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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整个驿馆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廊外巡查侍卫的脚步声,来来回回。
莫寒月一身清爽,静静的躺在熏香的纱帐内,双眸微阖,呼吸均匀,可是全身的感官,反而越发的灵敏。
更鼓声,隐隐敲响,天已二更。
外边,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莫寒月微微扬眉,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怎么,承亲王要等到三更才动手吗?或者,是在天色最黑的四更?
他也当真瞧得起她啊!
莫寒月冷笑。
哪知道心念方起,就听不远处侍卫一声厉喝,“什么人?”
紧接着,一条黑影骤起,从窗前掠过。
“是谁?”丹枫的声音跟着低喝,窗棂微响,已穿窗而出,向黑影追去。
来了!
莫寒月勾唇浅笑,突然惊声呼道,“丹枫!丹枫!出了何事?”一跃下榻,双脚只在绣花鞋上一套,就疾步奔出房去。
而就是这一耽搁,又哪里还有黑影和丹枫的影子。
莫寒月顿足,见几名侍卫奔过,忙将一人截住,问道,“发生何事?”
侍卫忙道,“回王妃,驿站里进贼,竟然潜入内院,幸好被打更的小公公瞧见!”
莫寒月大急,连声道,“你可曾瞧见贼往哪里去?我的丫鬟追了下去!”
侍卫大惊,忙向西侧角上一指,说道,“方才见往那里逃去,怎么还有姑娘追去?”说完忙将她摆脱,说道,“小人还要去守护圣驾,请王妃见谅!”脚步匆匆,向后进去了。
西侧角?
莫寒月倒有些意外。
那里虽然是通往西侧院,可是却与后进的院子相通,承亲王想在那里动手,就不怕惊动皇帝?
可是此时也无瑕多想,装出一脸惊慌,向西侧院追去,扬声唤道,“丹枫!丹枫!”
而只是这片刻功夫,刚才乱起的侍卫已远去无声,西侧院里,一片宁静。
还当真是个好地方!
莫寒月暗暗冷笑,脚步轻移,目光在黑暗中寸寸搜索,声音却已不自觉的放低,唤道,“丹枫,你在哪?”
“什么人?”一声低喝,从对面的屋子里传来,跟着门声吱呀一响,一个人慢慢跨出屋来。
房门打开,屋子里的烛光一阵飘摇,将男子的身形,衬的越发高大。
只这一声,令莫寒月顿吸一口凉气,忙俯身行礼,说道,“臣女见过皇上!”这一瞬间,心中惊疑不定。
宇文青峰在这里,宇文青杨把自己引来这里做什么?
原想着。这院子里必然埋下什么人,趁着自己孤身前来,毁她清白,甚至伤她性命,哪里知道,这西侧院里等着的,竟然是皇帝宇文青峰。
只是转念,莫寒月悚然一醒,不由轻轻打个寒颤。
是了,这西侧院与后进院子相通,自然是做了皇帝临时的书房!难道,承亲王之意,不是将她毁去,而是要借她之手,挑起峻王和宇文青峰之争?
可是……
宇文青峰虽说也贪爱美色,可是却绝不会是因美误国之人!在他的心里,皇权至上,没有什么能够比拟,他岂会为了小小的一个自己,而冒天下之大不讳,受千夫所指,授峻王以把柄?
心中念头电闪,不禁轻轻摇头。
不会!承亲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又岂会不知道宇文青峰为人?
那他将自己引来,又是为了什么?
心中,这个疑问闪现,一时间,却难以分解明白,情急之下,额角不由冒出汗来。
宇文青峰也没料到,听到门外有响动,出来瞧时,竟然是她。不禁微微扬眉,说道,“峻王妃,这等天色,你不安歇,跑来此处做什么?”
到此地步,莫寒月只能依前情回道,“回禀皇上,方才侍卫大哥说驿馆中进贼,臣女的丫鬟追了出去,臣女不放心,跟来想将她唤回,哪知道竟然惊扰圣驾!”
