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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与南风郡各自谋划之际,西疆的刺史府,刚刚办完七天七夜的流水席。
“西疆真是苦寒。”贺宴总算结束,盛惟乔松口气之余,不无感触的同宣于冯氏说,“记得之前在南风郡跟长安的流水席,虽然也热闹,然而大抵也算井然有序。哪里会像这边一样,甚至闹到打起来?”
她说的是流水席第一天就发生的事情:这种贺宴,说是流水席,其实只是笼统而论。
真正有身份的贺客,比如说益州城内外头面人家,是不可能真的在刺史府连吃七天七夜、力争把贺礼吃回去的。他们顶多第一天跟最后一天来一下,表示到了重视跟祝贺,也就是了。
事实上川流不息招待的,大抵都是路人,比如说想占便宜的平头百姓、地痞流氓,甚至是收拾过比较干净点的乞丐……因为摆流水席的都不会在乎成本,主要图个热闹跟人气,所以即使没带贺礼,讲上几句吉祥话,也就可以入席了。
门槛这么低,来的人当然不会少。
不过盛惟乔因为出身富贵,打小也没少见过流水席,却也想不到,为了庆贺自己有喜办的流水席,头天就发生斗殴也还罢了,起因居然只是一只蹄髈!
管事禀告过来的时候,她懵了好一会儿才瞠目结舌:“就为一只蹄髈,三个桌子的人都打了起来?!”
来禀告的管事是盛家家生子,父母辈就是下仆里头有身份的,生活当然也不会很差,闻言也是苦笑:“小的带人把他们制住之后,询问缘故,听他们这么说了,也是不敢相信!但分开审讯的三十来个人,个个都说是因为有人想私藏一只蹄髈,故而起了口角,之后吵得不可开交,气头上就动了手,把咱们的酸枣木桌椅都打坏了一套!”
“……念在是贺宴的份上,就不跟他们计较了,稍微教训一下,便打发出去吧!”盛惟乔叹口气,“再叫人传下话去,咱们府里摆这宴是为了热闹喜庆,谁要是吃着咱们的喝着咱们的还要给咱们添堵,别以为衙门的大牢是摆设!”
就是这样,接下来的六日,每日多多少少也要出点岔子,而且私藏食物、连吃带拿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甚至要不是丫鬟仆役看的紧,有些人连盛菜盛饭的瓷器都想偷。
“虽然南风郡跟长安那边流水席上,也常有人悄悄把肉菜带走些,然而终归没有这边做的这么彻底。”此刻盛惟乔想起来,就是皱眉,“甚至每桌人过去,碗碟不无清洁溜溜,都不怎么要洗的!”
她倒不是瞧不起这些人的做派,毕竟这些年来她也算走南闯北过,不是那种从来没有踏出闺门一步、以为全天下人都跟自己过的一样的生活的闺秀了,却是想到,“所谓仓廪实而知礼仪,倘若不是家境实在艰难,平常饭菜难见荤腥,明明家里有还死命在外头占人家便宜的人,有肯定有,却不至于人人如此。”
“这会儿来吃流水席的黎庶,十个里头有十个都是走的时候不忘记往怀里揣点什么,可见这个问题不是西疆这边民风狡狯,八成,是过于清苦了!”
“眼下西疆却还面临着茹茹的威胁……”
盛惟乔脸色凝重起来,“茹茹来袭之后,必定影响生计,这些人家本就贫病,到时候雪上加霜,日子可怎么过?”
“怎么过?”宣于冯氏闻言,眯起眼,淡淡道,“所谓穷则生变,届时他们过不下去,若是想着投军啊保家卫国顺便混碗饭吃,像徐老侯爷少年时候一样,也还罢了。关键是,万一碰见公孙氏祖上那种混账,索性倒戈投靠茹茹,却是该死了!”
见盛惟乔听了这话忧心忡忡,说道,“这事儿你就不要烦了,烦也没有用!西疆积病已久,根本不是三五日可以改变的!别说你我了,就是桓观澜亲至,也不可能说短时间里把这边打造成铜墙铁壁!莫忘记北疆的防线,那可是耗费了周大将军足足十年心血的!”
“姨母,您说让我不烦这事儿,怎么可能?”但盛惟乔提醒她,“咱们现在就在这里,不替这边操心,万一有点什么,咱们可也未必逃得掉!”
而且,“哪怕咱们马上就要离开西疆呢,也不是说今天走明儿个就不在这里了。这一路迢迢,谁知道会不会中途就发生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届时若是途中就有被茹茹策反的黎庶出来阻拦……”
“那就杀!”宣于冯氏不以为然道,“没有军队护送,咱们是不可能动身的。正经军队,难为一群暴民都对付不了?”
盛惟乔道:“您让护送咱们的军队杀人放火当然都是极轻松的,只是这些事情做了之后,西疆百姓不一定会记得您,却一定会记在密贞头上!而孟氏也不可能放过这个煽风点火的机会。本来密贞来这边也没多久,若是就失了民心,岂是什么好事?”
“你还真不愧是郡王妃。”宣于冯氏揶揄道,“果真出了阁就贤惠了啊?什么都不忘记替你的亲亲夫婿考虑?”
盛惟乔没理会她的调笑,说道:“咱们此番西行,携带辎重颇多。我的衣料首饰、药材补品、胭脂水粉,尤其不少。这会儿我有孕在身,大夫叮嘱过最好不要太过打扮,一来脂粉里头掺了许多药材,有些于胎儿不利;二来钗环太多服饰太过繁复,万一缠着绊着,摔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今咱们打算离开西疆,前路又非常的凶险,肯定不可能把东西原模原样的带回去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这会儿就拿出去售卖,不拘多少,换成银两,周济困苦,弄些好听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