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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圃淡淡地一笑,说老天的安排,谁知道呢?
芷楠说看来你的心里压着很多的事情,难道跟我也不能够说吗?说完这句话,芷楠的脸有点红了,她觉得后面的话太欠考虑了。
方圃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语气沉重地说可以跟你说,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芷楠信口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方圃说假如赵总因为这件事情跟我过不去的话,说明他还是很在乎你的,不过,他在外面确实也不是怎么很检点……
还没有等他的话说完,芷楠打断了他:能够不谈这个话题吗?这个话题跟今天我们要谈的有关系吗?
方圃觉得说得有点过了,感到很不好意思,说了声抱歉,我不该这样说的。
芷楠说你们要谈生意上的事情,那是你们的事,再说我对生意一窍不通。
方圃说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忙。
芷楠说这个忙我会帮的,不用你讲,就像你所说的只要有钱赚还问来路干嘛呢?说着芷楠冷笑了一声。
方圃听出了芷楠话里的意思,低垂着头说请你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还没有堕落到那个程度。
芷楠淡淡地说三十多年了,大家都变了,说没有变是不可能的,大家都一样,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谁还笑话谁呢?都是为了生活。她故意把生活两个字加了很长的尾音。
方圃说可是你真的没有变,我觉得。
芷楠说那是因为我一直坐在办公室里不出去,思想僵化落伍了,而你们却一直在路上,一路走来见多识广,该看的都看到了,不该看的也看了,所以想法就多了。
方圃听出了芷楠话里讽刺的意味,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芷楠说你的这个忙我会帮的,而且可能会帮忙到底,到时候你可别嫌我是个多余的人哦?说着俏皮地瞟了方圃一眼。
方圃笑着抬起了头说有你加入我什么就都放心了。
芷楠说你太高估我的感染力了,没有谁都一样,地球照样转。
方圃呵呵一笑,说但我觉得赵总离了你不行。
芷楠笑着说离不离是我说了算,行不行是他自己的造化,谁离了谁都一样。
方圃说芷楠啊,这么多年大家都经历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现在见面了,也是我们的造化和缘分,有一句话我想问你一下,你在感情上受到过什么伤害吗?你的话听起来让我感到你好像受到过什么伤害。
芷楠淡淡一笑,说现在觉得伤害这个词太悲摧了,自从我把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看成是狗跟肉包子的关系后,我就不把那样的男人当人看了,也就没有什么伤害了。
方圃呵呵地苦笑了几声,芷楠,看起来,你还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芷楠说不,我变了,我以前爱别人胜过爱我自己,但是,现在,我要多爱我自己一点,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女人,谁还会爱呢?呵呵。说到这里,芷楠也俏皮地笑了起来。
方圃说好男人还是有的。
芷楠说呵呵,比如你。
方圃一本正经地说是啊,但说过之后,他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说,但是,我现在——已经配不上你了。
芷楠说咱们说着说着又跑题了,说着站起来走到书橱那边,问我可以看看那些书吗?
方圃说当然可以,你就直接打开橱门看吧。芷楠说不必了,我在外面看看就可以了。
方圃说这有什么好看的,来,我给你打开。说着,方圃从椅子上艰难地站起来,把拐夹在腋窝下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
芷楠不忍心看他走路的样子,自己别过脸去了。其实,自从一进方圃的办公室,她的眼睛就没有干过。
方圃为她打开一个个书橱的门,说这是你最喜欢的文学的书,这是法律方面的,这是历史地理方面的,这是金融财会方面的,这是建筑方面的,这是百科杂谈方面的。
芷楠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方圃竟然收藏了那么多的书,种类还那么繁多,想到这里,她对身边的这个男人充满了钦佩。
她有点激动地说这么多的书,你都看过了。
方圃说看过了。
芷楠问你还有时间看这些书?
方圃说鲁迅老先生早就说过了时间是海绵里的水,只要挤还是会有的。
芷楠说那你还有其他的爱好吗?除了看书。
方圃摇了摇头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够做什么?以前没有出事的时候我喜欢运动,打球游泳什么的,现在这个样子了,每走一步都离不开双拐,我还能够拄着拐打球吗?说到这里,自己豪放地哈哈大笑起来。
芷楠听着他爽朗的笑声,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她赶紧折回身走到椅子跟前,打开随身带的小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巾。
但是,一张揉皱了的纸条也随着被抽了出来,掉在了地上,芷楠当时只顾赶紧找张纸擦眼泪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包里还掉出了什么。
方圃一回头看见芷楠在擦眼泪,他的眼睛也湿润了,但他别过头去继续高谈阔论,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芷楠擦干了眼泪把纸头扔在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她没有看方圃,也没有接着他的高谈阔论说下去,她甚至是打断了方圃,说你觉得真的有必要跟我老公合作吗?
方圃一听这话,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嗫嚅着说为什么这样说呢?
芷楠说那次竞标拍卖我也参加的,当时你们双方的竞争我也看到了,你能够竞标成功确实不容易,但这也说明你的智慧确实高过别人,别人想到的你都想到了,别人想不到的你也想到了,所以你赢了,你赢得很实在,因为我们大家就是要看到切实的利益,而不是一味的喊高价空谈。
方圃点了点头,说但是我当时在办公室里确实捏了一把汗,当我的兄弟们告诉我进展的情况时,特别是说了强劲的对手时,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能出这一招了,不然,我们是竞争不过别人的。
芷楠说所以说你智慧就在这里。你既然赢了,丝网这块蛋糕不小,我觉得你自己还是好好享用吧,没有必要跟别人分享你的胜利果实,谁愿意从自己腰包里掏钱给别人呀?
方圃的脸色变得有点严肃,芷楠,对于我的生意,你可以说不懂;但是,对于我这个人,我觉得你应该懂。
芷楠没有想方圃会这样说,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词接下去,就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发呆。
方圃说很多的事你不会明白,也不需要你明白,至少是现在;但是,你要知道,我是个讲原则的人,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的心里有杆秤。我不会把事业跟感情夹杂在一起,请你明白。我是个商人,我也很精明,一分一毫我都会算进去的。
芷楠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她还能够说些什么呢?
房间里一片静默。外面的喧嚣一点儿也影响不到这里。阳光一丝一缕地射进来,温暖着所到之处。
片刻过后,方圃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芷楠没有坐下来,她拎起了自己的皮包,说我也该走了。
方圃说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我们还没有一起吃个饭呢?
芷楠说以后吃饭的机会多着呢,又何必在乎这一次两次?
方圃的嘴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芷楠拎起皮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方圃的办公室。
方圃在后面着急地站了起来,说我送送你。
芷楠回过头来说不必了,你自己当心点。方圃说我已经很习惯了。
芷楠走过了屏风就消失在方圃的视线里了,方圃无力地坐了下来,额头上都出汗了,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急的。
他低头一看,地板上有一张揉皱了的纸条,他转动着椅子移到纸条旁边伸手把纸条捡了起来。
他的眼睛湿润了,那是他三十年前写给芷楠的一字情书:爱,繁体的,有心的那个爱字。
他抓起桌子上的手机,想打电话,但是把手机拿在手里的那个瞬间,他又改变主意了,他把那张揉皱的纸条铺平在桌子上,仔细地研究起来,像是在鉴定一件刚出土的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