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元年腊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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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四十六章元年腊月

一般来说,以前的家里就这段时间最忙,银铃这时节,甚至更早,可能才进腊月不久,大多就会雇上一辆车,在外跑上几天,有时往家拉不少东西,米面rou菜布,油盐酱酒醋。而我大多是早早在门口,翘首以盼那时我的姐姐回来,因为她通常会在最后的路口带一些热腾腾的小吃给我。再小的一些时候,则是张婶张叔去买,我和银铃在家里看家打闹,直到他们快回来了,才在坐在门口稍微消停点装作乖孩子一样等着。再往前,便又是那些银铃用来作为说教言辞的种种事例的发生时间了,却都不是我能记得的。

小时候很喜欢过年,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大伙儿都无忧无虑的;自打十六岁后,过年慢慢变成只是自己长了一岁而已,没了以前的那份感觉,虽然这才三年。

这年的年前,我便在一个一年前我都完全不知道的小城的衙门口站着,瞅着东面,思绪万千的在和下面的人交代事情,比如过年大家吃些什么,没有rou要去打点猎,多打点,得分给点给百姓,在外的人不要走散,做好戒备,顺便继续检视周围虚实等等。这衙门内外进出的人也比前几日多了许多,不是为了什么公事,就是为了大家好过年,这几日偷闲也算不得谁的错,对咱大汉的人,以至以后千秋万代,这都是我们的一年里最重要的日子。谁都会在这几日离笑逐颜开,当地百姓也在各自洒扫自家院落,稍微修葺一下破败的院墙和房屋,看到的张张脸都会带着一丝憨笑。我曾经想过为什么这几日会有所不同,人的气se都会和平常不同,过去在襄阳想着,过了年天便慢慢暖和起来了,可是这里不同,它现在就很暖和,所以这不应该是理由。这几日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不太能想明白。

忽然北城头有人猛摇小南的旌旗,小南并不在城中,显然北面方向上有情况。立刻上马直奔北墙,迅即冲上城头。

摇旗的是邓茂,这日当他巡城职守。临近巳时发现北面有动静,手下人便要立刻跑来报我,他却说这鼻屎大点地方,越侯此刻就在路上站着,扯一嗓子便行,结果喊了几声,发现我没有注意到他,不愿在士兵前服输,就拔起小南的刘字旗子就在那里挥。我问为何不用他自己的,他说如果我还没有注意到,他就上火烧旗子继续挥,既然小南不在,自然就拔小南的了。我问那如果高升不在呢?他说拔华容的,我问他为什么,他看了看我身边站着的高升,笑得和朵hua似的——当然这不是一朵长得很好看的hua。

随着这朵胡茬hua朝着北面一指,初时没看见,渐渐一条清晰的灰黑se线朝我们这里延伸过来。如果在北方或许根本无法发觉,可偏巧我越国——就凭我看到的,几乎全是红se的土地,黑se太明显了。

那天是yin天,来的人又还远,队伍头的旌旗上也看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我这边的队伍,至少这块地方出现的军队理所应当也只有我的越**队,当然这个理只是或许差不多大概的一个“理”。但是如果这么整齐而来的,按说还是只有我的军队。或者是……

“高升,带几个人,骑快马去看看是谁!”我心中大惊,表面尽量保持冷静,随即大手一挥,“如果不对劲赶紧回来!”

所有人脸se都变了,他们应该还是看出了我脸se的变化。

“通知那两家快点来人!”我赶紧指挥,来不及解释为什么,这时节,他们谁都不会想到怎么回事:“让大家全起来,把我的旌旗收下来。”

在他们眼中或许这只是天边的一条黑线而以,而在我的眼中这支黑se的军队不亚于从天边袭来一群的洪水猛兽一般。我还能记得明孜的斜阳,那血一般的斜阳。也是这片乌云,卷得我身边空空如也,刘老头,大个子,烽火台和城内上千条人命。

他们怎么过来的,他们怎么又找到路过来了。这些都不是我适合考虑的了,眼见其军行动迅捷,我的心也越跳越快,吩咐各种防御工作,感觉和那天完全一样,只是周围的人已经完全没有当日的故人了。

有人忽然报告有兄弟还在城南打猎,要不要叫回。

这不能不令我踌躇,城内上千条人命,又是五百将士的人命。而下面紧接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让那天的我当真由死转生一番往复。

“你们两家……带着老百姓往南撤过江去。”反复思量后,还是提到打猎的人让我茅塞顿开,我决定弃城了,过桥再烧浮桥。这一仗来得突然,从没有任何料想。只觉得如此凑巧,偏又是这种边缘小城,我带着五百人,城内有上千人,城外乌压压一片袭来,只是这次地形上我有利,只要我能得逃出,便不得便宜这来的家伙。

&n明孜乎?”

