同伴嗤笑,“同人不同命,咱们小户女子觉得这多风光,人家侍郎千金,却觉得是低嫁呢。”
“可她只是个庶女,不定从什么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秦毅狠狠皱眉,看了那几个叽叽喳喳讨论不停的女子一眼,抬步向前走去。
队伍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走出北城门,明黄色的御驾已经排列在城门之上。
八国使者回马过来,在城门下见礼。
刘谱接过得胜递来的酒杯,大声道:“朕今日与众位践行,望你们一路顺风。”
话音落,城楼下“吾皇万岁”的山呼声响起,群民跪地低头叩拜。
看着如望风伏倒的人群,刘谱心中豪情满满。
一番告别之后,离、羌、服、仙游四国带头的大人接过大庸臣子递来的明黄色圣旨。
圣旨内,是正式宣布他们国君为大庸异姓王爷的内容,离国改合定省,羌国改羌省,服国改服省,仙游国改仙游省。
自圣旨颁布之日起,这四国将划入大庸版图。
其他四国有幸灾乐祸,有羡慕而后悔自己行动不够快的。
看看大庸给那四个贵女准备的嫁妆,简直比他们国家全部人民一年的收成还多。
因此,除了羌离四国改省,其他两个小国也请求划入大庸版图,愿事事依附他们。
支大人接过圣旨,笑着看了羌国、服国使者一眼。
贺明鹰双手捧着圣旨,莫名打个寒战。这位离国支大人,笑得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不过不管了,他还是去看看要嫁给侄子的那位贵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