“进贼?”宇文青峰微愕,抬头向四周一望,皱眉道,“哪里有贼?”可是话一出口,又不禁皱眉。
这四周如此寂静,只有他二人说话,还当真有一些古怪。
他轻微的举动落在莫寒月眼里,心中顿起一念,失声道,“皇上身边,为何无人?”
是啊,他可是当今皇帝,不要说在书房里批折子,就是睡觉、如厕,身边儿也会跟着一大群服侍的太监,而这一会儿,二人已说好一会儿话,整个侧院,竟然寂静如死!
宇文青峰被她一提,也悚然惊觉,点头道,“不错,那些奴才都去了何处?”扬声喝道,“来人!”
院子里,还是一片寂静。
莫寒月慢慢起身,环目向四周望去,微微摇头,说道,“不对,这里应该有人!”
她话音刚落,就听院子两端的门外,同时喊声四起,叫道,“刺客,捉拿刺客!”
“刺客?”宇文青峰轻吸一口凉气,不由连退两步。
只这一回北行,行宫就两次进去刺客,虽说第一次刺的是哲加王子,可是第二次,那刺客的剑锋离他可不过一尺。
还不等他喝问,就见火光映照,已有两队侍卫冲进院子里来。
小小的侧院,被这许多火把一照,顿时亮如白昼,众侍卫一眼看到莫寒月,都不禁停住,面面相觑。
这里虽然只是皇帝临时用来做书房的地方,可是也相当于皇宫里的南书房,哪里能够容人乱闯。
而峻王妃不但乱闯,看她那身上,竟然只穿着中衣,不算肥大的裤脚,露出一双紫玉镶成的绣花鞋,鞋跟却没抽上,一双莹白小脚半遮半露,瞧着份外诱人。
而阶上的宇文青峰,此时瞧清莫寒月这模装扮,也不由眉端一挑,冷厉双眸,骤然露出一抹冷凝。
正在这时,只听脚步声疾响,承亲王已急步冲入侧院,看到莫寒月,也顿时停住,露出一脸惊诧,指指莫寒月,又看看宇文青峰,结结巴巴唤道,“皇……皇上,你……你们……”
看到他,莫寒月心中顿时一定,不由垂眸,浅浅笑起。
是啊,让这许多人看到她衣衫不整和宇文青峰在一起,必然会引起纷议。
只是,宇文青峰岂是这么好算计的?
果然,宇文青峰慢慢从阶上步下,下巴微抬,向承亲王一指,说道,“六弟怎么会在这里?”神色平稳,好像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妥。
承亲王忙道,“回皇兄,臣弟听到外头大喊刺客,担心皇兄的安危,所以匆匆赶来!”说完,还低头向自己身上望去一眼。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也向他身上瞧去,只见他一件丝袍套在身上,却是面儿朝里,也来不及系上,露出里边一袭月白的中衣。
也就是说,他衣裳都不曾好好儿穿上,当真是匆忙赶来的!
宇文青峰眉峰微微一动,点头道,“原来如此,可是朕并没有看到刺客!”
承亲王向莫寒月一望,说道,“皇上,臣是看到一条人影往这里来,才随后追来,可是……可是峻王妃怎么会在此?”
这是要污她为刺客?
莫寒月好笑,淡道,“臣女也是听说有刺客,才一路追来!”
“你追刺客?”承亲王像是听到什么极有趣的事,哈哈大笑,说道,“难不成,峻王妃也是练武之人,竟然来拿刺客?”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臣女不是什么练武之人,也不是来拿刺客,只是臣女的一个丫鬟会武,她听到刺客追了出来,臣女怕她在这驿馆里冲撞哪位王爷,就追来唤她回去,哪知道跑到这里,就不见她人影儿!”
这一番话,倒说的合情合理。只是丫鬟追贼,怎么会冲撞王爷,听起来就有些怪异。
宇文青峰眸光在承亲王身上一转,唇角不由挑起一抹讥讽笑意,说道,“老六,你不会以为,峻王妃就是刺客,来刺杀朕吧?”