这件事情传得多了,据说很多人甚至传闻是我一人顶了几千西凉人一个晚上,捱到了第二天援兵到达,我还在拼杀,只有我知道真正情况。我从不愿意提起,但那一场确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败仗。

“那场仗后,夫人问我为何不撤。我曾与我夫人说过,世有良士两种,一种直面再强之敌,亦要ting身而出,虽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亦不自惜;另一种则韬光养晦,积蓄实力,俟机成熟,以图再起;直面死亡者,是我天下的骨骼脊梁,无他们则我大汉不能屹立天下之中;隐忍待发者,是我天下的血络经脉,无他们则大汉不能延续于天下之间;存骨而断血脉者,虽死而不屈,其魂魄所在,尤可重生;断骨而全血脉者,将养时日,则虽败尤可再起;我大汉yu雄踞天下,以至万年,二者皆不能缺。而此二种者,我yu成脊梁也。但今日我不能充英雄作脊梁,只因我负着越国一州之地,亦负着将来灭董的责任,而且今日形势不同往日,我等尚有回旋的余地。等高升回来我们便都撤,大家把需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先护送百姓过江。”

背后的潭中亦慢慢喧闹hun露an,眼前的黑云亦慢慢浓重。

忽然前面远远抢出两骑,将大部队远远抛在身后,其中一骑抢在前面,扛着一张黑se大旗。大旗上赫然便是一个斗大的“郭”字。另一人则遁身在大旗后面。心下再无疑huo,我军之中绝无姓郭之人,这旗子又分外眼熟。这番确定了,我倒不慌了,怕真如老师所言,我平时无甚用处,却是一个露an世的奇才。

“又是他郭家的。”眼见前后部队差距过大,高升又不见回还,我大喝道:“邓茂带十几个骑随我来。”

高升怕是被他们所擒了,或者只得绕路回来,既然这旌旗下来人少,我便拿下你,也好说话。至少毁了你的旌旗,杀杀你的威风。

当下也不及披挂,褪去外裳,提枪上马,带着十几个人便飞马奔出城迎敌。

与大旗不过百步,忽然有箭朝我she来,似乎还差了些力道,而且还偏开我的身体,心下大悦,这人武艺稀松,应该手到擒来,顺手捉下来箭,忽然觉得此箭颇为熟悉,在马上定睛一看,一个厉字便在箭杆之上剧烈晃悠起来。

心下大huo,在抬头看,二人已到近前,双双下马。

我赶紧勒紧马头,可怜了这畜牲叫唤不停,前蹄腾空,把我定在半空,又转了两圈方自落下。众人也赶紧往两旁散开勒马,一时马之嘶鸣之声不绝于耳。

下面站立二人,我都认识,前面张旗者正是那个郭旭,此刻他正双手横捧他的大旗,看着我,似乎等着我的发话。再看后面一张五尺铁胎弓,弓上系一三尺细红绫,身高九尺,体态雄健,笑颜开怀,正是我那个不令人放心的留守镇国的四弟。

“这是……何事啊?”扎枪于地,我一头雾水地下马走上近前。

“你认识的,郭旭,从大哥二哥那里过来的。”四呵呵地抢先说了起来,然后拍拍郭旭的肩膀,提示他说话。

“我自己要过来的。”这个我曾经的“死敌”说话了,不过我先让他停一下,赶紧转身对着邓茂说,邓茂却没让我说,直接抢先说,“俺知道,哥几个,快和我回去,让兄弟们和老百姓们都别撤了。”旋即一干人便飞奔回去了。

这回我转过来,换成这两个一头雾水了。我却对郭旭点点头,道声此事不怪你,直接冲到四的身边,拍了两巴掌,“小子,你来也不打声招呼,这个阵仗,我以为益州又来人了呢。哥差点给你吓死。”

“没错吧,我说我们这么着,三哥肯定会吓一跳。”这人居然还得计般,和郭旭炫耀起来的。

我点点头,瞪着四:“是你的主意啊?”

“嗯,我想给你个惊喜。”

“免了罢,只有惊,哪来喜?看我不收拾你这个兔崽子。”我决定一定要揍这个hun小子一顿时,后面的郭旭却救了他。

“平安风云侯谢智大人!”忽听耳后风声,转身过来,却见郭旭已经跪在地上,双手将大旗奉上。倒让我放下了清理门户的念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郭旭错了!”伴随着哽咽的声音,此人跪伏下去,旗子也扔落在地。

