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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锦带着纳闷上路了,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和侍卫。
慕容天下留住她,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小锦儿都要坐不住了,一个劲儿地要早些去看家姐,她答应了慕容夜要陪他午膳的!
这会子,明妃长伴佛灯,身上穿的,住的,皆朴素无比,就连吃食也清淡得让人无法下咽。
本来丰满的面庞也有些无华,再加上心内郁结,更是憔悴万分。
如今,就是僧尼也是势利的,一个被贬至此的宫妃,定然不会得到礼遇,明妃在这里可谓是吃足了苦头。
就在她抄经的时候,忽然寺里的僧尼推门进来,道是宫里有人来接。
明妃起身去迎,来人话不多,只说是皇上让她快快回宫。
明妃自是欣喜不已,本想换件衣裳,来人说皇上很急。
她想着,考究的衣裳都在宫里,便没有他想。
出了寺门,却见着只有一匹马儿,并没有什么宫轿。
那人夹了明妃就上了马,一路颠颇,将个娇身惯养的明妃弄得是形容枯朽不堪…真正是养病的模样!
满脸是灰的明妃立即被宫女带着去洗了灰尘,换上华服,戴上珠翠…
她满心欢喜地步出去,却见着锦儿拎着一份吃食进了来。
“家姐,身子好些了么?早早来了,皇上却说你身子不好,还没有起。”锦儿关切地上前,将食盒放在一旁,看着家姐心疼不已。
瘦了好多,人也不复之前水嫩了。
苏明珠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原来,他是为了锦儿,她颠沛半日,只为了锦儿的心安。
带着苦涩一笑,苏明珠言不及意地和锦儿说了几句,言语中有几许暗示,大致是自己处境不太好…
但是小锦儿想着不能打扰家姐修养,又想起了慕容夜让她早早回去的事情,这会子已经不早了,她也不敢多逗留,归心似箭的,哪里听得出明妃的暗示…
只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慕容夜怕锦儿回去的时候热,早早地让龙撵过来接她。
看着锦儿舒服地坐在里面回去,苏明珠恨恨地将整个食盒都给打翻在地…
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喜欢锦儿?她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曾经亲密无间的姐妹,终是因为不同的际遇而越走越远,而苏明珠却不知道这份疏远来自于她的心魔!
太后派来的嬷嬷才进来,就看到这光景,她是见过风浪的,于是微微福了身:“明妃娘娘,太后听闻您回宫,特意来请明妃娘娘去说话。”
明妃仰了仰头,“本宫于太后,还有用处么?”
她心灰意冷,上次所做之事,是太后所授,她被贬时,太后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所以此时,对太后的邀约,她并不热衷!
嬷嬷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娘娘错怪太后,太后前次和皇上不快,如当时保娘娘,只会将娘娘陷入更深的绝境中去,太后为娘娘谋得出路,就看娘娘愿意一听于否!”
明妃心中略有动,嬷嬷又道:“太后给娘娘一句话——”
“嬷嬷请讲!”明妃面上已经柔和下来。
嬷嬷淡淡道:“解铃还需系铃人!”
明妃仔细地品着这句话,也轻轻地笑了。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太后计谋,臣妾信服!”
随着嬷嬷去了落霞宫,太后老妖妇坐在正中,一脸慈爱,“明珠,这些天受苦了,让哀家仔细瞧瞧瘦了没有?”
明妃上前,福了身子。
太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明妃推了一下后,坐了下去。
“明珠啊,哀家向来看中你,你是知道的,让你在寺中是委屈你了。”太后语气温柔,“皇上那是不明白,等他哪一天明白过来了,就知道你的好了!”
太后顿了一下:“当初,哀家向皇上极力举荐你为皇后,你心里也明白,如若不是因为…锦儿,皇上也不会不给哀家一个面子。”
此话一说,明妃半天的难堪,好半会才泣道:“臣妾福薄!”
