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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雨槐听说罗雨蔷竟然是找莫寒月,也微觉奇异,说道,“这长远的路,我和妹妹过去罢!”也跟着起身,命丫鬟来重新收拾齐整,一同出院子,向园里来。
此时园子里游玩的小姐虽多,但这里地势偏僻,并没有人来。
莫寒月想起刚才在书房的话,见四周无人,便向罗雨槐说道,“罗姐姐,方才妹妹听说,卫……我爹要给墨三哥一个御史台中丞的官儿。”
“御史台中丞?”罗雨槐一怔,说道,“那可是正四品!”转念一想,点头道,“依卫丞相的手段,也无不可!”语气中,带出些不屑。
莫寒月皱眉,说道,“听他说,之前的御史台中丞暴亡,不知道是什么原故?”
罗雨槐听她突然打听前任御史台中丞的事,不禁微奇,却也答道,“四月间,朝廷突然将莫、季两家入罪,说什么勾朋结党,祸乱朝堂,连皇后也一同被打入冷宫,这事妹妹可知道?”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莫寒月满嘴苦涩,轻轻点头,说道,“妹妹略有耳闻!难道,这位御史台中丞之死,竟然和这案子有关?”
罗雨槐点头,说道,“妹妹不知,莫、季两家下狱,卫……他们的仇人自然落井下石,可也有不少忠臣良将为他们申辩,这位御史台中丞陆正陆大人,就是其中一名!”
莫寒月皱眉,说道,“纵然申辩,怎么就落一个暴亡?”
罗雨槐轻轻摇头,说道,“也是他性子在过刚直,见皇上屡谏不听,竟然在殿上死谏,触柱身亡!”
“什么?”饶是莫寒月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大吃一惊,颤声道,“你是说他死谏?”
一位忠臣死谏,血溅金殿,还是没能救回莫、季两家,可见当时宇文青峰除去这两家之心,有多么的坚决!
罗雨槐轻叹一声,说道,“本来,当今皇上夺位,就有许多人心不服,如今一位忠臣又死的如此惨烈,朝中众臣虽不敢再开口,可是私底下……”话说半句,知道这话大逆不道,也不再往下说。
莫寒月默然,定一定神,轻声问道,“那陆大人的家眷呢,又如何安置?”
“能如何安置?”罗雨槐轻轻摇头,说道,“陆大人一生正直,并没有积下什么产业,陆夫人带着三子一女回乡,还是我们几家给凑的盘缠。”
“原来如此!”莫寒月低语,语气里,已透出浓浓的恨意。
宇文青峰!你倒行逆施,天不报,我莫寒月会报!
湖边一座亭子上,罗雨蔷见二人远远的走来,忙命丫鬟相请。
莫寒月见这架势,自然是有话要说,随着丫鬟上亭,见萧二小姐萧宛露也在,心里不禁黯然,却声色不动,向二人施下礼去,说道,“方才在彩棚里人杂,竟然没有与萧二小姐见礼,失礼勿怪!”
萧宛露忙福身还礼,说道,“十一小姐客气!”
罗雨蔷点头,说道,“萧二姐姐想要结识十一小姐,我冒味引荐,十一小姐莫怪!”
“哎哟!”不等莫寒月客气,罗雨槐就连忙打断,笑道,“萧二小姐和十一妹妹不熟,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怎么也说这等酸话!”
几人被她一说,不禁笑起,倒也不再客套,各自礼让,在亭子里坐下。
罗雨槐开门见山,问道,“萧二姐姐要结识十一妹妹,可是有什么事?”
萧宛露听她问的直接,轻轻点头,向莫寒月望去,轻声道,“我听说,十一妹妹是在泽州府长大?”
莫寒月听她提到“泽州府”三字,心里隐隐想到什么,轻轻点头,说道,“不错,十一回京,不过半年。”
萧宛露微微咬唇,说道,“方才我听说,十一小姐的生母是湖水墨家的人,表哥就在京里?”