这个事情讲起来有些长,即便简单点说也还得从他在我二哥那里说起。这干西凉人住在我二哥眼皮底下,给他们牛羊,不收他们赋税,只要他们自己养活自己,本来不算难事。可他们的西凉口音,以及传闻他们是董卓的军队,每次上街拿牛羊换些米盐酒醋这些东西都非常困难,对于此传闻,我觉得颇有可能是我二哥特意传的。先不说大多数商铺会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更常有遭路人唾骂之事,甚而有人拿出棍bang群起追打。日子艰难,这帮人桀骜的脾性也意志日益消沉下去,却说有一天,忽然一支黑衣黑甲的军队,没有旗号,忽然杀入他们居住的村子,抢了他们的牛羊,还放火烧光他们的房子,将他们全部掳走押进了一个山洞。

我很难想象他们如何感受这一切,但当时忽然有人问他们心中如何感受。此人原本就在洞里,他们还以为那人也是被掳来的,自然实话实说,说道这贼人无法无天,欺负人,yu杀之而后快。忽听一人击掌,洞内立时灯火通明。那人只对郭旭说一句:“现汝知谢子睿之心乎?”

说话的是二,他甚至带着我那个“皇妹”二人,还有大哥以及他手下的一批人,对这帮人进行了一番说教,只道,汝知逞威,何知终反加于汝身乎。

应该说我这几个哥哥嫂嫂其他都还好,就是秦侯夫fu有些蔫坏,他们两个描述我的时候,都用手mo小孩头般在膝间比划一番,言必称:“吾那三弟,自小仁厚。”“吾那皇义弟,自幼纯良。”倒似他们把我拉扯大似的,天可怜见,一个大我一岁,一个长我十天,这二人倒真充起长辈来了。就是大哥确实是好人,没有掺合其中,自始至终表情严肃。

他们就这样把郭旭这干人打法过来了,我总觉得他们是想甩掉一个包袱。

原本的我决计不会收留他,即便他是个将才也是这样,当初我把他打发走去汉中那里便是为了这个。可现在不同了,时间会冲淡一切,而且,我曾希望益州人原谅我,如何不能接受别人的歉意呢,他害了上千人命,我则可能超过十万。我有何理由如此呢?我都十九了,我还是一方的诸侯,心xiong不可如此之小了。况他如真能为我所用,不再为董卓卖命,至少对老百姓是一件好事。

“汝yu何为啊?”我笑着看着地上跪伏之人,伸手便去扶他:“起来起来,大男人要拿得齐放得下,以后做点事情,与民为益,则为善也。起来吧!”

“一路曾听人说起风云侯当年折旗焚麾,与几十万益州人前自辱谢罪。旭自忖无这份xiong襟,便请龙行将军作见证,yu效君侯也。”当即站起,便要用tui折断旗杆。

“哎,哎……”我赶紧拦着,双手扶着这个旗杆:“免啦免啦,这旗杆给一个熟手木匠也得三天多才能砍斫枝杈,木面刨平,这旗也得三四个织工绣工忙上五日,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明白了,说实话,我舍不得,你就用它吧。”<动了动,没有能够说出话来。

“走走,我们回去。”我心里忽然感觉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是为了自己这番处理而得意?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

回来忙了一个时辰才忙定了,多是安抚百姓回来。不过我还抽空看望了那两家,顺便检阅了这两家准备撤离带的几十辆马车上的东西,欣赏了他们的马车,“夸奖”了他们一下很有钱,车子也很漂亮。不提他的钱货多少,就单说他的车,便很难几百个字描述完毕,怎么形容他的车呢?非常华丽,极其漂亮,处处皆可观,如果非要只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光看辔头装饰,就够诛他就三族了。转过身来,看着龙行甚而带着笑意,看来他来这么一手“惊喜”,对我来说还是有好处的。

四给我带了一千人和两个月的粮草,关键是带来了他自己,这是我最为满意的。至于郭旭,我似乎还没有准备好。

有这么多人的阵仗在这里,怕那两家得有十几天不敢来找我。乐得清静,那日午宴,便很是开心地问询四最近广信那里有什么事情。

这个人正在大口喝酒,说这里chao,喝点酒发发汗舒坦。我立刻毫不留情地揭lu,馋酒就是馋酒,不要找借口,哥又不会克扣你这口黄汤。他才憨憨笑着说这一路怕出事,勒令上下不得饮酒,自己也就只能ting着不喝。我拍拍他,做得好,你喝吧,喝完给我说说那边情况。

他还没有喝完,便随口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正在筹划给你修陵。”

“林?田猎的地方是吧?广信那里旁边山林茂盛,还怕没有个林子供我们打猎。别想起来露anhua钱,越国经不起这样折腾。”

“不是,三哥,要给你修陵墓。”

“呵呵。”我哭笑不得,忽然严肃地和他说:“你看哥这个样子,无论让谁看,我觉得最起码还能再活三个月没问题。”

这人噗嗤一口便把酒喷了出来,周围几个全都笑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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