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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陵煜会中途下班回来,纪云也未料到。
蓝家在无忧和唐家的关系上,保持着足够的警惕,纪云上次送蔚雪芬走也没让无忧出来,实则已经表明态度,她不希望无忧和唐家有何来往。
所以今天蔚雪芬和唐晓尚没打招呼就登门拜访这件事,她其实也是懒于应对的,以前蔚雪芬每次来,她都会请她去做美容,至少面上的友善做的很足,不过这次蔚雪芬来,她只让四姐泡了一杯茶给蔚雪芬,坐在客厅里聊天。
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蔚雪芬或许也感觉到尴尬,可是她似乎有事要说,明明坐立都不舒坦,她却也硬撑着。
等到蓝陵煜回来,蔚雪芬的眼里闪了一些光,纪云明白了,大约是蔚雪芬打电话告诉蓝陵煜,让蓝陵煜回来的。
蔚雪芬此次登门的目的,就是蓝陵煜。
“蓝少爷,今天登门叨扰,抱歉了。”
蔚雪芬站起来,在蓝陵煜面前显的十分卑微。
无忧站在蓝陵煜边上,心情复杂。
她的亲妈,如今却像是奴仆一样对她低眉垂首,她没有尝到报复的快感,反而想起那天车上她对她说的那些残忍的话——如果不是检查错误说是个男孩,她是怎么都不会留下无忧的——这个女人,她现在是不是又在庆幸留下她,仗着蓝家对她的宠爱,她至少还可以捞到一点好处。
她想接下去或许要谈事情,她不想听,于是从蓝陵煜掌心抽走了手:“我上楼温习功课了。”
“恩,去吧。”
蓝陵煜眼底的温和就像是一江春水,蔚雪芬把这一江春水都看在眼里,照例说她其实该高兴的,可是充斥的却都是懊悔。
当时真是说什么都应该让唐欢欢上的,真是一块好肉让狗给啃了,白白便宜了这条狗。
她看着无忧上楼的眼神,带着几分妒怨,她真是想的古远,她想如果当时不把无忧生下来,没有那么一个后备军,那唐欢欢逼上梁山死活要嫁了。
至于叶晨晨,那叶晨晨是有了婚约的人,还是一门羡煞旁人的好姻缘,她当然不会打叶晨晨的主意。
叶晨晨小时候跟着她父母哥哥住在军区大院,同院的一个指挥员的儿子比叶晨晨大半岁,经常一起玩大人们就开玩笑说定个娃娃亲,长大成一家人。
本来不过是戏言,结果人家现在官做到了中央,而且去年回乡探亲的时候也说起过这门亲事,听语气似乎还当着真,说叶晨晨大学毕业就和他家儿子把好事办了,蔚雪芬和唐方礼为这还激动的不行。
所以,如果当时没想到无忧,或者压根没有无忧这个人,现在事情也不会搞的这么让人烦躁。
无忧改动年龄身份这件事,弄的唐家在蓝家面前就像是政治犯人似的,头都抬不起来。
而蓝家的态度,更是晦暗不明,对无忧不错,可是和唐家却越发渐疏离,纪云以前常常会要请蔚雪芬上门坐坐,可是自从无忧身份曝光后,这种次数屈指可数,不,根本就只有一次。
眼看着入了秋了,到1月份差不多就要选举新一任书记接班人了,老唐原本有百分之五十几率升迁,就有一个比较强劲的对手。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10月初的时候上面直接委派了一个人下来,时值老书记退位,新书记上台的敏感时候,上面派来这么一个人,意图明显了,老唐就怕到时候所谓的民主选举,不过就是染染色而已,让人看个表面民主,实际上这位置就已经内定给了上面派来的这个人。
老唐最近很焦心,焦心的他又不能过多和蓝家来往走动,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虽然蓝唐联姻的目的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做还是不好做的太明显的。
所以,他只能让蔚雪芬来。
蔚雪芬是不大愿意走这一趟的,或者说非常不愿意,因为孩子爷爷的事情,她回去后左右气不过就索性搁置了,她来蓝家,怕纪云问起这个事情,她不好交代。