太后冷笑:“哀家给你福气,哪个敢说你福薄的!”
她取了帕子,替明妃拭了下泪,“好孩子,别哭了!哀家无论如何也得将你接回来,皇上不心疼你,哀家心疼!”
她看着明妃微微一笑:“有些女人,为了情,有些女人为了爱。”
她拍了拍明妃的手,“哀家知道你喜欢皇上,但是喜欢皇上是不够的,你得将皇上身边一些不必要的人给铲除了才行!”
明妃心跳如雷,她退后一步,终是不敢应下,“不…”连声音也是颤抖的。
太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狠戾,“难不成你愿意一辈子与佛灯为伴么?想想以后吧,明妃,难道每次苏锦儿想见你,你就得受这般折磨回宫里一次么,你当真愿意承受这般侮辱么?”
明妃的唇轻颤着,半天也没有说话。
太后语气缓和下来,“哀家不逼你,苏锦儿好歹是你妹妹,哀家只是替你不值,论才貌,你哪样比她差,境遇却是相差这么多,如若没有她,明妃…你绝不会有今日。”
苏明珠目光垂下,许久后才道:“臣妾不愿伤了锦儿的性命。”
太后品着她话里的意味,淡淡一笑:“总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也舍不得她呢!”
苏明珠跪了下来,泣道:“只要留得锦儿性命,臣妾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太后满意地笑了,随后吩咐人备了香车软枕送明妃回寺里去!
明妃走后,太后身边的嬷嬷上前轻道:“明妃已经无甚价值,皇上不喜,太上皇叔那儿又厌恶着她,太后何必还做这个好人!”
太后扶额,在嬷嬷的掺扶下慢慢走回凤座,精致的妆容上有一抹冷笑,“她总是苏锦儿的姐姐,凭这个,哀家也要给她三分脸面。”
嬷嬷瞬间明白,给明妃脸面就是给苏锦儿脸面,太上皇叔这般疼爱苏锦儿,等于是给太上皇叔脸面。
“但太上皇叔未必领情!”嬷嬷担心地说。
太后轻笑起来,笑得阴森森的,“哀家的心意只要到苏锦儿那儿就行了,别的,不重要!”
有了明妃,还怕动不了苏锦儿?
她什么时候想动手了,明妃就是最好的棋子。
太后叹道:“本来哀家以为,明妃的美丽和心计足以打动皇上,但想不到的是,她还是让哀家失望了,后宫三千,哪样的美人没有,竟然都不及一个苏锦儿,看把皇上和太上皇叔迷得…。”
顿了一下才道:“差点就打起来了!”
要是真打起来也就罢了,要死要活,见个真章。
但她的皇儿太心软,远不如慕容夜那般狠心。
太后冷笑,“你别看慕容夜和皇上同年,但心眼却十足十,喜欢着苏锦儿,又能将这颗棋子使得得心应手。”
太皇说完,忽然想起一事,和嬷嬷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如果,那个小傻瓜知道那次被慕容夜利用之事,该闹成什么样?
如今太后的心中,有了新的计较。
明妃注定成不了大器,皇上这般绝情,绝不会再接纳于她。
她倒是对苏锦儿又生出几许希望出来,太后急欲修补和皇上的关系,苏锦儿自然十分有用,也就舍不得她这么死了!
太后吩咐下去,于是有心话便传到了锦儿的耳里…
锦儿气呼呼地跑到御书房里去找慕容夜。
慕容妖怪正坐在那儿书写,安海随侍在一旁。
锦儿站在门口,不消说话,安海就自动地将某年轻权势男面前的茶水递给锦儿,一边帮着扇风,“小祖宗,哪儿玩的,热成这样?”
锦儿不理他,咚咚地跑进来,将慕容夜面前的纸张都推到一旁,叉手腰站到他面前,气呼呼地问:“那次,是不是故意让我被人带进龙阳宫的?”
慕容夜凝视着她的小脸,忽尔朝着门口看热闹的安海道:“出去!”
