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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站在长庆殿宫墙的一隅,抬头仰望前方宏伟建筑的背影。
长庆殿位于大元宫主殿应天殿正后方向,中间隔着三座宫殿和一道玄天门,虽只是皇帝寝殿,但承袭了有周一代宫殿气势壮丽、开朗辉煌的建筑风格。殿前方左右分峙翔鸾、栖凤二阁,二阁之下有倚靠台壁盘旋而上的龙尾道,殿两侧为钟鼓二楼,殿、阁、楼之间有飞廊相连,整个宫殿平面呈一个大大的凹字形。三十年前,燕翎军攻入长安城时,没有对当时的前齐宫殿进行破坏,相反,大周基本沿用了永安宫的格局,只是在它的基础上根据天星馆的意见进行增扩和修缮。主殿应天殿和皇帝的寝殿长庆殿的凹字型格局便是在秦汉以来的阙制基础上发展而来。
初初记得刚来到长庆殿的那天,看见大殿的殿梁极高,富丽开阔,用色鲜明而充满朝气,与肃穆庄重的太后寝宫大不相同。
“仍仍仍……”一群鸽子随着鸽哨从头顶飞过,洁白的翅膀轻巧地划过宫墙,飞向破晓幽蓝的天际。
今日不用当值。用罢早膳,张宫仪领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嬷嬷进来。
“初初姑娘,”张宫仪的语气很客气。
“张姑姑,”初初站起身。
“这位是赖嬷嬷,”张宫仪指着旁边的这位。赖嬷嬷四十多岁,一看就是那种很严板的妇人,她拎着一个红木提盒,初初向她欠了欠身。
“初初姑娘,”赖嬷嬷道,将食盒放在桌案上,“用过早膳了没有?”
“是的。”
食盒打开,里面一碗深赭色冒着热气的汤药。
“姑娘,”赖嬷嬷唤。
初初走到案前,试了试温度正好,端起碗一饮而尽,生怕漏过一滴。
这姑娘有种让人镇静的气度,严板的赖嬷嬷破例开口道,“这药寒凉,月信时可炖些红枣温补。”
张宫仪道,“我来安排。”她本可以不必说话,但一来不知日后初初前途如何,即便不如意,大不了搭上些个红枣而已,二来张宫仪观初初自来到长庆殿的种种,着实让人不吝多对她好些。
初初自谢过她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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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沈二郎,与皇帝一道在桃林赏花会上露了个脸,当晚便借故辽西大营有信使来催,连夜回去了,对钟老夫人相中的甘、史二位小姐,一个也没有说法。老夫人自生气发作,只得借故与两家说了,将此事打消。谁知那史家的小姐靖苿,因着在赏花会上陪着其他贵女顺带着展示了一下书法才艺,不料竟入了太后的眼,听闻与沈家的亲事作罢,太后便将史靖苿也纳入了此次采选名单,挑挑选选,一共五人,遣方贵妃呈皇帝阅。
贵妃方蕴兮,已故太子太傅方勤书之孙女,方勤书是前朝旧臣,以德、文闻天下,新朝立后,方家移居山阴山中,闭门归隐,太宗三扣其门请其出山,重新入朝,其他官职皆推,只任集贤殿大学士,后太宗立燕赜为太子,拜方勤书太子太傅,教育八年。燕赜登基前,方勤书去世,太宗选其长孙女蕴兮为太子侧妃。
方蕴兮比皇帝大两岁,今年二十有二,天佑四年诞下一对龙凤双胞,皇子却只存活三天,余下一女,取名曰同。
皇帝驾临,方贵妃殿前恭迎,燕赜问,“同儿呢?”但见一小小女童摇摇摆摆地从殿内跑出来,格格笑着,“父皇,我在这里,父皇与我捉迷藏!”方贵妃无奈,“同儿,不得向父皇无礼。”燕赜抱起小女娃,对她道,“同儿才不足两岁,不要过拘了她。”方氏虽生性谨严,但因幼子夭折之故,自对这仅剩的女儿多一倍疼爱,遂不再说话。
帝妃二人坐定,方贵妃将太后草选的名单呈上,弘德帝一看,周、许二人,还有两名出自低位官员家的女子,都是之前在单子上的,只史靖苿是新添,问道,“这个是谁?”
方贵妃将缘由说了,燕赜一笑,继而道,“太后相中的,必是佳人了。”忽然想到什么,那天树荫下一个垂首侧颜的女子,颇有谁楚楚动人的影子,便指着一女名字道,“这个不要,宋编修的女儿很好,换上她吧。”
此事便算定下,只等皇宫通知各位贵女,准备一应入宫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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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大理寺卿旧疾复发,甚重,不能执事,请辞。皇帝命长庆殿大监石宝顺探视,挽留数次,无奈其病情严重,年岁又过长,已近古稀,只好应允,赐全禄,加封半级,四乘羽盖车使回家乡,并赐永业田六百亩。
自上古东周起,天子驾六,大周承袭周制,亲王才得驾四,皇帝特赐四驾回乡车马,又赐领全禄、永业田,当真是一等殊荣!不过众人也得理解,这大理寺卿是开国老臣,之后几次皇权争斗都未曾涉及,对太宗和今上可说是忠心耿耿、心无旁骛,此厚赐,恰如其分也!