自然是听罗罗雨蔷所说。
莫寒月听她这话里,显然是不知道这传言的真假,不禁向罗雨蔷望去一眼,顺势点头道,“表哥奉旨进京,明日上元节宫里伴驾,此刻就在前院饮宴!”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罗雨蔷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萧宛露点头,神情露出一些迟疑,蹙眉不语。
罗雨槐见她急吼吼的把莫寒月唤来,此刻又不说话,不禁起急,说道,“萧二姐姐,十一不是外人,你有话直说就是!”
莫寒月也轻轻点头,说道,“萧二小姐若是有事,直说无防!”
萧宛露微微咬唇,向罗雨槐望去一眼,才轻声道,“是……是我姐姐,也不知道在哪里听到十一小姐的身世,就央我向十一小姐相求,说……说……”
“萧大姐姐有事相求十一妹妹?”罗家姐妹都是大奇,睁大眼睛瞧着萧宛露,等待她的下文。
萧宛露轻轻一叹,说道,“说来,此事若被有心人知道,怕会加以利用,可是……可是我姐姐……我姐姐……”想到自己可怜的姐姐,忍不住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滚了一转,又咽回去。
莫寒月微微一默,轻声道,“萧二姐姐不必担忧,纵有什么,怕也未必有人能将我们如何!”
这话说的不错,先不说萧、罗两家已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门庭,就单以“卫丞相千金”这个身份,旁人做事,总也要掂量几分。
萧宛露闻言,轻轻点头,叹道,“十一小姐恐怕有所不知,我那姐姐曾经定过一门亲事,可是没有想到,还没有过门,夫君就……就战死沙场,连尸骨也无处寻去。”
说的自然是自己的二弟莫寒风!
莫寒月只觉满嘴苦涩,却只能故做不知,点头道,“死者已矣,萧大小姐该放开心胸才是!”
萧宛露黯然,摇头道,“当初,这个消息传回,旁人只知道姐姐一夜之间白头,可是……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她……她整个人陷入颠狂,几乎六亲不认。”
“什么?”莫寒月和罗氏姐妹同时大吃一惊,罗雨槐问道,“这就是你和萧二公子送她回乡的真正原因?”
萧宛露点头,说道,“乡里清静,我们又尽力延请名医,直到半年前,她脑子才渐渐清明。”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难为萧大小姐如此重情!”心里暗叹。自己的弟弟虽然身死,可是能得这样一个红颜知己,也算不枉此生,总强过自己……
想到宇文青峰倒给自己的那杯毒酒,心里更是忿恨满腹,手指紧握,指甲掐进肉里都不自知。
萧宛露点头,说道,“如今,她的人虽然已经恢复如常,可是总有一个痴念头,说,没有见到莫二公子的尸身,总不信他死了。前几日,听到旁人说起十一小姐的身世,便央我向十一小姐相求,设法寻找莫二公子的遗骨。”
“原来如此!”莫寒月压下满心的酸涩,轻轻点头,说道,“这个不难,明日我见到表哥,托他设法就是,只是……事隔三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两个弟弟的遗骨,是她亲手所葬,可是此刻却不方便言明。
萧宛露见她一口答应,不禁大喜过望,忙道,“不管能不能寻到,宛露都多谢十一小姐!”说着起身,深深施下礼去。
罗雨蔷却微微一怔,问道,“十一小姐怎么知道事隔三年?”刚才,萧宛露可没有说过莫二公子是三年前身亡。
莫寒月忙双手扶住萧宛露,说道,“萧二姐姐不必多礼!”抬头向罗雨东南部一望,叹道,“泽州府战乱,还能是哪一年,更何况,莫家那样的门第,妹妹岂是没有听说过的?”
心里暗道惭愧。她对自己家的事,自然了如指掌,可是却没有留意萧宛露并没说哪一年,想不到罗雨蔷这样心细。
萧宛露倒不以为意,点头道,当年泽州府一役,极为惨烈,想不到十一小姐年纪虽小,也竟然知道。
莫寒月点头,默然不语,罗雨槐却轻声叹道,“可惜,莫家满门忠烈,不过是保错了人,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罗雨蔷吓了一跳,轻嘘一声,回头四处张望,见近处再没有旁人,低声道,“五妹,乱说什么,这话可大逆不道!”说着抬头向莫寒月一望。
自然因为她是卫东亭的女儿!
莫寒月苦笑,点头道,“罗五姐姐这话,委实不该在这里说,好在没有旁人!”