安海万分不舍地往外蹭着,慕容夜直接掷了一个砚台出去,黑色的墨汁泼了安海一身,这才滚了出去。
门被关上,慕容夜的表情放柔,拉了她的手,轻声地问:“怎么跑成这样,过来擦擦汗。”
他拉她坐到膝上,翻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帮她拭汗,锦儿愣愣的看着他少有的柔和表情,心里觉得大大的不妥。
寻常想看他一个好脸色十分不易,只有…只有在他亲她的时候才会,现在光天化日的,如此温和,必定有鬼!
小锦儿觉得自己是看穿了他,于是不快地拨开他的手,垂着脑袋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介意,当听到一个宫女说起那件事时,她愣住了。
她都不知道曾经被人带到龙阳宫去,还差点被皇上给…那个了。
慕容夜也不说话,久久的,锦儿才问:“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他会那么做?”
年轻太上皇叔抿了抿唇,方才,他想过千百种方法来应付她的小性子,但是现在,他觉得每一种他都不想用。
他发现自己不想骗她,于是轻叹了口气,“朕,以后不会那么做!”
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锦儿抬起小脸,眼里已经泛起了水气。
他瞧着她,声音轻轻的:“锦儿,能原谅朕一次么?”
那时,以后,他定然不会再那么做,即使能确保她的平安,他也绝不会再利用她哪怕半分。
锦儿带着水气的眼直勾勾地瞧着他,忽然问道:“慕容夜,如果哪一天,在你面前放着天下江山和我,你会怎么选?”
他深深地瞧着她,目光温柔得不可思议,在那样的目光下,锦儿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本来硬着心肠站起的身子复又坐到了他的膝上。
怎么看为色所迷,都是底气不足啊!
缓缓的,他的唇角浮起一抹微笑,手勾着她的一缕乌发,“锦儿觉得朕会怎么选?”
锦儿小脸红了大半,心中已经后悔那般问他了。
正局促不安间,小身子被他搂在怀里,他的下颌就抵在她的发心,声音带着几许的苍凉,“没有锦儿,朕要这天下何用!”
对于权势,他虽然无心,但却也容不得人在暗处兴风作浪。
他守护着皇宫,守护着南朝,而守在他身边的只是安海。
现在他多了一个她,从此在他的心里,任谁也拔除不了!
而他一句话让锦儿呆住了,红红的小嘴颤了半天也没有合上。
他趁势在上面亲了一下,气息浮在她的唇上良久不曾散去。
锦儿更呆了,她已经不明白自己怎么从一个审问者,变成了一个…被迷惑者。
三言两语间,她已经忘了来意,大部分是太上皇叔那绝美容貌的功劳。
如果太后知道自己精心的阴谋这般轻易地破碎,不知道要捶胸顿足多久?
慕容夜脸忽然一冷,声音也有着质询的意味,“这般不信朕,哪听来的闲话?”
锦儿现在哪有什么底气,一五一十地招了。
慕容夜冷笑一声,那个叫茑儿的宫女不正是从太后宫中拨过来的么!
真是好得很!看来朝阳宫中现在也没有了规矩,不知道这宫中谁才是真的主子了。
太上皇叔搂着怀里的软玉温香,心里却已经盘算着阴狠之事!
在小少女午睡之时,那个叫茑儿的宫女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扔到了太后的落霞宫外。
安海还带了人,禀报太后,言此宫女言语冲撞主子,主子念及是太后的人,特意留了性命回来等太后发落。
太后只作几语打发了安海,等安海离开后,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他这分明是给哀家下马威来着!”
嬷嬷小心应着:“那茑儿?”
太后目光狠戾,“自然是留不得了!”
片刻过后,她的语气缓了下来,“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也是他慕容夜受苦之时,你是否觉得哀家狠毒,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
嬷嬷垂下头,“奴婢知道,太后是为了天下,为了皇上!”
