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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不置可否,只是明敏地凝视着完颜旻:“若我要你放弃帝业,跟着我去一个山林隐庐养病治病,你愿意吗?我认识许多游走于天地之外的稀世高人,他们或许能医好一个凡夫俗子的病,但绝对不会,出山来给一个皇帝医病。”
“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练下去,不惜魂飞魄散吗?”完颜旻闻弦歌而知雅意。
南月与他一样,都是放不下的人。
他们都有要保护的人和事,为此劳心累形一生。
南月只是笑吟吟看着完颜旻,给了他最真切的回答。
是年冬月,雪花飘起的时候,南月裹着完颜旻亲手替她披上的烈火流云,在椒房殿的梅树下遥望着建出雏形的观星台的一角。
寒雾掩映下的观星台主楼,雕栏玉砌,碧瓦飞甍,入云参天。
是年,皇帝完颜旻独宠椒房殿。百官联名上书劝谏吾皇广纳贤善,雨露均沾。均被一纸诏书驳回:朕唯得中宫一妻,违命者斩。
是年,江安城所有劳力被招募到全国各地修建观星台。
民间传言,皇后魅主,为了摘到天上的星星不顾灾区民情,耗费巨资修建九九八十一座观星台。落第秀才纷纷大发言论怒谏红颜祸水。
有诗为证:
相门有女胜婵娟,一朝选在君王殿。
椒房日夜承恩宠,君意无暇顾侧颜。
凤眸赏厌珠光斗,玲珑心颖摘星汉。
江城万里犹枯骨,飞檐已伫凌霄汉。
一日雪盛,夕阳照晚。刚出笼的包子腾云驾雾地成排卧在高高的云屉里。
有全身裹得厚厚的汉子围坐在酒肆的店旗之下吃刚浇出的热酒。
一位披头散发的老者行走在京畿,一根竹木拐杖早已由青色完全转变为褐色。雪花大片大片地落在他灰蓝色的破旧棉衣上,积累成厚厚的白絮。
他耳边响起吃酒醉汉的粗鲁声音:“都说红颜祸水,你说当今皇后那副长相,怎么就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
一个往嘴里撂花生豆的酸腐书生接茬:“莽汉不知龙宫事,皇上这么做,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哦。”
“我说秀才,你这么知道皇上的心意,也没见你今年秋试能上榜啊……”
耳边芜杂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布衣老者迎着雪花走过酒肆,他手里的褐色竹杖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凹痕。
老者狼吞虎咽地咽下最后一口冒热气的包子,身影消失在风雪里。
竹杖印痕排成一条曲曲折折的长线,隐隐指向朱雀门的方向。
是日半夜,西方天际不知从何处借来一层薄纱状的雾,半边天都成了绛紫色,大片大片的野云开始从四面八方缓慢地往中间围拢,层层叠叠掩映在浮动的紫色之下。这些云层越是行走到中间,移动游走的速度也就越快。空中一道金边样的闪电划过,继而一声惊天巨响爆炸在京畿上空。
皇宫、王臣府邸、各城门的守卫、通衢大道两旁林立的百姓门户,无一例外被这响声惊醒。
闪电过后那片占据半个天空的紫色深沉欲滴,沉淀成了郁郁发黑的红。
完颜旻本就睡得浅,落户椒房殿后虽然睡眠香甜一些,还是在声音炸响的一瞬间睁开犀微的凤眸。
他本是合衣睡,翻身即下床,看到南月的背影已立于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