还是,如峻王妃暗指,刺客本就是哪位王爷指使?
不管他是想做什么,眼前这个圈套,做的也太过蹙脚。
承亲王摇头,躬身道,“回皇兄,不要说峻王妃不是习武之人,纵然是,也不过一个柔弱女子,又岂会伤得了皇兄?臣弟是以为……”
目光在莫寒月身上一扫,冷笑道,“这三更半夜,峻王妃独自一人闯来侧院,又穿成这副模样,怕另有所图罢!”
是啊,说峻王妃追贼,看那娇怯怯的模样,有谁能信?
可是前有卫盈璧勾诱承亲王在先,此刻再看到十一小姐这副模样儿,就有不少人的目光透出深意,向宇文青峰望去。
还是要将她和皇帝扯在一起?
莫寒月不禁微微扬眉。
确实,当前的情形,如果说她和宇文青峰发生什么,断断无人能信,可是她穿成这副模样出现在宇文青峰的书房外,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宇文青峰微微抿唇,转头望向莫寒月,说道,“十一小姐,承亲王的话,也算有理?”话虽如此,心里却暗暗恼怒。
承亲王此举,意在挑起峻王对他的不满。虽然说,峻王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可是表面上,却还是他看重的侄儿。
如今峻王手握兵权,在外征战,若今日的事,当真变成峻王妃勾诱皇帝,传扬出去,恐怕边关立生变乱。
虽然说,峻王迟早要除,可是……却不在此时,更不能被旁人逼着动手!
他这里心思百转,暗算解决之道,莫寒月却不禁微微撇唇。
什么叫也算有理,这是要她自个儿洗脱清白?
莫寒月微微扬眉,摇头道,“不对,承亲王说的不对!”
皇帝都说有理,你非说不对,哪里不对?
众侍卫不禁互视几眼。
其实眼前情形,事关皇室丑闻,众侍卫巴不得将自己藏起来。可是皇帝在这里,谁又敢闷不吭声的开溜,只好立在那里当插火把的木桩子。
承亲王听她直言否认自己的话,不由冷笑,说道,“峻王妃,说话要有理有据,才能服人,你说本王说错,你倒说说,本王哪里说错?”
是啊,方才承亲王说你衣衫不整闯来侧院,这是有目共睹,你要如何狡辩?
宇文青峰也不禁凝眉,说道,“峻王妃,你说罢,承亲王哪里说错?”心中寻思,只要她说出三分理来,他就能将此事掀过。
莫寒月唇角微挑,淡淡道,“自然是承亲王说错!他说臣女‘三更半夜’闯来侧院,此时……”抬头看看天色,又转头去瞧一大群化成木桩子的侍卫,淡淡道,“分明才二更天!”
二更……
她话一出口,包括宇文青峰,宇文青杨在内,所有的人,都不禁张口结舌。
这就是她说的承亲王说错?
也……确实!
承亲王说三更,也确实说错!
只是,承亲王总不能说二更半夜吧?
峻王妃要扣字眼子,可她衣衫不整,闯入皇上的侧院,总是真的吧?
宇文青峰也不禁皱眉,唤道,“峻王妃,你在说什么?”
心中一阵窒闷。
虽然说,眼前的情形,显然是被承亲王算计,可是这流言,总不能让他以皇权压下!
目光,不经意掠过院子里的几十名侍卫,心中毒念暗起。
这若是在宫里,杀掉几十个人,谁又会放在心上?
可是,这不是在宫里!
此时,只听莫寒月清清脆脆的声音道,“二更天,除皇上辛劳,还在看折子之外,旁人想来都已安歇!”
是啊,赶整整一天的路,都累的孙子似的,不睡傻啊!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该当如此!”
莫寒月低眉浅笑,说道,“臣女睡梦中听到有贼,仓促奔出房来,也只来得及套上两只鞋子,并不曾套上外裳!”
是啊,你不但没有穿外衣,两只鞋子也没有提上!
众人的目光,又都扫向她那半遮半掩的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