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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郡王周煄纯厚仁孝,屡于数功,特加封为秦亲王,赐红玉王印,钦此。”尹内面南而站,朗声宣读。
周煄听到这样的加封内心全无喜色,脸上却要摆出笑脸,问道:“尹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儿,突然……”半说不说的,好似两个熟人之间,不用说,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
尹内恭敬作揖,回禀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都是上皇慈悲、陛下恩德,您上需本到内阁谢恩才是。明日,先到奉先殿祭祖,再到大明宫谢恩,再到太极宫谢恩。原本您还要携王妃到皇后娘娘宫中谢恩,只是皇后娘娘凤体违和,陛下降旨先免了这一步,日后再行补上。王爷切记,这先后次序都是规矩,半点儿错不得。”
“哈哈,好,多谢尹公公了。”周煄还是那般熟稔周到,仿佛没有感觉到尹内的客气疏远,对着北方拱手,笑道:“公公皇命在身,我就不多留您了,陛下隆恩,本王铭记五内。”
尹内躬身再拜,从容告辞。
跟着接旨的属官幕僚一下子站起来,围在周煄身边,呈拱卫之势,七嘴八舌的开口道:“陛下加封主子为秦王,秦,秦字何其贵重,这是有意立主子为储君吗?”
“若要立为储君为什么不直接加封,废这二遍事?别是捧杀吧?”
“有这么捧杀的吗?你能给个亲王爵,给个秦王的封号捧杀?”
“就是因为恩典厚重,咱们才要小心呢。”
几人说得高兴,山竹看周煄面无喜色的脸,轻斥一声:“行了,主子都没发话,你们吵什么?”
“主子?”
周煄默默站在原地,捧着圣旨,面无表情。
“主子,您怎么了?”
“去打听一下,外面还有什么消息。”
“主子的意思是?”
“去看看还有谁封王了。”周煄冷声道。
“是!”
不用他们,纯郡王府的信息系统原本就畅通无比,周煄等人还在说话的空挡,下面人就来禀告了,“今日尹内公公要传五份圣旨,分别是主子、显王府、襄王府、谦王府和福王府,先到主子这边来,现在圣旨应该到了襄王府上。”
“为何早没有消息?”周煄问道,他总是在事情发生了才知道原委,府上的情报系统有待改进啊。
“宫中消息是今日早晨才放出的,随着尹内公公传旨的消息一同扩散,主子这里是头一份儿,因此消息来得慢些。”暗卫也无可奈何,自从宫中戒严之后,他们对内宫的消息就是瞎子——两眼一抹黑。偶尔传出的伶仃消息,还不能确定真伪。
“头一份儿?哼!”周煄讽刺一笑,“本王要的是独一份儿!”
“回书房!”周煄摔袖而走,原本陪着接旨的诸人也明白形势不容乐观。别看皇帝大方赐下了秦字为封号,可一日不是太子、一日不是皇帝,就不可轻忽。
周煄带着心腹幕僚刚刚在书房坐定,易云就过来了。
“门房来报,有下臣上门拜见,我听奴才们转述的意思,他们是有意投靠啊,这要怎么办?”易云一进门就给周煄出难题。
“收下吧。”山竹轻声道,“人都来投了,不收下岂不是得罪人,还以为主子眼睛长在脑袋上,看不起人呢。再说,主子拔得头筹,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岂不让人耻笑。陛下也未必见的一个荣辱不惊的主子,人收下了,该怎么用,还不是听主子的。”
“刚听到消息就上门的,能是什么高档货色,还是先把姿态摆高了,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往上攀附。人一多,就容易出问题,咱们还是贵精不贵多。”这位幕僚还是赞成广收门人、下属的。
“我看陛下这次的圣旨不明不白,加封秦王这等大事,居然三五行字就打发了,往日的晋封圣旨绝不会这么简单。刚刚属下送尹内公公出门,试探了一句,说主子感佩无比、激动难言,想今日就进宫谢恩,不知妥当与否,尹内却道‘明日再来’。明日不就与其他四位一起了吗,如何显得出主子的尊贵。种种迹象表明,陛下可不是全无嫌隙,一心看重主子,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周煄默默不语,自从太子病重,或者说自从霄霄落水出宫之后,他于皇宫的联系就突然之间脆弱起来。上皇不再召见他,皇帝和皇后病重,自然也没有宣他。往日里两位圣人都说宫中就是他的家,早已赐下了金牌,让他可以随意出入,周煄克己复礼,自然不会僭越。现在不知他手上这枚金牌还能用不?他不敢去试。
然后就是太子去世、繁复的丧礼,期间一直没有找到联络消息的机会,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总觉得一两个月的时间,一切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见面就是情,周煄现在无法见到两位圣人的面,对宫中的消息不能轻得,更不敢轻信。他在宫中的人手,很多都是策反上皇和皇帝的人,一两个他们可能发现不了,可宫中戒严这么久,总不至于一个都没找出来吧?那为什么没有责怪、申斥他?他在宫中的消息来源还安全吗?
