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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了解到的差不多,是工部局抓的人,很小的一个逃税事件,工部局为了表现‘东亚新秩序’,把抓到的人交给了日本特高课。”明楼说,“他叛变了,供出了自己是上海地下党行动组的成员,特高课里有一个日本共产党员,他为了上海地下党免遭涂炭,开枪打残了叛徒。”“可惜没打死,自己又牺牲了。”“对。他慌了,枪法不准,打偏了,打瞎了叛徒一只眼睛。”“叛徒人呢?”明楼道:“被南云造子秘密送到日本陆军医院高级病房区了,据说,叛徒的另一只眼睛也感染了,如果不及时治疗,恐怕就得变成双眼瞎,日本人正全力抢救他的眼睛。他如果复明,就算是一只眼,我们也会损失惨重。”“做了他。”明楼点头:“……当然,需要一个完美策划。”阿诚说:“我认识这个叛徒,他叫许鹤,在列宁格勒伏龙芝军事通讯联络学校学习过。我们不同期,但是有一面之缘。”明楼神色严峻:“他非死不可。”阿诚给明楼倒咖啡,明楼接过咖啡杯问道:“小家伙现在怎么样?”“进展不错,在研究日本领事馆每一个可能进出的安全入口。”“我们能帮的也只能到这了,其他的要靠他自己。”“……还有梁仲春跟我提起的‘孤狼’的事。我在南云办公室里,看见‘孤狼’的回复全都是关于我们明家的。而且,‘孤狼’直指大小姐是共产党,您有重大的重庆分子嫌疑。最关键还有一句,阿诚可利用。”阿诚心情沉重,“‘孤狼’近在咫尺。”“你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进人员,特别是我们这边。”“我会查的。”阿诚应道,“不过,我们家里就有一个新进成员。”明楼思索着,恍然道:“……桂姨?十年不知踪迹。”明楼看看阿诚,“查一下她的档案。”“档案是可以作假的。”“如果你能查出她档案作假,人就是‘真’的了。”阿诚被点醒:“……我们?”“保持常态,先观察。”“好,我知道怎么做了。”晴朗的早晨,明台被香喷喷的炖乳鸽汤给诱惑着,欢喜地从楼上窜到楼下客厅。明镜在小客厅里坐着,看着明台欢乐可爱的样子,残留在心的一点点寂寥心绪也被他温暖的面庞扫得干干净净。春暖花开,明镜满眼都是明朗舒畅的感觉。
“大姐早。”明台闻香,坐下。“今天一大早,桂姨就熬了你最喜欢的乳鸽汤。”桂姨在一旁伺候着。明台抬起头对桂姨说道:“谢谢桂姨。”桂姨笑笑:“小少爷一会儿多喝点,桂姨心里就更欢喜了。”明台猛地点头:“嗯。一定,一定。”明镜笑意盎然地对明台说道:“昨天,苏医生来了,给你提亲呢。”明台刚喝到嘴里的美汤,顿时变成药渣,猛地呛了自己一口,脸都变色了,惊叫道:
“大姐……”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谁!谁高兴了!”明台太了解大姐,她一般是决定了要做,才会“商量”。明台瞬间胆战心惊,他不想自己一不留神,就被大姐弄一媳妇回来。
“我才不要结婚呢。”“为什么不结婚,你又不比别人差,一表人才的……”“大哥还没结婚呢,为什么偏偏要我结婚,我不干。”明台甩了手站起来,鼓着气要走,偏又恋着那一锅好汤。
