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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乱糟糟的塞满了各种情绪,严景的手上沾了大量的血,神智也已经有些不太清楚。眼泪抑制不住的落下,身体却是完全不听使唤,严铭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完全松懈了下来严景却是没有力气推开,他抓着他的衬衣坐在地上哭得无助,就连周围的医护人员叫了他好多声用力掰着他的手指,他都没能察觉…
——两个人一起架起来,扯开,把那孩子扯开!
——你这样不行,妨碍我们救人,快点松开!
——你再这样病人要死了,要死了!
耳边传来纷乱的命令声,严景慌乱着松手,慌乱着追着担架跑出去,慌乱着不顾阻拦一路挤进了电梯。电梯里面塞满了人,楼下甚至已经有了闻讯赶来的记者,拨开纷乱的人群严景跟着医护人员一路往外挤,身边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看!有人跳楼啦!随着那声惊呼,周围拥挤的人群洪水一般朝前涌去,严景跟着医护人员逆流而上终于到达了救护车在的位置,他想也没想跟着钻了进去,医护人员看着这个浑身是血意识不清的大男孩,顿了一顿最终没有赶他下去。
市中心医院,临近午夜,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的手术仍在继续,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手术室外一片寂静。
严景低着头蹲在墙角,白t上的血迹已经发黑,偏长的刘海垂下来半掩着一对青黑的眸子,那片墨色里面没什么情绪,看着黯淡无光。
柯宛如包扎了伤口就回去了,走之前来手术室外远远的看了一眼。柯宛如性格并不好,却是少有这般冰冷的神色,严老夫人赶到之后得知柯宛如已经回去了,皱眉命人拨了几个电话过去,柯宛如却是直接摁掉,随后关机。
手术室外,除了蹲在墙角的严景和坐在对面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严老夫人,再没有第三个人。不远处严家的公关正在走廊上接电话,一个穿着白衣的严家佣人匆匆赶来递上一个袋子,严老夫人不做声偏了偏头,示意佣人把袋子直接拿去给严景。
严景微微抬起头来,失神的样子让严老夫人微微皱眉:“你看看你那样子,你舅舅还没死呢你摆着那张哭丧的脸给谁看?快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把那身见不得人的血衣换掉!”
严老夫人是严铭的妈妈严景的外婆,是原来严家的当家严老夫人严双的长女,老夫人过世之后便抬了位分,如今在严家主事。严老夫人为人刻薄且对严景这个让家族蒙羞的外孙数来不喜,今天听说严铭竟是为了救严景才受的伤心底只不差将这外孙当成了仇敌一般对待了,骂骂咧咧训斥了几句之后,冷冷开口:“换身衣服洗把脸,跟着齐乾一起去开新闻发布会。”
冷冷的一声指令,原盯着纸袋子的西装正在愣神的严景闻言微微抬起了头,有些不可思议的望上了严老夫人那张看着就显得刻薄的脸。
一个人,竟然可以不可救药到这种地步?小舅还生死未卜,她竟是还有心情开新闻发布会?啊,就是为了那个原因吧,刚刚柯家来过一个电话,怒骂小舅脚踏两条船还扬言要退婚,所以就急了吧,急着漂白一切,气着逼迫也在现场的他上去说明情况,在严家的颜面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边站,小舅和他都算不上什么,要不是小舅出了事严氏可能要跨,估计着死老太婆现在都不会在守在手术室外,早就去做她觉得更有利的事了。
严景就这样盯着严老夫人,神情淡淡的根本没有情绪,严老夫人却自动补脑出了那淡然双眸中的一抹轻视,恼羞成怒:“严景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严铭的伤是怎么弄得你心里最清楚,要不是你这个拖油瓶他怎么可能会受伤?你说,今天跑去的那个疯女人,是不是也是你招惹去的,啊?!”
呵,这样的智商,这神逻辑,就拿着这样的猪脑子当家严家不垮才怪。严景淡淡收回视线,任严老夫人拿他出气却是不坑一声。既然最在乎颜面的严家,他倒要看看老太婆有没有决心在医院把事闹大直接把他拖走,这要是被拍到了明天见了报,绝对比严家的午夜发布会来得劲爆。
严景的置之不理深深刺激到了严老夫人。当初要不是女儿高调带着孩子回家故意闹得人尽皆知,她根本不会收留一个带着贱人血统的野种!严家的衰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一心培养要嫁入豪门的女儿私奔成了弃妇,留下的拖油瓶缠住了优秀的儿子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遇上肯下嫁的千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柯宛如,婚礼都快办了却是出了这样的事,不是这个扫把星害的,又是谁?!
严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冲到严景身前,怒气冲冲的低声咒骂了很多污言秽语。严景面无表情的靠在墙脚一副当她不存在的样子,最后严老夫人实在气狠了居然不顾形象扬起手来预备扇严景一耳光,刚刚抬手,却听走廊那一头传来一声小小的呼唤声。
“严景!”
