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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神宫的夜色越来越浓,酒席也到了尾声,大部分人都散了回去睡觉,要不就再换个地方喝酒。悫鹉琻浪
乔蓁全身软绵绵地靠在筱微的身上,摇着空酒瓶对着她一直在傻笑,“筱微……来,我们接着……喝……怎么没有了……”
她使劲地想把酒再倒在酒杯里却是徒劳无功,歪了歪头一副不解的样子,几次之后,她才一副恍然大悟道:“没酒啦……神宫怎么连酒都没有啦……筱微,你让他们拿酒来……我还没喝够呢……”
筱微却是使劲地将她拉起来,夺过她手中的空瓶子扔到桌子的一旁,“好了,没酒了,你也喝醉了,来,我这就扶你回去。”
听露也脸露急色,她知道姑娘心情不好,但也不能借酒浇愁啊,这时候她颇为痛恨年彻,都是他不好,让姑娘伤心了,上前扶住乔蓁的一边走,“姑娘,我们回去歇息啊……”
“不要,”乔蓁一把想要甩开她们的手,“我还没喝够呢……听露,你不是一向最……听我话的……呃……”打了个酒呃之后,她的步子越发摇晃,竟是差点撞到柱子上。
“阿蓁(姑娘)。”筱微与听露都忙一把拽着她一边的手。
筱微不禁有几分责备之意,不过就是一个男人罢了,有必要为了他而让自己醉酒伤心?哪怕那个人是她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她也不会偏袒于他,“看看你这志气,我看了就来气,给我们女人长长志气好不好?好了,别再发酒疯,来,我扶你回去。”这回她的话不容反驳。
乔蓁怔了怔,这回没有再挣扎呆呆的由着筱微扶着,听露有几分感激地看向筱微,然后也赶紧去扶着自家姑娘另一边手往前走。
三人才刚走到大门,就有人来报向筱微,说是神宫今夜有人喝醉在闹事,他们找不到大祭司,所以赶来报告她去处理。
筱微面露难色,看了看手中的乔蓁,又担心那些个喝醉酒的男祭司会趁机对女祭司不利,每次酒席后在这方面都看管甚严,可以同喝酒尽欢,却是不能做出超格之事。
乔蓁两眼努力地对焦,意图让自己看得清楚一点,她抽出筱微拉着的手,“你赶紧去吧……呃……我……我这边还有听露呢,她能带我回去……呃……”两眼醉讯息醺醺的她更见娇美。
那个来报信的男弟子看到这样的乔蓁,不禁一颗心“砰砰”直跳,论容颜,神宫无人能及这个乔祭司此时的醉态,他的眼睛渐渐发直。
筱微重重一咳,看到男弟子回魂,这才略上前挡住男弟子的身影,对听露道:“你扶着她没问题吧?”
听露点点头,这时候她也不好过于麻烦筱微祭司,自家主子还是自家照顾为好,更何况看自家主子这样子也没见得醉得不省人事。
筱微再三问了听露,兼之乔蓁又似半清醒地表态,她这才微微放心,拍了拍听露的手,“你赶紧扶她回去煮碗醒酒汤,我处理完事就会赶紧过去看看的。”
听露点点头,筱微这才与那名报信的男祭司匆匆没入夜色的回廊上。
一阵冷风吹来,乔蓁的身体打了个冷颤,似乎酒醒了不少,她抽出听露扶着的手,摇晃了一下还是能走得半稳,“我自己能……走……”
听露从来没见乔蓁酒醉这一面,自打跌落假山后乔蓁的性子变强了不少,一向都理性得很,从来也没有意气用过事,当然面对年世子除外,那样的男人太多人喜欢了,本就不是良配。
摇了摇头,她赶紧跟上去扶着乔蓁。
神宫夜里的回廊没有几个人影,白白的灯笼在夜风中飘着更添几分诡异的氛。
听露的心里在打鼓,只想赶紧离开快点回到自家住的小院,在那儿比较有安全感。
只是乔蓁走了一会儿就一屁股坐到回廊上的木椅内,听露再怎么拉她也不走了,她的头歪在黑夜里看不出颜色的柱子上,任由白红笼里面的晕暗灯光照在那张似芙蓉花般娇艳的脸庞上。
“姑娘,赶紧起来,我们回去再睡。”
乔蓁却是挥挥手,一双醉眼微挑看向听露,摇头道:“听露,我走不动了……你让我在这儿歇一会儿,我待会儿再回去……”
之后无论听露如何摇她,她也不动了,两眼闭上仿佛睡着一般。
听露急得团团转,莫非今晚要露宿在这儿?看到乔蓁怕冷地缩缩肩,她更是急得六神无主,也不知道筱微祭司完事后会不会找到这儿来?