要知道,当初莫、卫两家因为她和卫盈舒的关系,保的可都是当今天子,如今莫家虽然烟消云散,可是卫家却风声水起,虽有波折,可是终究女儿入朝为后,卫氏一门也显赫一时。
罗雨槐竟然在卫相府上说出这种话来,但有一个字被卫氏一党听去,恐怕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罗雨槐却不以为意,淡淡道,“我说的又有哪一个字是错的?纵被人听去,还能将我们靖国公府如何?”
罗雨蔷终究年长几岁,闻言脸色微变,皱眉道,“五妹,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初的上将军府如何,还不是说倒就倒?”
虽然莫家不像罗家一样,世代公卿,却是数代为将为帅,手握重兵。不要说莫家的子侄,就是寻常的奴仆、丫鬟也能上马提枪,在大梁历代史上,可都是战功赫赫!
莫寒月也轻轻点头,正色道,“罗姐姐,罗四姐姐说的是理,这些事,我们心里知道就好,不必宣之于口!”
萧宛露见她身为卫东亭的女儿,却句句回护罗家姐妹,不禁向她多瞧一眼,点头道,“罗五妹妹,十一妹妹忠义,你不听四妹妹的话,也该听她的!”
罗雨槐轻轻点头,说道,“在旁人面前,妹妹岂有不知道的?只是十一不是那样的人!”
萧宛露点头,把这话撇过,说道,“十一妹妹出府不便,若是有了消息,只要命人上靖国公府,给罗妹妹递个话儿就好!”
罗雨槐笑道,“哪里那么快,如今眼看开春,正好游玩,我时常下帖子请她出去就是,又何必成日闷在一个卫相府里!”
话音落刚,就听亭子外有人笑道,“罗妹妹几时玩性这么重,上元节还不曾过,就想着春游!”
四人回头,见谢沁等人正向亭子上来。
罗雨槐笑道,“原说偷偷去玩,偏又被你们听去!”起身相迎,当真议起过几日春暖,去何处游玩的话。
虽然说都是闺中好友,但是事关莫家,四人深知关系重大,对此事再也绝口不提。
翌日,上元佳节。
过午之后,莫寒月与卫府的众位小姐收拾齐整,申时出门,乘车向御街来。
今年的上元佳节,天子与民同乐。朝上早几日就传下旨意,御街上搭起五里长棚,摆设案席,整条御街上花灯满布,清肃去所有的车马,却放入民间的杂耍,舞狮游龙,不一而足。
宫前广场下车,莫寒月遥遥向御街望去,但见灯火辉煌,笑语声声,倒是一片升平。
这样的繁华背后,又有谁能想到,如此江山,洒尽多少英雄血,倾尽多少离人泪,而身侧那三丈红墙内,又有多少的阴谋算计?
夏儿跟在莫寒月身后,翘首看到那一片灯火,兴奋的小脸儿通红,连声道,“小姐,奴婢真的也能去吗?奴婢也能看到皇上?”
虽然说,小姐伴宴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每一次她只能留在宫外马车里等着,无缘目睹天颜。
莫寒月微勾唇角,眸光却冷了三分,说道,“今儿既然是与民同乐,你自然能去,只是皇上也只一个鼻子两只眼,没什么好瞧!”
“小姐!”夏儿不依的摇她手臂,说道,“奴婢听别处院子的姐姐们说,当真皇上不但生的相貌堂堂,更是英武不凡,像天神降世一般,只要能远远瞧上一眼,就是三世修来的福呢!”
“是吗?”莫寒月淡淡的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淡道,“人之一世,也只顾得了今生,谁还管得了三世?”
此时卫相府的几位小姐已纷纷下车,眼瞧着那边的热闹,都是兴奋的眸子发亮,见这主仆二人说个不休,不由都是连声催促。
莫寒月微微一笑,见又有几府的马车到,点头道,“我们去罢,兴许还能占个好些的位置!”留下小康看马车,带着夏儿往御街去。
君民同乐的盛况,不要说本朝,就是从大梁建国,也没有几次。此时虽然天色还没有全黑,御街上已经人群熙攘。
等莫寒月看到那彩绸扎起的五里长棚,和长棚两侧把守的御前侍卫,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角。
宇文青峰啊宇文青峰,说是与民同乐,你终究不敢当真混迹百姓之中,这排场,还是要彰显你九王之尊的身份!