不过为了唐方礼,她还不是得来,她有点怕和纪云说话,所以才打电话给了蓝陵煜,让蓝陵煜回一趟家,有事要谈。
无忧已经避让了,纪云也说累要上楼休息,客厅里,和蓝陵煜单独相对的时候,蔚雪芬才知道,面对纪云已经是压力山大,面对蓝陵煜,更是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抑。
这个后生的气场,不比他们家老唐弱,甚至更强。
对,老唐是个凤凰男,山沟沟里飞出来,一直靠着谦逊努力打拼才到这个地位,官架子再大,骨子里与生俱来就是个农民。
但是蓝陵煜不同,天之骄子,豪门阔少,自己又极有经济头脑,受万千投资家追捧,他的骄傲,不用表现,就已经如同一盏盏灯,照的他整个人都烨烨生辉,唯独他的脸色,极冷,没有任何表情,与刚才看无忧时候那个温润男子截然不同。
蔚雪芬紧了紧拳头,有些事她必须说,为了老唐。
“蓝少爷,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1月份选举的事情,之前说好的,你要的那块地……”
“我可以不要。”
话还没说出口,就出师不利,蓝陵煜一句话直接堵的蔚雪芬心慌意乱。
她也是个能干的女人,可是在蓝陵煜面前,却完全乱了方寸。
蓝陵煜目光依然冷漠,蔚雪芬在这样的目光下喘息都困难,就像是被蓝陵煜踩着脖子一样,半晌她才不知所措道:“那,那,我家老唐的选举,您,您当时是答应了的。”
她都用上了您,明明是自己的女婿,她在他面前却卑微如斯。
“以物易物,我要地,你要地位,现在不是很明显,我不要了,也可以不给。”
蔚雪芬更慌了,越发的没皮没脸道:“不是吧无忧送给了您,虽然,虽然有点小误会,但是现在无忧都和您这样了,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您不能不管啊。”
她的话一出口,蓝陵煜的神色越发冷。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斜了她一眼:“唐无忧是我自己追到手的,而且唐无忧和你们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何来一家人,请回吧。”
对唐家,蓝陵煜是厌恶的,因为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让无忧哭,因为唐方礼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折手段的出卖无忧,如果不是他,是别人呢,一想到无忧或许会被当做礼物送给另一个人,他就无法容忍。
蔚雪芬这次到访,显然失败了。
她几乎是灰头土脸的从蓝家出来的,一上车,她才想到唐晓尚,忘记把唐晓尚带回来了,原本打算上去接,可是走了两步,她又折了回来,或许,这是最后的契机了,毕竟,唐晓尚是无忧的亲弟弟,孩子是最无害的,那些利用孩子来乞讨赚钱的人也正是看中了这点。
她不想承认这一刻她连儿子都想利用上,她想,她就是单纯的想把孩子留下陪陪无忧罢了。
如此自我安慰着,回到家里,唐方礼正等着,见她一人回来,面色不佳,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晓尚呢?”
“说要留蓝家玩,蓝家有个大游乐场。”
“哦。”唐方礼随意应了一句,紧接着问道,“说的怎么样了?”
“果然如你所料,蓝陵煜根本无所谓那块地,他说当时是物物交换,你要地位他要地,现在他不要了,你要的他也不会给,老唐,怎么办?”
精干如她,现在也全无法子。
唐方礼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站起身来往外走。
蔚雪芬追上:“你去哪里?”
唐方礼不吭声。
蔚雪芬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老唐,你去哪里?”