这儿连个盖的东西都没有,姑娘天明准要着凉,叹了一口气,无计可施的她也只得在一旁守着,让她放乔蓁一个人在这儿她办不到,就怕有色狼出现非礼了乔蓁,对,还有那个丧心病狂的大祭司呢。
她可是忠心护主的丫头,帮乔蓁整理好衣物,她坐在另一边的木椅上,初时还能睁眼看看乔蓁,看到她似睡得安稳,她方才稍稍合眼打个盹,奔波了一天她也累了,渐渐竟是在夜凉如水的户外睡着过去。
晚风拂过,主仆二人都靠在同一根柱子睡了过去。
而在黑暗的花丛中却有一双眼睛带着渴望地看向乔蓁。
这一夜永定侯府老侯爷的脸色极为阴沉,本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年彻两次向乔家下聘的事情他都知晓,对乔家的家世他略有些薄词外,基本还是赞成的,可现在这一道赐婚圣旨,他就相当的不满。
大儿子年复来与他商议过,他的主张仍是按兵不动,老皇帝突然就给孙子赐婚必定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年家娶兵部尚书的孙女,外表看一片繁华,内里是不是烈火烹油,谁知道?
大儿子也只是沉默没有再多说半句,不过他也知道他不甘心大房的事被继室插手,长长叹息一声,这个祸是他种下的,如果当年在威武侯府没喝醉酒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乌七八糟的事情。
老夫人年冯氏在进来之前就打探过老侯爷的心情如何,得到的答案都是颇好,这才轻推开门进来,“侯爷,你找我?”
老侯爷抬眼看向这个跟了他大半辈子的女人,想到年轻那会儿的她,怎么也看不出来有今天这样的狠厉,冷哼一笑,“我不找你,你就不会过来了?”
“侯爷这是在指责我吗?”年冯氏白了一张脸,这种夫妻不是夫妻的日子她也过了大半辈子,临老才觉得不是滋味,“我又做了什么让你动怒?”她坐到一旁的椅子内。
“我让你坐了吗?”老侯爷语调不高地说了一句。
这声音听来颇不舒服,年冯氏眼里闪过不满,惴惴不安地还没粘着椅子就要被迫起身,就因她是继室不是发妻,所以就要处处看他脸色,她咬着下唇站在那儿。
“你啊你,是不是想把我逼死好守寡?”看到她这个样子,老侯爷到底保持不住之前的高压,怒道了一句,“彻哥儿的婚事由他娘与他自己去折腾就行了,你插手进去干什么?我还没死,你就想让我与儿子孙子离心离德?这样就称了你心意?”年纪越大,他就越少这样动怒,这不利于养生。
“那萧家姑娘有什么不好?我这是在为彻儿着想,我这当继祖母可没有半分对不起他。”年冯氏忍无可忍地回了一句,这死老头偏心也偏得太过了,那个女人都死了几十年,娘家也被抄了,还是在她生活里阴魂不散,她就是见不得大房的日子好过,又如何了?再说也不见这个死老头关心关心她所出的儿子年咎,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你现在说这个岂不是在指责我这祖母有过失?传出去我的面子还往哪儿搁?你永定侯府的面子就好看了?萧家可是大户人家,人家萧侧妃也是王子的生母,我这祖母亲自给他找婚事,已经算是贤良得可以了。”
老侯爷一向领略的是年冯氏的小心翼翼般讨好,现在听到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方知这女人也长着一张利嘴,果然老夫少妻的福不是人人能享,这人啊还是发妻好,只要她才会真心疼你,想到年仇氏的好,他越发看不上年冯氏。
“看来你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年冯氏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与这死老头闹翻没有半分好处,于是她服了个软,暗地里一掐大腿,抽帕嘤嘤哭出来,“我知道我老了你就看不上,也罢,我明儿就去给你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妾来侍侯,这样你就来会处处挑我毛病,我在你眼里也不至于如此碍眼……”
老侯爷听到她扯到一边,越发看她不上,“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世子这位置,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复儿是长子嫡孙,你是想也不想了,这里头没你什么事。”不顾年冯氏白了脸色,他再度伸了伸腿脚让身子舒服一些,人老了就是毛病多,“你若还想在这大宅里过体面的生活,那就给我安份一点,如果你再掀风起浪,别怪我心狠,”似下最后通牒般道:“我活着,你就得去庄子住,我死了,必要你陪葬,你可听好了?”
