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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燃了一根烟说:唉,这也是我在考虑的问题,医疗事故出了,患者想索赔又是如此地困难,患者还是弱势群体呀,小楠,你看看要不你自己亲自去一趟天方?
芷楠摊开两手说:下午我还要编排一下稿件,要不让小邓他们去?
社长说小邓毕竟刚来不久,这样的新闻还是找有经验的比较好,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芷楠一眼,毕竟我们要做一下深度报道,最好挖掘一下死亡背后的深层原因。一般的小记者恐怕……老社长停顿了一下,就这样定了,小楠你去吧。
芷楠站起身,把杯子捧在手里说,好吧,我去收拾整理一下东西,马上就出发。嗯,社长点了点头。
说完,芷楠走了出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抓起采访本,拎起相机往外就走。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她又转身往回走,她想起了她的手机。吱吱嘎嘎的楼梯再一次提醒她,这座大楼的年龄实在是太大了,连她这样苗条的身材都难以承受的话那别说那些重量级人物了。
到了办公室,她看见了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已经是十个了。
她把手机抓在手里,拨通了号码,亲爱的,我回来了。
去哪里了?打了半天一直没有接。
还能够去哪里?找别的男人去了。
去吧,去吧,最好不用回来。
该死的,美死你,这辈子跟定你了,折磨死你,我去跟社长商量问题去了,唉,知道吗,昨天tf医院又死了一个。
死人还不很正常?看看火葬场都是死人呢。
你这个死鬼,是十分钟内让一个三岁的男孩子瞬间蒸发了,真令人心疼呀!说着芷楠的眼泪要掉下来了。
对方没有说话,芷楠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包里,扬了扬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
今天是个好天气,马路上的车子排起了长龙。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也满是走着的人,抱孩子的,还有推着自行车的人。
前面是一个路口,车子一下子停了下来。红灯了。她抬头望着斑马线上的人。她有个习惯,只要一出门就像个孩子一般地对什么都好奇,看看这边,瞅瞅那边,看到哪里,哪里开花。
突然,一个颀长的身影在她眼前一晃。身姿婀娜,长发飘飘,湖蓝色连衣裙,中间系一根黑色的腰带。
紫葡萄!她的眼睛一亮,她记得小邓拍得那些照片里,那个大眼睛的长发飘飘的紫葡萄就是穿了一件蓝色的裙装,是连衣裙呢还是……
哦,想起来了,是一款旗袍,不管怎么样都是蓝色的,看来这个紫葡萄喜欢蓝色调——对是她,肯定是她。
等到她再次往外看时,她看到的只是后面迅速跟上来的流水似的小轿车,一辆接着一辆。
大约半个小时后,芷楠到了tf,她跟服务台那个瘦小的护士简单地聊了几句,护士拿出一张纸,她在上面刷刷地写了起来,写好了交给护士,护士用手指了指,顺着这条甬路往前走二百米往左拐再直直地往前走一百米然后右走一百五十米左右就到了。
芷楠想这里的工作人员很敬业也很认真,连距离远近都报得这样准确,看来这家医院做事很严谨,很科学呀,怎么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却屡屡出事呢?难道是检测仪器环节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她笑着想自己的老毛病还没有去掉,对什么问题还没有展开调查,自己的臆想就先入为主了,这个毛病可真得改一改,不然,新闻体系迟早也要出问题的,这不是科学研究,允许你先假设再求证,这是实实在在的人,实实在在的病,来不得半点假设。
想到这里她笑了,同时迅速加快了脚步。
当天的主治医生姓胡,是一位五十几岁的男医生,头发掉得只剩下前面的几根,物以稀为贵,他把这几根宝贝梳理得油光光的,尽力把他们往后梳,为的是遮盖住后面的头皮亮度。
她注意到他这几根头发其实已经很长了,几乎可以围着头皮绕一圈了。
发生这样的事故,我们也觉得很遗憾,但我们也无能为力。得知芷楠的来意胡医生显得有些许的不安。
芷楠问孩子得了什么病?胡医生叹了口气说孩子的病倒是并不严重,就是天冷的时候容易感冒。
芷楠想任何一个人天冷的时候都容易感冒,何况一个三岁小孩。
孩子爸爸带来了后我给他检查了一下,感冒也不是很厉害……胡医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芷楠发现旁边的一个女人正拿眼睛死死地瞪了胡医生一眼。
胡医生接着说:哦,感冒不是很厉害,但是持续的天数已经很久了,是病毒性感冒。
芷楠说有多少天呢?
