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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服侍主子沐浴的方式吗?”完颜旻早在二人纠缠之间调整了姿势,避免阵地全失,此刻已是安安稳稳地落入水中,只露出肩颈以上暗哑的有些病弱的雪色肌肤。他此刻气定神闲地仰靠在桶壁上,发出讥诮的一问。
南月听出来他辽阔平静之下的那一点点恼羞成怒,一点点就足以使她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他背对着她,鼻梁挺括,薄唇温润。
“你从小就活得这样别扭吗?就不怕把自己憋死吗?”南月止住笑意,舀了一瓢水要往眼前宽阔的脊背上浇。
“你今天说得话太多了。”完颜旻的声音较之前多了一层冷意。
南月突然沉默了,毫无预兆地。
倒不是因为他突然冷却的语气,而是因为她眼前,她看到了什么……
失去衣服庇佑的脊背上,顽固地趴着一道道老旧的剑伤,或横或竖,或殷红或暗红,残虫一样留在原本腻白的皮肤上。扭曲的伤疤像一根根枯萎的藤条,死去却又不甘心地结成一张张牙舞爪的网,横七竖八地缠绕禁锢在精壮的肌肉之上。
“北冥许久没有过战争了,你也没有上过战场。”南月把手指尽可能轻柔地落在一道长相最狰狞的剑痕上,问出一个陈述句来。
她想要询问这些剑伤的来源,又不想表现出哪怕稍微过分一点点的关心。
“任何一个追寻十阶剑法的人,都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想必南相身上的疤痕,比朕身上要多得多。他流过的与沾过的血,朕十一也不及。”
“朕的确为了悔婚才派人去毁了南清雪,可那是南相非要把她送进宫来。是他们咎由自取。”
“可我横竖没想到,南家还有一个你。”
南月苦笑了一下。他这是,在跟她解释吗?
“毁了她清白,又立她为妃,再让她天真地以为你是真的对她好,等到没用的时候,再一脚踢开,对吧。”南月指间浅浅地顺着一道疤滑下,平平静静地问,带着一点点忧伤。
“你很聪明,所以你父亲显然更喜欢你。”完颜旻神情淡漠地回了一句。
南月动作僵硬地替完颜旻梳洗着,一言不发。
她有些被戳痛。
她也是南傲天的女儿,所以南家欠完颜旻的,也有她的一份吧。
小旻旻,十四年前,你心里到底埋了多深的恨,你可曾有一刻真正快乐过吗?
我不会再喜欢你的,因为你已经是属于别人的人了。
可是,我南月生来就是不甘心的人。我想从死神那里取回你一条命,我想让你心里的冰雪消融。我在星空之下答应过一个人的事,我一定要做到,虽然,你已经不是他了。
空气就这样沉默着,连同浴桶旁边氤氲的水汽,一道淋洒着屋子里两个人湿淋淋的内心。仿佛两个千疮百孔的人,逼仄又对立地不小心读懂对方的哀伤。
南月从衣袖深处掏出一个矮矮的瓷瓶来,扭开瓶口处的布塞,均匀而细密地朝那些伤痕撒上。
那是极烈性的伤药,落在伤口上,立刻噼里啪啦地化出咕嘟咕嘟的水沫来,完颜旻忍不住闷哼一声:“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