恰巧,明楼和阿诚也走进小客厅,明楼看着明台诧异问道:“你站着干吗?”“我,等大哥一起吃早饭。”明台一边作答,一边很伶俐地溜回自己的座位上去。明镜看着他乖戾的模样,忍着笑。明楼和阿诚向明镜互道了早,坐下来,桂姨忙着给他们奉上热汤。明镜向明楼问道:“你这几天晚上在忙什么?连影子都看不见,我找你说事呢。”“您说。”明楼喝了一口汤说道,“听桂姨说,昨天苏医生来了,姐姐的身体还好吧?”明镜笑眯眯道:“苏医生昨天来是替明台做媒的。”明楼稍显意外:“做媒?”看看明台,只见他紧绷着一张脸,满肚子的不高兴。倒是明镜兴致高涨。阿诚一边吃饭,一边给明台做鬼脸。“苏医生有个表妹程小姐,是百里挑一的贤惠女子,又聪明又能干,说是跟明台很般配。”“苏医生的表妹?”明楼想了想,说,“我好像有点印象,我去他的诊所见过两回。嗯,不俗,是个美人坯子。她今年有多大?”“二十三岁。”“二十三岁?比明台大两岁啊。”“是大了点,不过大一点有大一点的好处。”明镜开怀道,“知道疼人。”明楼认同地点着头:“那倒是。”“这姻缘可是一点也错不得。走错一步,就毁了一辈子。”明楼道:“苏医生应该拿张照片来给明台看看,到底也要他喜欢才好。”明台心底大以为然。“苏医生说,他家表妹素来不喜欢照相。就算是有照片,她也不肯轻易拿出来示人。说是,我又不是什么物件,拿给别人家去挑三选四的。”明楼笑道:“倒是挺有个性的,像明台。”明台低着头暗中撇嘴。“不过,我听说,程家那孩子是庶出的。”明楼又说道。听到这话,明台忽然又觉得有了拒绝的希望。
明镜停顿了一下,声音略轻些道:“我也打听过了,的确是庶出的。不过,她娘也是千金小姐出身,因为家道中落了,才给程家做了妾。而且程家大娘去世早,据说是要扶正的,偏偏她娘也命薄,前几年病故了。他父亲极爱她的娘,一气之下出家了。留下这个女孩子送到江西他父亲老家去住了两三年。”明台一边吃着饭,一边仔细听着这倒霉女孩子的经历。明镜继续道:“再者说……咱们对外不也说小弟是庶出的吗。”“那也是。”明楼想了想,道,“苏医生保媒,历来就有学问的。他可能也想到了这一层,怕将来谁家埋怨他,谁委屈了谁的身家,总要门当户对。”“咱们家的孩子倒也不图她的陪嫁。”明镜道,“只要女孩子模样好,性情好就行。程家是通情达理的人家,远比那些暴发户家的小姐强得多了。”明台嘴里平常爱吃的乳鸽肉顿时淡而无味,形同嚼蜡。阿诚还在底下做小动作,叫他努力加餐。
“要这样说的话,找个日子见个面吧。”明楼道,“明台也不小了,早点结婚,成家立业,像他这个性子,总要有一个人管束着他才好。”明台急得不行,气得不行,偏偏又不能发作。实在耐不住性子的他,突然间站起来。明楼和明镜、阿诚都看着他。
明楼问:“你想说什么?”“……我不想相亲。”明台赌气道,“我也不想结婚。”“你不想结婚?你到烟花间干什么去了?”明楼问他,声音很轻,可“烟花间”三个字一出竟让明台不敢再回话。
“我现在真是没有精神来跟你耗力气。”明楼无力道。“烟花间?什么地方?”明镜问。甫一问完,立即就明白了,脸刷地落了地,腾地一下就火了,“你小小年纪去那种地方干什么!”明台瞬间往后缩了几步,缩到桌子边缘处,似乎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明镜气得用筷子砸向他。
明台一伸手,居然把筷子都接住了:“我就是不想结婚!我干吗不能去烟花间啊,我都是成年男人了。人家都去得,为什么我去不得?烟花间就一定是败坏风俗的地方吗?有名的文人学者还在那里作诗,有钱人家还在那里举办舞会呢。”“阿诚。”明楼喊了一声。
阿诚倏地站起来。明台这才慌了神,叫道:“姐姐,我那天是迷了路才走进去的。”他把明镜的筷子顺了回去,“我还遇见曼春姐了,是她拉着我进去跳舞的。”再看见阿诚已经走过来了,索性就跑到明镜身后去站着。
“大姐,你甭听他胡说八道。”明楼嗔道,“阿诚,你把这小东西先关到书房去。”明台急了,一跺脚:“不就是相亲吗,我去还不成吗?”“你答应了?”明镜抓住他这句话,逼着问道。
“嗯。”明台点点头,算是屈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