大理寺卿乃九卿之一,掌全国刑狱。大周官制,一品官有太师、太傅、司徒、司空等,但均非实职,是象征性的荣誉称号,二品官仅一个实职:中书令,俗称宰相,现任者即是邵秉烈。大理寺卿与六部尚书一样是正三品实职,相当于现在的最高人民法院院长。
这日,皇帝宣内阁并吏部尚书入宫,商量新任大理寺卿人选。
来之前,邵秉烈已有腹稿,由窦章将之前拟定的人选读出,申鼐照例一言不发,俞凤臣附议其中一二。
弘德帝道,“朕有一人选,请各位爱卿参详。”一顿,吐出两个字,“裴义。”
这名字一出,着实有点陌生。邵秉烈眼波微动,窦章不愧是吏部尚书,同时想到了,“皇上是说现任史馆判事裴义?可是,他只有从三品……”
“裴义是老臣,侍奉过太祖皇帝,立过大功。”皇帝的目光温和地略过众人,“太祖爷身边的人,剩下的已经不多了,朕每每想到他们,总有些愧疚。”太宗皇帝燕承即位后,太祖的旧部大都凋零,这其间多是太宗手笔。
“裴义久居史馆,掌管刑狱是否合适?”俞凤臣轻轻质疑,同时看向邵秉烈,后者一贯严肃着脸,沟纹掩藏下的眼睛看不出端倪。
皇帝不语,邵秉烈缓缓开口道,“裴义曾任广西太守,善于断案,治下清明,又曾任侍御史,纠劾百官。”俞凤臣这才模糊的想起,似乎在若干年前,吏部下察百官时对裴义有“百姓呼之以青天”的考语。邵秉烈既然出声,他遂不再说话。
“邵公好记心!”皇帝赞。
裴义,裴义,邵秉烈觑了觑眼,脑海中一个青衫而立、刚毅瘦削的身影一闪而过。裴义比邵秉烈年长,裴义出于并州南,邵秉烈出于并州北部,邵秉烈自幼便闻裴义才名,后裴义先投奔太祖燕撰,邵秉烈成名后亦归属雁翎军治下。太祖曾赞裴义:“河曲之明珠,并州之宝。”曾几何时,裴义曾是年轻的邵秉烈奋斗的方向,努力超越的对象,后来裴义因直言劝谏获罪,屡遭贬谪,邵秉烈却青云直上位极人臣。
邵秉烈微睁开眼,裴义远庙堂中心远矣,他已经快七十岁了……
这时候皇帝问,“邵公以为如何?”
“老臣以为,”他缓缓着说,“裴义善于谋段,公正不阿,正可当此职。”
弘德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
几天后,由弘德帝亲自在朝会上宣布史馆判事裴义就任大理寺卿,众人虽有些意外,但此时都还未能明白大理寺卿换人的真正含义,以及背后皇帝和前吏部尚书许安国的谋划。要到若干年后回过来看才发现,原来邵党的式微,转折点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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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双峰上叮咬,像是蜂蛰一样,然后那柔软处被使力地揉搓着,再骤然放开,带来一阵沉痛的晃荡。抚摩过全身的手,带来的感觉,像不停地被人刷上黏重的油漆,又像是枯木被不停地擦下干涩的皮。不甘、羞耻、厌恶,交织流窜的心绪像火一样在血液里烧,就要喷薄着灼出表皮,到最后,却只是麻木地承受。
凌晨,初初从噩梦中惊醒,当时愤懑而无助的感受在这梦里更加明显,她僵硬得翻了个身,仿佛身上还被沉重地压迫着,觉到下腹那里闷闷的痛意。
来月信了,她心中继而一松。
月信期间须避静自处,不用当值。张宫仪很守信,使小宫女送来红枣当归汤,只是初初因初潮前在冷宫伤了元气,素有经痛严重的毛病,这一次又服了避子凉药,更添一倍痛楚。
穗穗下午来看她。初初痛的厉害,躺在被子里微弱地招呼她,“你怎么来了?”眼睛里透着欢喜。
穗穗掏出一个帕子,“我上午就来了,知道你老毛病犯了,去寻吴嬷嬷要了些暖宫丸,快来含一个。”
初初张开嘴,穗穗捡了一个丸子塞到她嘴里,看着她慢慢化开咽下,问,“有没有好一点?”
初初点头,“好多了。”
穗穗嗔,“你骗人,哪里会这么快。”坐到床前,替她掖好被子。
“前几天,方贵妃娘娘去见太后,好像是宫里要进新人了。”
“唔。”
“听说那许小姐秀外慧中,知书达理,颇有贵妃的风格,周小姐不用说了,随着周女史来觐见过太后,端是个美人!哦,对了,还有一位史小姐,本来是辽西伯老夫人央着给沈将军相看的,没想到竟入了太后的眼,据说也是花容月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