太后叹了口气,“还是你了解哀家一片苦心!但哀家总是心生不安。那阴毒的苦楚,岂是一个文弱之人能承受的,你看他,不但没有亏损,反而越发地丰神俊美,虽有几分病气,但…”
她想了想,“阴毒并不是无药可解,如若练成纯阳内力…”
太后眯了眯眼,“这不可能,如若是的,宫无尘那小子也不会到处替他找圣女!”
太后眸中忽然现出一抹精光…冷冷笑了起来!
朝阳宫里,小少女闹了一阵后,和太上皇叔亲亲热热地去午睡了。
小小软软的身子趴在健硕的男子身上,小嘴呼出的气息也是香甜的。
太上皇叔大手抚着她的背,靠在床头,了无睡意。
这个小懒猪,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睡意。
再说,趴在他身上能睡着,是对他男色的一个极大侮辱不是?
太上皇叔心里恼恨,手上自然吃了不少豆腐!
锦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滚在了美男子的怀里。
“醒了?”美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锦儿小脸红了一下,将脸埋在他怀里,不肯让他看到自己的脸,此时,她的脸定然红透了。
慕容夜淡淡一笑,大腿微微一动,将她抖了下来。
他径自起身,瀑布般的墨发随着动作起伏,他坐在榻边,随手准备束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招了招她,像是在唤条小狗儿…
锦儿爬过去,乖乖地窝在他的腿上,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今夜,朕有事,你一人宿在这里!”
锦儿抬眼,眼里有着失落,可怜巴巴地问:“为何啊!”
慕容夜轻抿起唇瓣,声音温柔:“乖,朕明日清早就回来了!”
锦儿不说话,手指在下面勾勾缠缠,他垂眸一看,就瞧见小少女将他的发和她的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本来是很孩子气的行为,但他的心里却是微微一动。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缓缓开口:“锦儿,朕忽然想,今夜还是不出去了!”
小锦儿仰起小脸,尔后就开头地抱住他的腰身,小脸埋在他怀里一阵高兴。
他揉着她的小脸蛋,表情温柔,“锦儿,以后无论何事,朕都不瞒你!”
她都与他结发了,他自是当她是妻子。
锦儿只是高兴,而他看着她的目光中,有着无限的歉疚还有怜惜。
是夜,安海瞧着主子走进内室,情急之下唤着“主子”。
慕容夜回头,面上尽是清冷。
安海肃然,“主子何苦这般,如果锦儿姑娘她害怕…”
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慕容夜垂下眼眸,许久之后才淡淡道:“朕不愿隐瞒她。”
安海心里那个怕啊,主子万一控制不了自己,一失手伤了锦儿姑娘,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主子心意已决,他想拦也拦不住啊!
锦儿睡到半夜,忽然感觉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身子冰冷刺骨,一抬眼,就见着一双赤红的双眼,正直勾勾地瞧着她。
锦儿颤着声音:“慕容夜!”
今夜月色当空,月光皎洁,即使屋子里没有烛火,她仍是可以瞧得清他的面容。
如同太后画中妖怪那般,他的面色微青,双止赤红,俨然是要吃人的模样。
他冰凉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身子,声音带着一抹沙哑:“锦儿,害怕吗?”
即使才开始,他已经感觉到身体里似是万般苦楚,全身上下几乎被冻住般,又像是千百条毒物在啃咬着他的内脏…
锦儿的身子向后退了退,眼里全是害怕之色。
他苦涩地看着她,“怕朕吗?”
锦儿不住地退后,她想逃,逃出这里…
慕容夜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但他没有哼一声,只是静静地望住她。
锦儿想起上一个月圆之夜,忽然小心地问:“每个月都会如此么?”
慕容夜神色复杂地瞧着她,锦儿永远不会明白这一刻,他的心里有多挣扎,有多欣喜…
轻轻点头,他平息了一下痛苦,才静静地问:“你,要出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