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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过了半月有余,才听到从山上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那音色极其的熟悉,正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绿绮’之音。
琴声十分的悲凉与痛心……胡不同一听,就知月寻欢为情所困。
这样的琴声,日日夜夜响起,有时竟然彻夜不停。
胡不同听了直皱眉,暗地里着人去查了芸娘的消息。
芸娘已入皇宫……原本当花千古再找过来时,芸娘斩钉截铁,一口拒绝:“不!”
花千古有千万个理由打掉腹中胎儿,可是芸娘不能接受再为他的称帝霸业鞍前马后。
一想到腹中的孩子,就是因为他,化成一团血水,芸娘就没办法原谅!
摸上扁平的腹部,心里痛得揪成一团。
已经执着了十年的仇恨,没有办法放下,可芸娘也没有办法接受再给花千古做事。
以前恨那毒妇,却因着她位高权重,动不了她。
又因着花千古是玉郎的表弟,是玉郎千宠万宠的表弟,所以,才会有这十年的奔波。
说好,助他登帝,他助她报仇,夺去那毒妇最在意的一切,让她再也没有荣华富贵,再也不能高高在上,再也不能母仪天下,让她身败名裂,为天下人耻笑……
如今,即使要为孩子报仇,也无法再和花千古一起,丧子之痛,来自于他!
他凭什么能做那样残忍的决定!!!
他凭什么?!
花千古听到芸娘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时,几乎疑为是听错了。
可看她坚定的眼神,却明明白白的诉说着答案:“不!”
花千古暗自皱眉,当初被送来东清国做质子之时,在青楼受尽了侮辱。
后来因着芸娘寻来,才一点一滴的建立了如今的势力。
因着老贼的严令,不得离开花满楼半步,所以外界的一切都是芸娘去打点的。
到后来一点一点的建立起了如今的权势滔天,其中,芸娘功不可没。
可以这样说,没有芸娘,就没有如今的花千古。也许,早就抑郁而终。
而且,她是所有人中,最为放心的一个。
一是因着她的仇恨,二是因着她的身份,她对表哥霍玉狼死心塌地。
所以,花千古才会看到芸娘的大肚子时,毫不留情的打掉。不管是从将要完在的霸业,还是从表哥的角度来说,这个孩子,不能留。
原本以为,孩子没了,一切能恢复如初,却不曾想芸娘说“不!”。
花千古黑眸一转后,叹息一声,轻问:“芸娘,为什么?!难道你已经忘了玉狼了吗?你要是记得他,你怎会甘愿为别的男人生孩子!你曾经不是说,要爱他一生一世,只愿和他白头到老么?这是你曾经的诺言,你都忘了么?”
芸娘手下意识的摸上腹部,神情痛楚,声音激动:“我没忘!我全都记得,可是他在哪里?我等了他十年,我找了他十年,我盼了他十年,他在哪里?我被剖膛切腹,他在哪里?我们的孩子被活活摔死,他在哪里?我命悬一线之时,他在哪?我守住了昔日的承诺,可他呢,人在哪里?”
花千古一时无言以对,玉狼的十年音信全无,让人想争辩都无言。顿了好久后,才问到:“那杀子之仇呢,你不报了么?”
当然要报!只是,芸娘目光直直的看着花千古:“月前,你也才打掉了我的孩子!”
那样的目光,包含了无数的撕心裂肺及谴责和恨意,花千古神色一紧,据理力争到:“那孩子,是两情相悦是你心甘情愿要的吗?你心里有的是玉狼,要怎么去给别的男人生孩子!那我打掉它有何错之有!”
芸娘脸色惨白如纸,指着门外:“你滚!”
花千古脸色铁青,隐忍着才没有发怒:“芸娘,你冷静几天,再好好想想,我改日再来。”
芸娘一点余地都不留,冷着脸咬牙切齿的说到:“这没有什么好想的。我和你从今以后,恩断义绝!我自己的仇,我自会去报。”
再也不想看到这张脸!
花千古慢慢转身,抬着漆黑的眸子看着芸娘:“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强求,芸娘,也许我做错了,也许是你变了,可不管怎么样,我很感激你这些年的相助,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
芸娘这样好的人选,花千古怎会放弃,这样说话,只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和戒备,这样才能对她进行‘催眠’:“芸娘,你爱玉狼,你不能接受为月寻欢生下孩子,你亲自喝下了堕胎药。芸娘,你要去皇宫……”
………………
等花千古离去之时,芸娘已经在做准备入宫。
芸娘入宫之后,每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手就会不由自主的抚上平扁的腹部,轻轻叹息。
月寻欢,愿你安好。
没有了月寻欢的纠缠,芸娘的日子确实清静了不少。
可是,一到静寂的暗夜里,就会生出无数的孤独出来。
那个温暖的怀抱,再也不会有。
特别是一日三餐,不管什么吃到嘴里,都觉得寡然无味。
芸娘的身体,已经记住了月寻欢,习惯了月寻欢,适应了月寻欢。
在宫里三个月时,芸娘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
连续七天七夜,都在说着胡话,说得有些模糊不清,仔细辨认,才会听出反反复复就是那一句:“月寻欢,对不起……”
病好之后,芸娘还是会十分的关注月寻欢的消息,只要偶尔听到有人说起神医,就会屏气凝神,全身紧绷。
可是,上千个日日夜夜,对于月寻欢的消息,大家说得最多的还是那次大街之上,让苏家断子绝孙之事。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了神医的其它传言,他,好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芸娘想,他应是回唐门小居了……
那日他说,恩断义绝!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月寻欢,愿你安好。
再见到月寻欢时,是那日芸娘出宫去长安街。
坐在轿子里时,芸娘猛然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让她去掀开了帘子,就看到了月寻欢……
那样模样月寻欢,让芸娘的左胸口如被挖掉般的痛。
又穿回了他往日的花衣裳,可是因着人清减了许多,衣服略显空荡。
那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显得他的浓眉星眸,更是浓重。
最触目惊心的,莫过于他满头白发。
正值壮年,却白发早生。
月寻欢的黑眸,几乎是立刻就看上了轿子之人,面上无波,眉目不曾动过半分。
若是仔细,却能发现他的右手五指收拢,卷上手心,紧握成拳。
轿子中还有其它的人,芸娘不能停下来,和月寻欢渐行渐远。
芸娘只觉得眼角发酸,紧咬着红唇,让痛意逼退了眼中的热浪,月寻欢,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模样?
月寻欢站在原地,看着那轿子慢慢消失人海不见。
正午的阳光猛烈,却照不进月寻欢内心的冰冷。
最后的一丝期盼,也被掐灭了。
原来,时到今日,已是擦身而过的形同陌路。
许久许久之后,月寻欢才重新迈开步子,步步艰难。
去了芸欢府,早就是人去楼空。
月寻欢走过院子,到了卧室门前,却迟迟不敢推开那扇熟悉的大门。
正在这时,听得一少女幼稚清脆的声音:“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娘,娘,你快来……”
月寻欢回眸,看着站在台阶下肖大娘子家的妞妞,立即认了出来。
肖大娘子听到女儿惊慌失措的叫声,赶紧跑了过来,见着月寻欢后一愣,虽然变了些模样,但好在她还记得他。
脸上堆满笑,到:“您回来了。”
月寻欢未应声,推门而入,把肖大娘子母女关在了门外。
屋子中还是往日的模样,一尘不染显示着被人打理得很好。
月寻欢坐到了梳妆台前,伸出修长苍白的食指,在铜镜上画着熟悉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