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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县在黑夜中安静下来时,帝京仍是万家灯火辉煌通明。
“哥,你还好吧?”戊三扶着背后一片血迹的大哥,不过大哥办砸了事,只挨二十棍子已经很幸运了,“幸亏爷比以前心善许多,否则戊二就该成为我们的大哥了。”
“你小子懂什么”,戊一拍了兄弟一巴掌,倒抽口凉气,“以后做事别心存侥幸,哥这次只挨二十仗那是爷心情好。”
戊三不明白:“你办错事爷还心情好?”
“是啊”,戊一抬头看天,“就是我太熊,爷才有机会英雄救美。”
“什么美?”戊三疑问。
戊一拍拍他的脑袋:“不该知道的不要打听,好好练功去吧,一这个位置随时欢迎你们。”
上过药,戊一隐蔽身形到穆府。
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穆蕴正站在旁边拿着个白瓷瓶轻嗅,戊一进来他也没抬头,似乎挑出了满意的,他把六个大小颜色不一的瓶子摆成一行,转身拿来个白色的浅碗,才漫不经心地问道:“都查出了什么?”
“虽然中间绕的人不少,但属下可以肯定,那些人都和安乐侯有关”,这么长时间,戊一的跪姿没有丝毫变化,“之前在帝京落网的七个悍匪似乎也和安乐侯府的人联系过,他们应该早就盯上了顾姑娘,只是属下还未查出是为什么。”
穆蕴调药的动作顿了顿,所有事情在脑海中串联起来,他蓦地冷笑:“又是女人的把戏,安乐侯不是喜欢暗里吹嘘他妹妹受宠,将来生了皇子定能被封为皇储,而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爷吗?这样的人离造反还能远?把他这些话散播出去吧。”
戊一心中怀疑,就安乐侯那熊包,这样的话散播出去会有人信?但爷的话向来没错过,恐怕也不过三五日,安乐侯就得完。
“属下遵命”,戊一拱拳。
穆蕴摆摆手,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道:“对了,这事办完,给你三天假,回乡看看你娘去吧。”
想到家中老母,戊一立时眼眶酸涩,叩首,鼻子囔囔地说道:“属下叩谢爷的恩准。”
他们虽是暗卫,却不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因为甲组易容术很厉害,他们其实都变换着身份生活在人群,而把真实的面容留在家中,可毕竟跟着爷做事,往往都是三五年不能回家一趟,戊一已经两年没见过老母了,起身出去时眼眶已经是红红的。
穆蕴调好一瓶化瘀消肿药便回房休息去,两个半时辰后,他的身影出现在许县县衙。
辨声找到顾明月的所在,穆蕴便悄无声息地翻身进去。
屋里昏昏暗暗,轻柔的呼吸声传来,穆蕴听着便忍不住唇角带笑,来到床边一看,他的丫头果然睡得异常香甜。
穆蕴捏住丫头的鼻子顿住片刻,却见她抬手挥挥,便翻个身继续睡,他不由好笑起来,低声自语道:“往日里也挺警醒的,今儿怎么睡得跟小猪一样?”
“翩翩?”凑到她面前喊了声,片刻后仍没有动静,但本只是想把人逗醒的穆蕴却看着她怔怔。
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穆蕴一下子心如擂鼓,头脑也一阵阵发晕,差点撑不住直接栽到床上时,他猛然直起身子后退,大口呼吸时才恍然察觉自己刚才竟一直没呼吸。
冷静下来,穆蕴暗笑自己太没出息,想他也是五岁就翻过春宫册的人,看着心上人就这种表现?被翩翩知道了绝对会有损他男人的尊严!
穆蕴突然双手撑在床上,将熟睡依旧甚至还打起轻酣的女子罩在身下,他突然就觉得心口的响鼓又敲了起来,为防把人吵醒,他微微往后退了退。
翩翩,我数一二三,你不醒来我就亲了!
直接亲,穆含彰是那扭捏之人吗?
翩翩,你还不醒,那就不能怪我占你便宜!
还想着时,他已经低头咬住了那两片娇嫩的唇瓣,然后脑中便是轰然一声,接下来的动作几乎全凭本能。
舌尖轻转,舔舐过微开的唇瓣,轻轻松松就进入温热的口腔,穆蕴只觉浑身酥麻,不停地舔舐她,吸允她…
足足一刻钟后,穆蕴才控制着自己离开,支着手臂再看身下的翩翩,竟然仍然睡得香甜无比,异常娇艳的红唇甚至还勾起一个笑容。
“傻丫头”,穆蕴长吐一口气,低头蹭蹭她的额头,“都要被爷吃干抹净了,你还没反应?”
穆蕴皱眉,坐起身拉住她的手腕感受过脉搏,知她并不是昏迷这才松口气,注意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空碗,他过去端起来闻了闻,辨出其中的药物,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什么庸医开的药,翩翩多大一个人儿,天麻柏子仁酸枣仁竟弄那么大量!