唐方礼转过头来,脸色墨黑一片,语气死一般低沉:“别管我。”
蔚雪芬知道,老唐大约是给蓝陵煜气到了,原先说好的事情,蓝陵煜却出尔反尔,就算因为无忧这件事唐家有错,可是无忧当时不过就是个附加条件,为了巩固彼此的合作关系送过去的一个加固件,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主导。
她知道老唐心烦又气恼,所以这样的他一个人出门,她不放心。
“老唐,难得周六休息,你就在家吧,我再想想办法,总也不会只有蓝陵煜这一条路可以走。”
她以为自己够耐心和体贴,却不料唐方礼猛然甩开她的手,她整个人被甩的往后急退了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对她动粗的唐方礼,声音哽咽:“唐方礼,你冲我撒什么气。”
唐方礼脸色依旧墨黑,非但没有愧疚之色,反倒极是厌恶:“要不是你心疼欢欢由着她的脾气,现在能弄成这样。”
蔚雪芬真是万分的委屈:“我提议找无忧来的时候你不也答应了,好啊,现在你都赖到我头上来了。”
唐方礼大约是理亏,虽一言不发,脸上厌恶之色却更浓,用力去踢掉了拖鞋,穿上了皮鞋,他一句话都不想和蔚雪芬多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清楚蔚雪芬也付出很多,她也不容易,可是看着蔚雪芬那种老脸,他就烦躁的要死。
唐方礼只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给蔚雪芬,蔚雪芬想到他刚才的行为和话,又想想自己在蓝加受的屈辱,眼泪绷不住,夺眶而出,泪水划过面颊,留下两条蜗行的轨迹,本事透明的水珠却呈现肉粉色,可见她脸上抹了多少的粉。
她老了,毋庸置疑。
而她,却正当风韵年华。
宣妮没想到唐方礼会过来,病房里,唐方礼这次的伪装很简单,一个黑色的口罩,一顶鸭舌帽,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如果忽略掉他眼角的皱纹,他倒像个2,30岁的年轻小伙。
一进病房,唐方礼就反锁上了门,宣妮很是欣慰,以为唐方礼心里还是记挂着她们母子的。
唐洋洋正在睡觉,睡着前还念叨着爸爸的名字,宣妮上前要摇醒他,唐方礼却猛然扯过她,捂住了她的嘴粗野的把她拖进卫生间。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是唐方礼,宣妮肯定要挣扎尖叫了。
“别叫醒孩子,我来找你的。”
一进卫生间,唐方礼吧卫生间的门也给反锁了,松开了宣妮的嘴,粗暴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腰部一用力,把宣妮整个人压在了洗手台上。
宣妮抬起头,有些慌:“你怎么了?”
“别说话,别问,什么都别问。”
唐方礼开始用力的拉车宣妮的衣服,宣妮的针织外套被扯到变形,但是扣子却顽固的不肯爆开。
宣妮明白了他的意图挣扎起来。
“别这样,孩子还在外面呢,别这样,方礼,啊,疼,别这样。”
宣妮觉得屈辱,她觉得唐方礼是带着浓重愤怒过来的,他在这种地方要她,只不过是想把愤怒宣泄在她身上。
她不是妓女,她是他口口声声说爱的人,她是他孩子的妈妈,何况孩子还在外面,他进来到现在,没看过孩子一眼,没问过孩子好不好。
宣妮不愿意,她奋力的挣扎。
但是就算唐方礼已是半百的男人了,力道上依旧远远凌驾于她。
他的挣扎,哀求甚至尖叫,没有阻止他进一步的侵犯。
他就这样要了了她,在他们儿子的病房卫生间里,没有前戏,没有爱抚,没有温柔,没有情意,她只是她的工具,发泄怒火的工具。
衣服扣子凌乱的散了一地,里面的蕾丝背心更是碎的惨不忍睹,他都是用撕扯的,指甲粗暴的划过她的皮肤,衣服的边缘强受力下勒红了她的皮肤,她又痛又是屈辱,眼泪却一滴都留不下来。
李莞说的对,唐方礼不会娶她,更不爱她。
她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玩具,心情好的时候温柔把玩,心情不好的时候肆意践踏,这就是她在唐方礼生命里,扮演的所有角色——一个玩具。
她静静收拾的衣服,一言不发,他也没有半句安慰。
等她穿好,他只是淡淡一句:“这个月的钱我已经给你打到卡里了,我走了。”
她没做声,他开了门出去,她在等,等他去看孩子一眼,哪怕一眼也好,也至少让她知道,她是个工具,但是孩子还是他的骨血。
可是,没有,他直接走了。
外面大门关上的声音如此的刺耳和惊心。
宣妮一颤,木偶一样的脸上,终于掩不住那肆意落下的痛恨和的泪水。
“妈妈。”
哭声惊醒了孩子,唐洋洋在病床上喊她。
她却无法抑制悲痛,关上了厕所门,放满了一盆水,埋首进去,所有的呜咽和痛苦,都在水波中稀释,而她心里的痛,却只会凝的越来越重,有一颗瘤子,原本是良性的,可是唐洋洋的病就是一根针,扎破了这个瘤子,而唐方礼这几天的行为和李莞虽然刺耳却非常现实的话就是毒,这颗瘤子,终于化了脓。
*
差点被强奸,叶晨晨的嘲讽,将要到来的司法考试,父母的争吵,唐无忧的美好生活。
对唐欢欢来说,这些都是脓,腐烂,恶臭,恶心。