递上卫相府的牌子,卫相府众小姐从持刀握剑的御前侍卫中穿过,踏上长棚的木阶。
刚刚进入棚内,就见两个引路的小太监迎上来,听说是卫相府的众位千金,其中一人忙躬身道,“原来是各位卫小姐,奴才有礼,请跟奴才来罢!”微微躬身,在前引路。
六小姐卫盈环大为失望,低声道,“原来不能随意坐啊?”虽然说,前次进过回宫,可是那样远的距离,又哪里瞧得清龙颜?就是皇帝说话,也听不大真切。
这一回御旨说与民同乐,她私心以为可以不论品阶,那就大可坐的离御案近一些,能好好瞧瞧龙颜。
卫盈秀闻言,横目向她一瞅,低声斥道,“今日爹爹不是叮嘱过么?与民同乐,是皇上的一片爱民之心,我们却不能对皇上有失敬畏!”
卫盈环闻言,脖子一缩,低声道,“不过是想一睹天颜,哪里就算得上不敬?”倒也不敢强辩。
引路小太监听到,回头一笑,说道,“两位卫小姐倒不必争,如今这棚子上虽然不能随意,却也不像宫里的规矩大,有的是机会!”
卫盈环大喜,问道,“公公可知道,一顷儿我们是只瞧热闹,还是也有灯谜儿好猜?宫里的灯又悬在什么地方?”
小太监一笑,说道,“今日这御街上的花灯,都是御制,至于有什么节目,奴才可不知道!”说话间,已将众人引到棚子右侧,指着几十张案子道,“这边都是小姐们的席位,众位小姐可以随意!”说完躬身,含笑退去。
“随意?”卫府众小姐大喜,已有几人抢去查看哪里的案子角度最好,又能瞧见皇帝,又不耽误观赏棚下的杂耍。
几府早到的小姐见卫府小姐连同丫鬟呼呼啦啦一大群一同进来,都不禁起身,有前几次相识的,就连忙招呼。
卫盈莲走到莫寒月身边,向前张望一回,见谢沁等人都还未到,轻声笑道,“十一妹妹,我们就在这里坐坐可好?”拉着她向近处一张空位来。
这是今天又要缠上她?
莫寒月微微挑眉,心里不禁有些厌烦,却并不拒绝,跟着她在栏杆边坐下。
卫盈莲向她细望一眼,说道,“十一,昨儿萧二小姐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什么?”莫寒月微微扬眉,瞬间想起。昨天卫盈莲借自己结识罗雨蔷,后来萧宛露来了之后,就始终跟着二人。
可是到萧宛露请见自己时,卫盈莲已经不知到了何处。
卫盈莲微微咬唇,懊恼道,“昨儿我也不知道哪里说错话,萧二小姐好好儿的,突然就变了脸色,罗四小姐……罗四小姐……”重复两句,不再说下去。
莫寒月想着罗雨蔷与萧宛露之间的情谊,自然知道罗雨蔷对她必然回护。只是,虽然相见不过数次,倒是知道萧宛露性子颇为沉稳,怎么会轻易发怒?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七姐姐都说了什么?”
卫盈莲忙道,“实没有说什么,只是闻她们说起各大世家的趣闻,我一时好奇,问萧大小姐嫁的哪座高门,她就变了脸色,拂袖而去。”
萧大小姐萧晨雨,那可是萧家的死结!偏偏萧大小姐的死结又是莫家故去的公子,如今莫家获罪,竟连提都无法提起,卫盈莲冒冒失失问起萧大小姐,萧宛露岂有不恼的道理?
莫寒月微微皱眉,淡道,“各府各宅,都有一些自个儿的禁忌,妹妹也不大明白。”
卫盈莲忙抓住她的衣袖,连声道,“昨儿实在是我不知情,如今知道了,还请妹妹代为向罗四小姐解释!”
得罪了萧二小姐,怎么是向罗四小姐解释?
莫寒月心里冷哼,点头道,“罗四小姐性子豁达,素不是个记仇的,这等事,七姐姐自个儿陪罪才有诚意!”