穆蕴又转身到床边坐了会儿,做好心理建设,欠身把丫头左肩的衣服退下,擦擦手心渗出的细汗,挖出一块药膏在手间搓开便按到她肩膀上轻轻揉起来。
揉了好一会儿,穆蕴才收回手,按按又咚咚狂跳的胸口,他把被子给顾明月严严实实盖上,然后起身在屋子里找出一根笔,留下个字条把瓶子压上,回头看一眼便立即闪身离开。
穆蕴回到帝京,已经是天色大亮。
而这时顾明月也扶着有些昏沉的脑袋起来了。
打开窗户呼吸两口早晨清新的空气才觉得头中好些,顾明月伸伸胳膊,暗想那大夫开的安神汤也真厉害,竟然让她一夜无梦到现在。
“不对”,顾明月想了想,她好像做了一个梦,然而仔细想却又记得不太清楚,恍惚是梦见了爸爸妈妈,爸爸还给她蒸一盘香甜的芋头,她一口又一口吃得十分开心。
顾明月笑着摇头,爸爸妈妈这一辈子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叹口气转身准备洗漱,桌子上的小瓷瓶让她顿住脚步。
“安神药再吃时减去一分天麻去掉酸枣仁柏子仁,另,药瓶中是去瘀神药,每天记得涂抹一次。穆蕴留。”
默念过纸条上的内容,顾明月忍不住戳了戳“穆蕴”两字:“不是说以后不在晚上找我了?”
转而想起前晚,穆蕴跟她说过了,要晚上来看她的,那人也是好心送药,自己还是不要说他罢。
顾明月轻笑,刚要把纸条撕碎扔了,想想又折两折塞进手提包内里的口袋中。
“小姐,您可是起了?”这时外面传来张妈的问话声。
“起来了”,顾明月过去打开门,问道:“张妈,天还没亮,你怎么也起了?”
张妈脸上有些焦急之色,“大人的未婚妻,那位林小姐,昨晚发烧,我当时就让忠叔去请了大夫,大夫看过药也吃了,可人到现在还没退烧…大人昨晚处理公事到很晚,我也不敢去打扰,顾老爷那里更是不方便去,所以只能劳烦小姐去看看吧。”
“大夫怎么说?”顾明月不怎么想去,况且她又不会医。
“大夫说烧一直退不下去会很危险的”,张妈说道,“我来请小姐,也是担心林小姐她有个什么万一。”
“张妈,你再去打盆井水”,来到侧院客房,见林芙兰竟烧得满脸通红,顾明月不由皱眉,“还有,张妈,你让丰收再把大夫叫来。”
“哎”,张妈像是有了主心骨,连连答应着去了,心里却祈祷这林小姐可千万不要有事,否则她家大人的罪过就大了。
顾明月正要去找她爹拿酒时,恰听到林芙兰模模糊糊的话语:“炼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
顾明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难道顾炼因为前天的事要跟林芙兰解除婚约?还真是没想到,自己在顾炼心中比他未婚妻还重一些!
虽然林芙兰这个样子很可怜,顾明月却不想发表任何意见,从父亲那里要来一瓶高粱酒,她直接交给了张妈,让她每隔两刻钟帮林芙兰擦擦腋窝和脚心。
其他的顾明月也没什么可能做的,便直接去了厨房,本打算做些小米红枣粥,正切着枣,老仆忠伯提着条大鱼笑呵呵走进厨房:“小姐,这鱼是换班回家去的衙役周正拿过来的,说昨晚吃了您做得那许多好东西,把这鲟鱼孝敬给您吃。”
看到忠伯手里的大鱼,顾明月放下刀走了过去,惊喜道:“这么大一条鲟鱼,哪里捉的?这里又没有江。”
“咱们县城西面有三五个大水坑,那地势洼,每一下雨整个县城的水都往那走,水坑就常年没干过,里面的鱼不少,偶尔就能捞出这么条稀罕鱼”,忠伯拉出个木盆,把鱼放进去,就坐在一旁对顾明月道:“县里人都说那几个水坑通着地下的暗河呢,说不得就有哪条顺着水游了过来。大人准备把那几个大水坑挖通,并成一个湖,以后再修堤植柳,弄些大型的摇柄水车往那一安,那一片二三百亩地就不愁浇灌了。”
忠伯说得满脸笑意,对顾明月竖了竖大拇指:“大人是个好大人,只是咱县里条件太差,大人日日劳累还吃不到好上,小姐的手艺好,这几天就烦你多给大人做些好吃的。”
“忠伯,你不用说我也会给大哥做的”,顾明月好笑,她看看在木盆里依旧扑腾的鱼,道:“咱们今天早上喝鱼羹吧。”
“哎,老奴来给您杀鱼”,忠伯挽起袖子,又顿住,“小姐啊,这鱼做羹腥味去不完全啊,还是炸炸好。”
“没事,我有办法”,顾明月笑道,拦住忠伯,“您去外面歇着吧,这个鱼等会儿让我爹来杀。”
“我来吧”,正说着,顾炼笑着进来,“忠伯,您出去歇着。”
“行”,忠伯起身,“我还有地没扫完呢”。
自从家人来了,大人脸上的笑就没断过,尤其是在小姐跟前,忠伯就知道大人跟他这妹妹的感情肯定好,只希望小姐能多住几天,这衙门里也更像个家。
厨房里,顾炼选了把尖刀,就着木盆对那条鱼开膛破肚,“翩翩,你怎起这么早?早饭让张妈做就行了,你多睡会儿身体才好得快。”
“我早好了”,顾明月拿个碗洗米,看了顾炼一眼,道:“那个芙兰姐发烧了,张妈在照顾她呢。”
“嗯”,顾炼点头,面无异色,顾明月想想还是没问,却没片刻,又听顾炼道:“那个林芙兰,你以后别搭理她。”
“哦”,顾明月道,“炼大哥,听你的语气,怎么像不怎么喜欢她的样子?因为前天的事,你要和她退婚了?”