阿零从走廊那头一路小跑过来,开口的声音有点喘。“不要在走廊上跑,医院不能喧哗。”而真正让严老夫人一瞬止了动作的却是孩子身后随即响起的这阵清淡男声,严老夫人扬着手飞快的朝那处望了一眼,收回了动作。
阿零跑在前面,看见了严老夫人那不太正常的动作,有些警惕的盯了她一眼。看见一路小跑过来的娃娃严景也有些吃惊,张了张嘴却是发觉喉咙里一片干涩竟是发不出声音来。
阿零担忧的瞥了严景一眼,跑到了他跟前:“我听说你舅舅受伤了所以来看你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阿零皱着眉,眼神里带着难得的责备,那突然显得有些小大人一般的神情让严景心里暖了一暖,阿零当然也不是要听严景解释什么,问完之后在他身边一起蹲了下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危险么?”
严景摇了摇头,神情显得很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掩不住的慌乱,阿零看他那样子也不再开口,跟着严景一起在墙角蹲了下来,同时将面前的严老夫人忽视了过去。
眼前的这个丫头,严老夫人有点印象,好像就是昼家的那个养女,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丫头,之前似乎还和严景传出过绯闻。想到这里,严老夫人目光中泛起了一抹鄙夷,却又是有些忍不住去猜测丫头和严景的关系——毕竟如今的昼家,可是比杨家甚至柯家都更要富有而强大!
想着,严老夫人的目光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鄙视中带着贪婪的目光正好落在了走进的昼焰行眼里,看得他眉头轻皱了一下。严铭出事的消息是他先得知的,犹豫之后还是当即告诉了阿零,阿零显然对严景的事情在意得不得了,这种类似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情他稍微能体会到一点,只是一眼看见两个孩子蘑菇一样蹲在墙角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两个人都起来到凳子上坐,手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你们打算一直蹲下去?”昼焰行淡淡开口,不知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也将那严老夫人忽略了过去。严老夫人心里气得直咬牙,说来这个昼焰行名义上还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晚辈,竟是这样不懂规矩!
严老夫人盯着昼焰行神色淡淡的脸气得要死,一侧的佣人眼看着老夫人要发怒早早的就躲去了厕所。严老夫人死盯着昼焰行看了一会儿,提醒自己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严氏和普天还有合作项目,如今严铭受伤严氏乱作了一团正是要稳住合伙人的时候,严老夫人寻思了片刻,收回了视线冷冷坐到了离几人最远的座位上。
阿零拉着严景一起站起来,严景的腿都已经蹲得路都走不好了。两人一起在凳子上坐下,阿零试着松了一下手却是松不开,她偏头看了严景一眼,回握上了他的手,回想起那一日在普天,她也是这么拉着他的手把他从他小舅面前拽走,这一次,她也是那么直接的,感受到了严景心底的悲伤。
他总是言不由衷,总是故作坚强,伪装在嬉皮笑脸的笑容之下的,其实是和她的很像的,缺乏安全感的心…她和严景,他们是很像的两个人,都有着自己最珍惜的人,可那个人却很难掌控,很多时候看着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让他们一直追着那向往的怀抱患得患失的前行,纤细敏感,揣揣不安。
想到前几天生日那一晚自己像天塌了一般的心情,再是想到严景躺在手术室里的舅舅,阿零无声的红了眼眶。
同样的情绪,悲伤的,温暖的,安抚和依偎的心情透过那紧紧交握着的双手传递,严景的眼眶也红了,却是没有再失声哭泣。
一场事故,他就像是一下成长了许多,之前所有耿耿于怀的情绪都在鲜血迸射的那一秒变得微不足道,以后,也不会再觉得重要。
相处,相守,想见面的时候就能见得到,直到死亡摆在面前的这一刻,他才知道这些他之前刻意忽略了的东西,究竟是有多美好;
痛苦也罢,不安也好,既然这一次小舅选择是他,他便再也,不走了。
这一次,他选择留下,选择直面一切,直面自己的感情,直面所有的阻碍,即便到头来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伤得彻底,至少对得起小舅舍命救他一次,不会,不值。
凤目轻揭,严景微微偏头望向阿零,感觉到视线阿零回过头来无声的询问,严景却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他带着自己的感情,看着她的感情,看她怎么一路跌跌撞撞不管不顾的往前冲,这么做的时候,她甚至还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一心挂在一个人身上,全心投入一份感情,她做所有事大多都有指向性,喜欢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看得出某人的影子,她生活中的一切都以一个人为先,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从不示人的一面。在那人面前,有些别扭,有些矫情,费劲了小心思的阿零其实才更加的真实而美好,只是这所有的美好仅仅对着一个人,周遭的人事她从不上心,便是连楚天骐单恋了四年的感情,她都无意知道。
所以,那所谓的呆萌,却不知是不是可以称之为冷漠,只是这样的阿零看在他眼里,却并无不好。
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持之以恒勇往直前,也许便是阿零的懵懂才造就了她的无畏,而无畏前进着的小阿零,他由衷祝愿着,她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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