胡医生说大概半个月有了吧。所以我让他们去检查了尿液,小便和血液。
芷楠说检查出来的结果怎么样?
胡医生说:孩子炎症的程度有点深,所以,要给他注射抗体。
芷楠有点紧张地问:要注射抗生素吗?
胡医生点点头,说:是的,因为现在的病毒性感冒往往不是一种病毒引起,而是会合了多种病毒性细菌,所以要用一下抗生素。
芷楠说孩子爸爸同意吗?
胡医生说:孩子爸爸也是同意的,毕竟对于抗生素我们医院里也很慎重。
芷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一针下去孩子就……?
胡医生又叹了口气说:我们先做了下皮试,显示是阴性,我们觉得没有问题了,十五分钟后就给孩子注射了……
胡医生眨巴了几下眼睛,芷楠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浑浊的东西。胡医生不住地摇头,什么话也不说。
芷楠静默了一会儿。这个时候芷楠发现医务室里安静极了,她转身再找刚才那个挤眉弄眼的女人,已经没有了。
芷楠试探性地说:就只有十分钟……?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胡医生坚定地说:是的,就只有十分钟……我们调来了几乎全院的专家来会诊来急救,可是已经没有希望了。
说着,他的头又痛苦地低下来。芷楠的眼睛红了,她的声音几乎有点哽咽了:当时孩子家长什么反应?他有过激的行为吗?
胡医生的声音也有点变了:当然,当然……再过激的行为我们也能够理解……我也是孩子的爸爸,我能够理解。
说着胡医生低下了头,芷楠这才发现胡医生的脖子里有一条长长的抓痕,大概有十五厘米长度,看起来像是一只匍匐前行的蜈蚣。
芷楠提出要能否看一下当时注射的药品,胡医生说都已经被拿走了,交到ylsgjd去了。
从胡医生医务室出来,芷楠又到了其他的科室,化验室,尿液的,血液的,还有药品管理室和医疗器材管理室等。
看着那些擦拭干净,消毒净化过的器材,她怎么也想不通事故为什么就这样发生了呢。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芷楠拨通了孩子父亲的电话,提到孩子的事情,芷楠听得出来他还是很激动,当芷楠提到ylsgjd会给出一个客观的结果的时候,孩子的父亲说谁还会相信什么ylsgjd?医疗系统给医疗系统做鉴定,鬼才会相信结果是什么。我们也不等什么鉴定结果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鉴定,医院将为我儿子的死负全责,这是一定的。
当芷楠提出能否见他们一面,当面谈谈,对方拒绝了,对方只是希望芷楠在发稿子的时候多多考虑一下孩子父母的感受,不要谁给钱就替谁说话。
芷楠说我会客观公道地报道这个事实的。
对方苦笑了一下,公道?要真的有公道的话就不会有新闻了,说完把电话挂断了。
芷楠喂了两声,见对方把电话挂了,就把手机放在包里,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司机踩了一下油门,车子飞快地行驶起来。
芷楠想这多像一条射线呀,只有一个端点,而可以无限延长。
转眼间,那个端点就不见了踪影。
人生也是一条射线,但是又有谁会无限延长呢?只可惜,有的人在射线还没有射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画上了句号。
假如人生能够多一些射线,少一些线段,特别是太短的线段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啊!可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留给人们的总有那么多的遗憾。芷
楠想今天晚上恐怕又很难入睡了,今夜将是一个无眠之夜,也许只有女儿那甜甜的粉红色的微笑才能够让她感到生活的欣慰和希望,除此,生活只是一声无聊的刻板的僵硬的凄惨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