“什么喜欢不喜欢”,顾炼剃着鳞片,无所谓道:“订婚只是该成婚罢了。”
他不想让翩翩觉得他无情,更不想让翩翩觉得他把林芙兰看得比她重,就又说:“我不能娶个拉我妹妹进火坑的女人吧,所以昨晚就跟她说让她哥去我家退婚,这样旁人也不会说她。可她死活不愿,我也没办法,反正妻子总要娶个,便就这么着吧。”
顾明月皱眉,“如果你不喜欢她就别娶她,以后两个人都生活得不如意。还有啊,炼大哥,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别觉得喜不喜欢无所谓,还是要娶个喜欢的人。”
刀尖一偏,左手食指被划破,顾炼将食指蜷起,笑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喜欢的人,大丈夫当以仕途为重,女人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妻子只要会持家就行。”
顾明月:…谁能告诉我炼大哥竟然这么渣?
其实也不算渣,古往今来的男人都这样,可这样的男人绝不值得托付终身,我之前竟还对炼大哥抱有那种心思,得亏没让他知道,否则他这样理智的人肯定会断绝来往以绝我的念想。
“怎么不说话了?”顾炼笑问。
“忙”,顾明月道,“炼大哥,你把鱼处理好用水冲冲,再拿来剁成二寸长的小块。”
用蜜酒腌过,盖碗清蒸,半个时辰后,味道清香的鱼羹出锅,顾明月刚盛好饭,张妈满脸笑意地快步进来:“小姐…”见到大人和那顾老爷、欧阳公子都在厨房,她上前一一见过,才又继续道:“林小姐已经醒了,也不烧了,您的方法真管用。”
把菜放到桌上,顾攀说道:“我闺女做的鱼羹,你盛一碗给端过去吧。”
张妈瞅瞅大人,见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一点都不像对那林小姐上心的样子,暗想难不成昨晚不是她想的那样?想着这些,她还是笑着应下。
“翩翩,你回屋换身衣服”,吃过饭,顾炼看看顾明月身上的穿着,道:“我带你去看看许县的风景,穿身爽利好行走的。”
张妈把鱼羹喂林芙兰吃过就回来厨房给她煎药,这时见大人丝毫没有去看看林小姐的意思,而那一个发烧晕迷时还不停地念着大人,她不由提醒道:“大人,林小姐刚刚退烧,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有张妈照顾,我放心”,顾炼掩下厌恶,语气冰冷,对上顾明月的目光,他眼中又满是笑意,“快回房去换衣服。”
顾攀也没什么事,就道:“待会儿我也跟你们去转转。”
“好”,顾炼没有丝毫异样,笑道:“这里还是有些奇景可看的。”
许县是个小地方,不繁华,也没什么复杂的政治势力,最多就是有一个拥有良田五六百亩的地主,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不对县太爷尊敬非常的。
顾炼一行人从走出县衙大门开始,就不停地有百姓停下打招呼。
他们或是肩挑担子或是手牵幼儿或是年轻或是年老,哪一个看见这位青年才俊的县太爷都满脸热情。
与前一位县太爷相比,这位顾大人又年轻又俊美,不论跟什么人说话都面带笑意,才上任几天啊就要给他们挖湖修堤,听说那些县衙里过去挖湖的兵吃的东西都是大人拿自己的银子给垫的,许县的老百姓能不欢喜吗?
因为顾大人经常会和士兵们一起吃午饭,县里自觉有几分容貌的女子都爱提着篮子去送饭,十几天下来,大人没看上一个,倒是有好几个兵都找到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