卫盈莲直言相拒,脸色就有些僵冷,咬了咬唇,才轻声道,“妹妹在罗四小姐面前,较姐姐多些面子,姐姐才央妹妹出面,怎么妹妹如今攀到高枝,竟不眷顾自个儿的姐妹?”
前几句还努力保持平和,说到后一句,就不自觉带出些怨气。
莫寒月听着好笑,却不想多理她,淡淡道,“姐姐说的是!”侧过头去瞧下方街上热闹的人群。
此时九小姐卫盈宜也凑了过来,在莫寒月身边儿坐下,笑问,“七姐和十一妹妹在说什么趣事,我也听听?”
卫盈莲笑道,“也没什么,不过闲聊罢了!”伸长脖子向皇宫方向张望,说道,“怎么皇上还不来?”
卫盈宜笑道,“姐姐急什么,这才什么时辰?”隔着莫寒月向街上一望,突然道,“呀,你们看,那里来的是什么人?”
莫寒月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儒冠长袍,两位公子一个青衣一个蓝衫,正带着小厮穿过御街向这里走来。
蓝衫公子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正是礼部尚书宋达开的公子,宋思明。
莫寒月微微挑眉,唇角就露出些笑意。
身为世家公子,虽然还没有功名,可是向来也是锦袍玉冠,高头大马,想不到今日御前伴宴,他竟穿成书生的模样。
这才是与民同乐的样子!
莫寒月轻轻点头,对这位尚书公子,倒添了几份赞赏。
眼瞧着两位公子越走越近,离长棚已经不过十余丈,已有不少小姐瞧见他,只听着一阵惊呼声响起。
卫盈宜也低叫一声,说道,“这当真是位公子?怎么瞧着比女子还俊美三分?”
“是啊!是啊!当真的俊美呢!”
“不会是女扮男装吧,哪有男子美成这样?”
“他往我们这里来,自然是伴宴,怎么会女扮男装?”
……
一时间,棚内众小姐一片纷议。
莫寒月微微含笑,又忍不住摇头。
宋思明男生女相,又俊美非常,也难怪这些没有见过的小姐会这样猜测。
正在这时,就见对面彩灯后突然有一人冲出来,双臂一张,挡在宋思明身前,嘻嘻笑道,“宋公子,别来无恙!”
“是你!”宋思明俊脸一沉,退后几步,淡淡道,“董公子,幸会!”嘴上虽然说的客气,神情却一片冰冷。
董公子?
莫寒月微微皱眉,心里不断搜索,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夏儿立在她身后,见她向那人凝视,微微躬身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小姐,这就是吏部侍郎董大人的侄子,董诚!”
莫寒月没想到她倒认识,微微一怔,瞬间想起,问道,“他就是要买小康的那个?”
夏儿轻轻点头,眼底露出抹厌恶,低声道,“董大人没有儿子,就将他收在府里,平日里在这盛京城荡来荡去,欺男霸女,也没有人敢管。”
莫寒月想到那董诚的癖好,不禁皱眉,心中暗道,“董大人虽然官做的不小,可是在这盛京城中又不算什么,怎么连尚书公子他也敢撩拨?”
小康的模样,也不过是清秀,就会让董诚打上主意,而宋思明的俊美,恐怕在这盛京城中无人能及,被他盯上也不稀奇。
只是,宋思明可是礼部尚书的公子,又是出自名门世家,岂能是寻常人轻易动得了的?
在主仆二人说话间,就见宋思明已绕过董诚,大步向长棚而来。
董诚涎着脸跟上去,笑道,“宋公子,今日君民同乐,我们也当效仿,一会儿一同喝一杯如何?”
宋思明俊脸一沉,冷声道,“董公子,请自重!”
董诚脸上笑容不变,说道,“你父亲和我叔叔同朝为官,你我也算有几份交情,宋公子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宋思明淡道,“董公子何等样人,宋某不敢高攀!”
董诚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讥讽,微微挑眉,说道,“宋公子堂堂尚书公子,怎么说这等话?”一边说话,一边跟着他踏上长棚的木阶。
莫寒月瞧的火起,咬牙道,“怎么世上会有如此无耻的东西?”目光向案子上一扫,顺手抓过两枚果子。
卫盈宜闻言,问道,“十一妹妹认识这位公子?”
