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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来到陈家酒肆已二月有余。
此处并不似别的酒坊,位于闹市。当初陈酿的兄长为了他读书方便,故意挑了个僻静的所在。
其间人来人往,也多是熟客。虽不至富贵,糊口也绰绰有余。
酒肆的后面,是一间小巧的两进院子。从前只住着陈酿与他的兄嫂,如今多了个七娘,倒显得更热闹些。
七娘在屋中作文,窗间飘来阵阵酒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想起院中摆满的酒钢,又是开新酒的时节了!
“开饭了!”
忽听院外有人扯着嗓子喊。
七娘笑了笑,那是陈酿的大嫂韩氏。
她个头不高,是个肤色略黄的妇人。虽生于扬州,却不似扬州的灵秀温婉。许是做生意的缘故,颇带了些市井气。
韩氏见无人应答,有高声道:
“老陈!二弟!谢小娘子!再不吃该凉了!”
只见陈酿的大哥陈酬自前头酒肆回来。
他一身薄棉长衫,手指摩挲着下颌的小胡子,一面不耐烦道:
“喊什么喊?前头有客人呢!”
陈酬便是如此,一忙起来,饭也顾不得吃,觉也顾不得睡。若有人稍稍规劝,他只管地乱发脾气!
韩氏却是摸准了他的脾气,也自有法子对付他。
只听她道:
“不想吃便别吃!跑堂的活也抢着做,要你这个掌柜有何用?”
陈酬一向是个老好人,最怕人家说他管不住下边的人。
他没好气地行来,抬起手臂揩汗,一面道:
“行了行了!这不来了么?”
七娘自窗间望去,隐约瞧着他们的身影,只掩面一笑。
这市井人家,也是顶有趣的。
她起身理了理衣裙,正要出门,去听见几声轻微的敲门声。
七娘莞尔一笑。
如今,她已能分辨他的敲门声了。
“蓼蓼,”只听陈酿在门外道,“午后再写吧,且先用饭。”
七娘爽快地开了门,偏头望着陈酿,道:
“我正要出门,酿哥哥便来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陈酿身着竹青棉衫子,微微笑了笑,又朝她额间轻敲一记:
“鬼灵精!”
七娘双手忙捂上额头,瞪着他嗔道:
“总是敲我额头,回头该敲傻了!”
陈酿憋笑:
“走吧!我看你是饿傻了!”
扬州的夏日有些闷热,人们多爱将饭菜摆在院子里。
从前七娘家中规矩大,除了偶有宴会之时,很少在院子里用饭。这倒让她觉得新奇而有趣。
饭桌是一张老木案子,看上去少说也用了二十年。
饭菜虽非大鱼大肉,却清新而丰盛。
一道韭黄炒河虾,清蒸鳜鱼,高汤焖娃娃菜,再一道白鱼汤羹,也算是荤素俱全。
七娘见着陈酿的兄嫂,不自觉地行了个礼。这自然是改不掉的世家规矩。
韩氏却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面摆碗筷,一面道:
“我说谢小娘子,这都来了两月了,怎的还是这般生疏拘礼?”
七娘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旁的陈酬撇撇嘴,白韩氏一眼,道: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可见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我见有路过酒肆的贵家小郎君,也是这般,周全的很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