更重要的是上皇和皇帝对他的态度怎么样?难道皇帝真受了皇后的挑拨,认为是他于太子命理相克?不至于啊!当时皇帝坚决反对这种说法,他在当面看的很清楚,这不会是皇帝的本来意图。可问题又绕回来了,皇帝现在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周煄默默发呆,不拿出一个对策来,易云催促道:“耀光,如何?人还在客厅等着,是留是请,好歹有个章程吧?”
“不急,山竹说得对,这个时候上门的都是些小虾米,晾着他们,他们也不敢有怨言。其他王府今日也要升为亲王爵,看看他们的反应再说。”周煄谨慎道。
“那客厅那些人?”
“就说我感沐陛下天恩,正在写谢恩的文书,无暇接见他们,请他们稍等,不日王府举行大宴,答谢天恩,自然回请他们的,他们可以留下名帖。”现在不是周煄求人,自然可以把姿态摆高些。
“行,我知道了,我亲自去,以免下人误事。”易云应道。
“去吧,处理好了就到书房来,这些事情你还是要参与。”在这样紧急危险的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周煄就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易云需要成为他的接班人,在危急时刻凝聚人心,替他做主。
“好。”易云颔首,她明白现在的处境。
事情都是明摆着的,周煄和一干幕僚端坐书房也研究不出什么。外面的消息纷纷传进来,真正能做主的都没动弹,躁动起来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第二天一早周煄连同几位新晋封的亲王去奉先殿祭祖。
“秦王先请吧。”谦王轻声道。
“皇叔着折煞我了,您是长辈,还是您先请。”周煄退到一旁,伸手示意谦王先行。
“陛下的旨意,你是头一份儿,又得了秦字为封号,你打头是应该的。”福王也跟着说,他们还是光头皇子的时候,周煄就已经封公爵王爵了,在宫中生活,周煄也比他们有面子的多,两位皇叔已经习惯了不与周煄争锋。
“两位皇叔可别拿侄儿开玩笑,什么头一份儿,不过是王府离皇城近些,宣旨的公公抄个近路。王叔既长且贤,再说咱们一家奉先殿祭祖,只论排行,不论爵位,您先请。”周煄是打定主意不出风头。
“是啊,就是论爵位都是亲王,能分出什么来?现在早一点儿迟一点儿又有什么关系呢?且看日后呢。”显王接口道,这态度分明十分不忿皇帝居然给了周煄这么好的封号。
周煄微微一笑,话都没说,接着示意谦王先请。
新晋封的五位亲王你推我让,十分谦和,肃穆的完成了祭祖的仪式。现在事且从权,祭祖简陋一些,等到日后祭祀天坛社稷的时候,再和皇帝一起行礼。
领路的太紧又领他们到大明宫谢恩。
皇帝如今两鬓花白,气色十分不好。他们去的时候皇帝正在龙案后面批奏折,随大流说了几句勉励夸奖、不负君恩的套话,就让他们一起退出来了。
然后又去太极宫,太上皇躺在软椅上,在园中晒太阳,冬日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魏忠解释道:“请诸位王爷恕罪,上皇年事已高,在园中坐着时不时就睡过去了,且怎么喊都喊不醒,实在不是故意怠慢王爷们。”
“这么严重?太医怎么说?也不能任由这样啊!可有用药。”周煄皱眉着急道。
“秦王爷放心,御医说这是正常了,无需用药,就是老了。”魏忠拭了拭眼角,动情道。
“我府上还有些人参灵芝之类的药材,待会儿送进宫来,你请御医斟酌一下,看能不能改善。”周煄轻声道。
“多谢王爷。”魏忠作揖。
有了周煄珠玉在前,其他四位王爷也不能让他专美于前,纷纷慷慨解囊,嘴里不要钱的好话一串一串,魏忠一一谢过,恭敬送几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