听着楼下父母争吵,她把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可是音乐能够阻挡外界的纷扰,却挡不住她内心的烦乱,她觉得她就要爆炸了,她的生活从唐无忧进入开始,变得一团糟。
那两个差点强奸她的人,之前和他们结下梁子也可以说是唐无忧的错。
16岁的唐无忧被试穿的那刻,她还满怀欣喜,以为爸爸肯定会派她上场了。
没想到,无论是16岁的唐无忧,非但没有因为欺骗而被蓝家驱逐出境,反倒更瘦宠爱,而蓝陵煜更是毫不避讳的在她的生日宴会上说要等她长大,娶她。
唐欢欢妒忌,愤怒,不甘,懊悔,厌恶……
每天被负面情绪缠绕的她,脾气异常暴躁,在夜店买醉的时候和人发生了口角,仗着那家夜店的是自己的同学,硬生生羞辱了那两个人一顿还把人丢了出去。
那天晚上,那两个人就是来报复的,换了一家酒吧的她,孤身一人,轻易就被擒拿,如果不是叶晨晨,她现在可能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是叶晨晨那一副自以为是的讽刺表情让她恶心,那种眼神和表情,从来都只有她给叶晨晨,哪里轮的上叶晨晨给她。
攀比不过唐无忧,奈何不了叶晨晨,明明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唐家女儿,可这身份地位带给她的殊荣,却让那两个丫头践踏的一分不剩。
她忽然坐不住了,拔掉耳机下了楼,蔚雪芬坐在沙发上哭呢,她看的极是烦躁。
“妈,我出去一下。”
意思意思打个招呼,她换好鞋要出去,蔚雪芬擦干眼泪站起来。
“你身体还没好,你去哪里?”
“同学家,复习功课。”
这一招骗的蔚雪芬,屡试不爽。
蔚雪芬其实能不知道,每一次她都知道,所有学习的借口不过是去外面疯玩,这次所谓的晕倒也是在酒吧给人下了药,蔚雪芬都知道,她只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纵容唐欢欢,因为觉得亏欠,为了生儿子,她对掉了叶晨晨和唐无忧,就连对唐欢欢,她也做过不可原谅的事情。
她的纵容,终于宠坏了这个孩子。
她一想到唐欢欢前几天差点出了事,就上前一把拉住了唐欢欢的手臂。
“你别出去,要复习功课叫同学来家里复习就好了,每次为什么非要往外走。”
唐欢欢没想到这招失灵了,很是不耐烦。
“这家还是家吗?我可不想丢人现眼。”
她一句话把蔚雪芬伤的血淋淋,蔚雪芬举手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她脸颊上,不及上次那个重,却也是带着极度的愤怒。
老唐这样,连唐欢欢也非要这样吗?
唐欢欢捂着脸孔,冷笑一声:“这下,能出了吧,还是你觉得我是个智障不能一个人出去玩,从小不都这样。”
蔚雪芬一颤,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色:“欢欢,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要这样,妈妈真的好难受。”
这样的眼泪,终于换回了唐欢欢一点点的理智。
“我去找晨晨,我有点事要问她,我会早点回来的,爸也会回来的。”
唐欢欢扭过头,面色淡然出了门,蔚雪芬知道拦也拦不住的,孩子都说出那样的话了,孩子心理肯定是充满了怨恨的,这么多年,再多的爱怎能弥补当年的荒唐。
*
智障,那是唐欢欢心里,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为了个儿子,她的亲生父母丢掉了老二和老三,而对她,看似万般宠爱,疼如公主,可这疼爱,真心的又有几分,还不是为了那本残疾人证做赎罪而已。
对,她有一本残疾人证,三岁时候,也就是她妈妈怀叶晨晨两个月的时候,通过各种关系给她“颁发”的证书,证书上,那两个字鲜明的就形式刀刻上去一样——智障。
上世纪80年代始行计划生育,而计划生育对城镇户口尤为严苛,农村户口如果首生婴儿是女婴,那就还可以获二胎资格,首生男婴则无二胎资格。而城镇户口,无论首生男婴女婴,均只能生一胎,除非,第一胎有相关疾病。
而她,作为长女,为了迎接叶晨晨的出生,背上了智障的名号,这一背,就是20多年,那本证书现在还压在的她床底下,那是唐晓尚能够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块砖,叶晨晨的送养,唐无忧的丢弃,那是第二,第三块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在叶晨晨和唐无忧面前的优越感,都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她们都一样,都是一样的人。
走在路上,她的眼泪开始决堤的落下,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她的自以为是,在这一刻被击碎的七零八落,她本来是要去找叶晨晨羞辱叶晨晨一顿的,可是现在,她却已经先在心里把自己给羞辱了一顿。
她再也没有力气,去羞辱另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