莫寒月“嗯”的一声,专注留意宋思明,并不接她的话。只等宋思明等人再走近一些,就瞄准董诚丢过去。
如果是上一世,依她的指力,这点距离自然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却殊无把握。
正在这时,就见御街的另一端,几位衣衫鲜亮的小姐一边说笑,一边慢慢走来,街上百姓瞧见,都是不自觉的闪避。
莫寒月一眼瞧见,不禁大喜,轻声道,“谢姐姐来了!”
当先一位神情飒落,眉目间英气飞扬,正是静安王府的大小姐谢沁到了。
莫寒月眸底露出一抹笑意,手里的两枚果子一收,悠然放到唇边,慢啃一口,等着瞧好戏。
谢沁正与小姐妹们说笑,一眼看到宋思明和董诚,微微扬眉,突然拔步向木阶冲来,嘴里连声嚷道,“哎呀,来迟了!来迟了!几位公子借过!”挤上几步,一肘就向董诚胸口撞去。
董诚整副心思全部放在宋思明身上,猝不及防,被她一肘撞个正着,闷哼一声,向后一个趔趄,隔着两级木阶,一屁股摔了下去,整个人呈大字躺在街上。
谢沁回头,大惊小怪的叫道,“啊哟,这位公子,怎么如此不小心,包涵,包涵哈!”却侧过头,向宋思明挤眉弄眼,示意他快走。
宋思明会意,向她躬身为礼,转身上棚。
谢沁木阶当中一立,把上阶下阶的人全部挡住,回身笑眯眯的瞧着董诚,问道,“这位公子不打紧吧?要不要请太医给公子瞧瞧?”
静安王府的谢大小姐,又岂是董诚这样的人惹得起的?见她为宋思明出头,眸中闪过一抹恼意,却仍勉强笑着起身,说道,“谢大小姐客气,不打紧!”
“那就好!”谢沁再不理他,转身上棚,径直向右侧女子的席案上来。
莫寒月起身相迎,唤道,“谢姐姐!”福身与她见礼。
这正是一个亲近的机会!
卫盈莲、卫盈宜二人大喜,忙跟着起身,随后见礼,说道,“见过谢大小姐!”
卫盈宜也不等谢沁还礼,眉飞色舞的抢着说道,“方才谢大小姐当真是威风,那位公子必会感激不尽!”
谢沁微微挑眉,略还一礼,也不接她的话,向莫寒月道,“你坐这里做什么,我命人留了位置!”向卫盈莲、卫盈宜略辞一礼,拉着莫寒月的手就走。
莫寒月见卫盈莲、卫盈宜二人尴尬,不由好笑,但也无心多理,跟着谢沁向上首的几张桌子走去,轻声笑道,“方才是算英雄救美呢?还是美女救英雄?”
谢沁听她取笑,轻啐一口,说道,“宋思明那小子算什么英雄,自然是英雄救美!”
“噗!”莫寒月忍不住笑出声来,随着她在桌子边坐下,果然见这里的视野较刚才的位置要强许多,不禁轻轻点头,目光在人群中略略搜寻,却没有董诚的身影,不由轻轻皱眉,说道,“谢姐姐,那姓董的如此不堪,怎么董侍郎也不管管?”
谢沁冷笑一声,说道,“董侍郎?你没有见过他,总见过董夫人,你以为那董侍郎又是什么好东西?”
想着刘氏那刁钻的嘴脸,莫寒月轻轻点头,也不再多提,转话问道,“怎么今日扶姐姐、孙姐姐倒走在姐姐后头?”一边说话,一边向御街那一头张望,并不见另几人的影子。
谢沁笑道,“她们怕还有一阵子,我今日没有嫂嫂和我同行,自个儿性急一些罢了!”
莫寒月轻轻点头,笑道,“姐姐还是性急一些的好,省得妹妹一个人气闷。”
谢沁低笑一声,瞧着她的眸光露出些惋惜,说道,“你这样的人儿,怎么会和那样一些人做姐妹?”
