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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琉蘅伸出仍然白皙的手,一个漆黑的立方体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远处叫得最欢的,是一名身材矮小,却拎着一根钉满血刺的巨锤,他正高喊着“报仇!给千机尊上报——”,声音戛然而止,他仿佛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喉咙立刻失去了声音,而他的身体,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拎起。
再一恍惚,矮小魔修便如同一颗炮弹,飞向阮琉蘅手中的黑色立方体。
那立方体不知道是什么法宝,矮小魔修钻进去后,不多时便发出了惨烈的嚎叫声,响彻在云织宫的殿内,听上去,仿佛比脉反逆流发作时,还要痛苦上几分!
阮琉蘅平举着掌心中的立方体,看着下方重新用惊惧的眼神看着她的魔修们,微微一笑。
“想必此地已没有函古纪的魔修了,所以,其实你们同修真界的修士一样,已经忘记了渡劫期修士的能力……这世间的规则,对本尊来说,就如同这掌上的玩具。本尊的确不能对你们下杀手,但是折磨你们,或许可以成为一项不错的消遣娱乐。”
她施展了一个法诀,将那黑色立方体变为透明。
魔修们才看清那被收入的矮小魔修,正在虚空中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血肉,他已经没了半边身子,只剩下森白的骨架,而表情则是又哭又笑,已失去了神智。
是啊,他们终究还是记起,那上面的女修,是这天上地下,唯一的渡劫期修士。
“对了,本尊怕你们消息不灵通,倒是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们。”阮琉蘅笑吟吟地看着在立方体中挣扎的魔修,随手将他丢在一边,擦了擦手道,“本尊在觉醒时,不小心废了六重天的赵明晰。”
这回轮到丰澈和萧快雨震惊。
什么?修为已达大乘后期的赵明晰,被这个连魔尊传承力量还未完全接受的女修废了?
丰澈终于抬起头,他看着阮琉蘅,目光带着如沐春风的暖意,笑问她:“尊上果然威风,轻易便能打败大乘修士,何愁大业不成?”
阮琉蘅伸出一根手指,轻声道:“本尊看着那不可一世的赵明晰在本尊的手下哀嚎,看着他的灵力和修为一点点被魔气吞噬,看着他的境界跌落,化神期、元婴期、金丹期……一直到炼气期,本尊方才想起,一个炼气期的废人,比一个死人,活得更痛苦,不是吗?”
“而丰护法也说错了,本尊的大业,与你们的大业恰好相反。”
“本尊要这修真界平安无事。”
“本尊倒要看看,谁敢逆我!”
※※※※※※※※※※※※
云织宫的魔修都被阮琉蘅灰溜溜地赶了出来,包括丰澈和萧快雨。
他们二人走在最后,当跨出云织宫的宫门后,两人瞬间对视一眼,心中已经知道对方的想法。
如今并不是朔月一脉与弦月一脉相斗的时候,铭古纪的魔尊不肯灭世,这才是最棘手的难题,若是她不觉醒,或许当穆锦先身死后,他们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反攻修真界,然而她觉醒后,他们便不得不忌惮魔尊的力量。
刚才云织宫中那一番敲打,着实让人胆寒。
没想到这位太和出身的魔尊,竟还是个软硬不吃的铜豌豆,她既有正道的道德感,又不乏魔修的狠辣,喜怒无常,让人摸不到底。
萧快雨的想法很简单,他想杀死碍事的阮琉蘅。
而丰澈却比他老辣得多。
“杀魔尊,并不用我们动手。”丰澈冷静道。
“你是说要修真界那群……可他们怎么知道云织宫的位置?失去了云织宫,我等又该如何生存?”萧快雨皱眉问道。
“你怕什么,即便是正道围攻,先去扛着的也是她,你以为在她的领导下,云织宫能保住多久?”
“只怕修真界那些人贪生怕死,不肯就范。”
“那些潜伏在修真界的钉子,也是时候动手了,让他们从中挑唆。”
“那么……”
“将云织宫的结界,撤了罢。”
魔修们重新隐入云织宫外殿的阴暗中,只余永夜的穹顶,和众星无月的孤凉。
……
阮琉蘅并没有将神识外放,她不敢过多使用神识,怕识海压制不住那些魔念,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云织宫的气息已经外泄,而她其实也并不关心。
当魔修退去后,她孤零零地坐在主位上,将焰方剑抱在怀里,眼泪悄无声息地流在剑刃上,划过却无痕。
她并不怕那些魔修,也不惧怕与之为敌。
她并不觉得自己懦弱,因为她知道,骨子里太和剑修的血性仍在。
可她仍然流了泪。
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非常陌生……不知不觉中,魔气还是侵蚀了她的心性,让她变得冷血,变得……已经不像她自己了。
阮琉蘅从十三岁开始,修道至今,心中秉承的都是天道善念,她手上并非没沾过血,同样手刃过敌人,可那都在她的大义之中,阮琉蘅并非滥杀之人。
可她今天,却在折磨那矮小魔修时,体会到了一种令人战栗的愉悦感。
我不想成为魔尊……
阿玄、师父、红湄、栖迟……南淮、鸿英、复寥、赵欢赵……长宁元君、季羽元君、真宝元君、槐山神君、纯甫神君、邵镇神君、罗七神君、月泽、灵武……
她反反复复念着这些人名,仿佛他们能够给她力量。
每一个熟悉的脸庞划过识海,都会让她的心为之柔软。
可那其实也并非力量,而是她在这绝望中,仅存的希望之光。
阮琉蘅的眼前又浮现出太和山脉的壮美景色,悬在空中的太和十八峰,被朝阳覆盖的朱雀廷,开着不败桃花的灵端峰……
好想,好想回到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