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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24日,晚上十点。西伦敦,黑马十字酒馆。
娜塔莉靠着吧台打了个哈欠,酒馆里只有寥寥数人。这可是星期六的晚上!看在上帝的份上!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冷清。看来老板说的没错,这家酒馆快要经营不下去了。这意味着她可能又要重新找工作。尽管因为英国脱离欧盟以后从欧洲过来伦敦寻找机会的年轻人在减少,找到一个新的工作应该不会那么困难,但娜塔莉讨厌总是换工作。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希望自己能忙碌一些。
娜塔莉是年初才开始在这里当酒保的。她想起她的前任临走前跟她说洛夫图斯路球场还没有拆除的时候每个周末酒馆都爆满。她环视了一周,难以想象这里爆满的场景。而事实上,随着球迷的流失,酒馆里关于那支叫做女王公园巡游者的足球俱乐部的痕迹也在一点一点消逝。比如说队旗,她刚来的时候还在,现在也已经取下来了。
娜塔莉喝了口茶,其实她很想给自己她调一杯鸡尾酒,但是老板说工作的时候不许喝酒,下班以后倒是可以随意。她知道很多同事还是会偷偷来上几口,可那不是她的做派,她认为那不职业。
她抬头望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对情侣,他们正在亲热,旁若无人,要的两杯红酒几乎都没有动过。至于那个看上去很孤独的老头,娜塔莉觉得他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手边还有半品脱百威,她希望他不会一伸手臂把杯子碰到地上。还有一个客人,就坐在吧台前。那是一个中年人,他看上去很疲惫,他已经要了三品脱福斯特,跑了好几次厕所,娜塔莉猜他正在遭遇中年危机,工作、感情或许都不顺利。
娜塔莉深呼吸了一口气,这真是一个无聊又沉闷的周六。她拿出手机,刚准备打开whatsapp问问室友今晚有没有什么艳遇,有个男人推门进来了。
尼古拉斯拍了拍黑色大衣上的雪点子,走向了吧台。酒馆里很暖和,他取下围巾,解开了大衣的扣子。
娜塔莉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好英俊的男人。她露出微笑,用带着波兰口音的英式英语招呼道:“hiya,我能为你做什么呢,先生?”
尼古拉斯抬头,看到了吧台后面年轻的东欧姑娘,他礼貌地笑了笑,低声道:“请给我一品托嘉士伯,谢谢。”
噢我的天,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娜塔莉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她把嘉士伯递了过去的时候,男人再次露出了微笑,那笑容可真是性感。
这个周六瞬间变得不那么沉闷和无聊了。
直到这时,娜塔莉才瞥到男人厚重大衣上的小白点,她瞪圆了绿色的眼睛,“噢上帝,外面下雪了吗?”
“是的,不过很小。”
娜塔莉听他说道。他的声音依旧不大,似乎不想惊动其他客人。他说着,递给她十镑。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这才十一月,我都不记得伦敦上一次在十一月下雪是什么时候了。今年真冷,不是吗?”
尼古拉斯看着女孩儿夸张的表情,点了下头。然后他瞟了一眼悬挂的电视,问道:“请问能调到bbc1吗?我想看matchoftheday。”
“当然。”娜塔莉说着去找遥控器。她手忙脚乱地找了好久,总算是找到了。她冲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笨手笨脚的,总是忘记遥控器在哪儿。”
尼古拉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他犹豫了不到半秒,发送了那条信息。
【我在黑马十字酒馆,有兴趣来喝一杯吗?】
当他抬头,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女酒保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吧台另外一头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他似乎已经半醉了,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该死的天气,该死的伦敦,所有的事都他妈一团糟!”
娜塔莉已经调到了bbc1,她听到中年男人的抱怨偷偷冲尼古拉斯做了个鬼脸。但当她走过去,她看到了空啤酒杯下面的五镑小费。她有点歉意,在那个中年人拉开门的时候说道:“谢谢,先生。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中年男人回头,一张疲倦的脸上挤出了一点苦涩的笑容,“你也是,亲爱的。晚安。”
娜塔莉点头道晚安。等中年男人出去了,她耸着肩跟吧台前英俊的客人说:“我感觉我好像是个很糟糕很糟糕的人,如果他没有留下五镑小费,我想这会儿我肯定在跟你说那个酒鬼如何如何了……”
“别担心,你是个好姑娘,即使你真的那么做了。”尼古拉斯眼睛盯着电视,说话时礼貌地看了一眼东欧姑娘。
娜塔莉也瞟向电视,现在还在放新闻,那个什么matchoftheday节目应该还没有开始。那是个足球节目吗?
她转回头,调皮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好姑娘呢,迷人的先生?”
噢,这个称谓。跟三年前一模一样。不过,换了一个姑娘。当然,他还老了三岁。尼古拉斯把目光转向女酒保,微微耸肩,“因为你的眼睛。”
娜塔莉红了脸,她偏了下头,但很快又偏了回来,她冲男人眨了眨眼,“你经常跟酒保这么说话吗?”
尼古拉斯于是知道年轻的女酒保是误会了,他摇了摇头,诚恳道:“抱歉,请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有双像孩子一样纯真的眼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说着拿着自己的那杯嘉士伯离开了吧台。
娜塔莉有点失落,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她往后靠了靠,掏出手机,打开了whatsapp,开始跟室友说,她今晚遇到了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最性感最英俊的男人,从口音判断应该是西班牙人。
尼古拉斯在一个熟悉的桌前坐了下来,从这个角度看电视依旧是最好的。那时候,她倒是很会挑。这个酒馆没怎么变,又或者说,这个酒馆已经完全变了。几乎看不到太多的qpr的印迹,而酒保也换了人。而且,周六的晚上,居然这么冷清。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在外面看到里面没什么人,他也不会进来。
他脱下了大衣,手机也震了起来。是她。她打电话过来了。
“你怎么还在伦敦?”她问。
“你来,我再告诉你。”
“难道你此刻不是应该被众多球迷围着吗?”
尼古拉斯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一点声音,带着笑意,“我只看到一个睡着了的老头和一对把舌头伸到对方嘴里的情侣。”
“你是说真的?我记得那是一个球迷酒馆。”
“你忘了你们主场都搬了一年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