莫寒月微笑,淡淡道,“姐姐哪里话,旁人听说妹妹是相国千金,还不知道有多羡慕呢,怎么到姐姐这里,如此一文不值?”
谢沁横她一眼,轻嗤道,“啊哟,相国千金,我怎么瞧不出妹妹有多稀罕?”
莫寒月垂眸,掩去眸底的一抹冷意,轻声道,“妹妹觉得,最好不过!”
这样接近仇人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
谢沁只当她说笑,想她身世曲折,也不深聊,转话说些盛京城中的趣事。
莫寒月被她提起,忍不住问道,“昨儿说景郡王回京,妹妹心里糊涂,这戎边的郡王回京,朝廷竟然没有人相迎?”昨天朝中众臣可都在卫相府饮宴,也就是说,景郡王回京,城门外竟然没有人相迎。
谢沁点头,说道,“昨儿我也心里疑惑,回去听父王和大哥说起,才知道景郡王早在半年前就递折子回京,只是山长水远的,他一路轻骑赶回,竟然没有派前哨,朝中众位大人也是到他快要进城才知道,礼部、吏部的人匆忙赶去,他早已回到景郡王府。”
半年前!
又是半年前!
莫寒月眉心微微一跳,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位王爷行事,倒与众不同!”
轻骑回京,不派前哨,就是不愿意朝廷派人相迎,省去城门外的繁琐礼节。这要是放在旁人身上,巴不得城门外百官相迎,风光无限的进城。
谢沁点头,目光中也是透出些赞赏,说道,“可不是?连我哥哥也对他极力称赞,说他若是先帝所出,这大位……”说半句不说,向莫寒月吐一吐舌头。
莫寒月垂眸,微微点头,心里不禁一叹。
景郡王固然是天降英才,可是这大位之争,又岂止是有才就能争得上的?
景郡王虽然不是先帝的儿子,可是自幼养在宫里,极得先帝钟爱。而他自个儿,又是十一岁随军出征,十三岁挂帅,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早已是众皇子的心腹之患,只是他手握重兵,无人胆敢轻动。
想起当年事,莫寒月心底,不禁一阵唏嘘,一阵酸苦。如果,当年不是她莫家以举族之力辅佐宇文青峰上位,到最后,莫家也不会功高震主,被宇文青峰所忌,落一个满门抄斩……
谢沁又哪知道莫寒月有这许多的心事,深知这不是谈话的地方,也就不再多说,转而说些闲话。
说话间,叶弄笛、扶奕、孙灵儿三人已前后上棚,二人瞧见,忙起身与三人见礼,谢沁笑道,“原想着你们要掌灯时分才到,不想倒早了许多!”
孙灵儿拍手道,“若是在宫里伴宴,自然不必急着赶来,可是听说今儿有得玩呢!”
谢沁好笑,说道,“你就惦着玩,真是个孩子!”
孙灵儿噘嘴,说道,“谢姐姐不惦着玩儿,怎么倒跑我们前头?”
几个人站在这里说笑,易红珠随后上棚,棚子虽宽,可是摆上案桌之后,通道也就有限,几人站在这里见礼,恰恰挡住道路。
易红珠轻咳一声儿,说道,“几位小姐来的倒早!”说着福身与众人见礼。
孙灵儿等人回头见到是她,笑容都不禁一落,毕竟叶弄笛年长一些,也福身还礼,笑道,“不过是前后脚,易大小姐也是好兴致!”
易红珠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盛况,本朝难得一见,自然是要早些到才好!”目光扫过莫寒月,微微一停,又与谢沁等人见礼,微一点头,越过众人向前去。
瞧着她的背影,孙灵儿吐了吐舌头,轻声道,“这狗嘴突然不吠,还当真有些不习惯。”说的另几人也笑起来,各自重新见礼入座。
叶弄笛道,“前日听说,金贵人怀了龙胎,我还以为易大小姐的尾巴也要翘到天上去,怎么反而没有了平日的傲气?”
莫寒月微微一笑,淡淡道,“金贵人得势,必然会压易妃一头,想来易大小姐心里更偏向自己的姑母!”
扶奕点头,说道,“还是十一妹妹想的通透!”
刚刚说几句话,就听身后有人笑道,“哟,你们来的倒早,怎么也不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