话落,他警告地看了眼年冯氏,告诫她不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年冯氏没想到这死老头会如此狠心说这些个话,站在那儿死命地握紧手,在他眼里,她连个妾室都不如。
看到她安份地站在那儿,年老侯爷这才轻舒一口气,“家和万事兴,这回你自作主张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咎儿的亲娘,我必定不会这么容忍你。”
他挥了挥手,示意年冯氏出去。
年冯氏白着一张脸走出丈夫的寝室,全身都气得在打冷颤,这回是成功气得盛宁郡主跳脚,可于自身却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这死老头永远都压在她头上,怪不得盛宁郡主这个继媳妇一向当她透明,原来都是这死老头在背后撑腰。
这时,她回头双眼似毒蛇般紧盯着那扇合起来的门扉,拉紧侍女披上的披风,冷冷一笑,抬脚即迈步离开。
与永定侯府的愤怒不同,兵部尚书萧家却是一片喜意,萧宁的生母跟人说话都带着几分傲气,仿佛嫁入永定侯府为媳的人是她。
至于萧宁却是接受平日里总爱攀比的姐妹们祝贺,哪些话是真心的,哪些话是暗中藏锋的,哪些话是年拈酸带醋的,她分得清清楚楚,竟是应付得颇为得体,半点差错出不露。
儿媳妇与孙女的作为,萧尚书并不太在意,而是在与儿子与女儿萧侧妃议事时沉下脸来,玉叶的死他真是始料未及,“这回难办了,据说这北冥神殿与我们的祈福神宫不同,它不受皇室所挟,在平民当中相当有份量,竟是渐渐与北冥皇室分庭抗礼。现在玉叶一死,我们怕是不好交代。”
萧尚书烦躁地在屋里踱着步,正正因为玉叶来自北冥神殿,他才会将其当成一颗可用的棋子,当然是为了外孙刘仁着想。北冥神殿一向护短,据传他们宫主就是个见不得弟子受委屈的人,想着将来刘仁若能登基,有北冥神殿暗中助力,要击倒嫡皇孙那渐成气侯的一派就不足为惧。
何曾想却是事与愿违。
萧尚书满脸的为难,萧侧妃看在眼里,皱了皱柳眉,“爹,这人不是我们杀的,如果北冥神殿知道弟子已死上门找事时,可以全推到祈福神宫的身上。”
一旁萧家长子也拍拍掌道,“爹,妹妹说得妙,不是还有个叫乔蓁的祭司吗?人是她杀的,算不到我们的头上,到时候首当其冲的人就会是她。”顿了顿,“儿子以为这件事不是完全没有作为,我们可以卖个人情给北冥神殿,把玉叶的事情上报给她们知晓,到时候我们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对方的感激。”
“爹,大哥说得对……”
萧尚书看到几个儿女意见都颇一致,老感安慰地摸了摸胡子,经大儿子与次女这么一分析略有几分道理,老眼里光芒一闪,他停下踱步,狠然点头:“就这么办。”
一封从大魏飞到北冥国的信就在这黑夜里送出。
祈福神宫,听露的头原本靠在柱子上,结果不知在做什么梦,头一歪,竟是惊醒了过来,开始不知身在何处,直到一阵阴冷的风吹来,她方才清醒过来。记忆回笼,她赶紧起身要找乔蓁,哪知柱子的另一边却是半个人影也欠奉,她顿时惊出一身冷。
姑娘呢?
她在这一方小地方查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乔蓁,双眼又是急又是泪,姑娘醉酒了能去到哪儿?莫不是真出事吧?
这回她不敢再逗留,而是急忙去寻筱微,赶紧找到自家主子才是正道。
此时的乔蓁却是一脸迷茫地赤着脚走在这湿辘辘的湖水旁,她的鞋子什么时候掉的她已不记得了。
这是祈福神宫一处人工开凿的景致,天上的月亮照在湖水上,原本极漂亮,只是春风一吹,湖水变皱,看起来就如剪碎的月影一般,让人皱眉头。
她似要往湖水中走去,去把那月亮捞起来再拼成一个圆形,这样才美,不会再有遗憾,她想到。
赤脚踩在阴冷的湖水里,她没有半分感觉,而是接着又是一脚,湖水打湿了她衣服的下摆。
正在她又要迈出一脚的时候,手臂被后面猛然踏水过来匆匆的人影拉住,她不解的回头,看到月夜下那人满头的白发很是惹眼,她往后倾了倾,对方更是抓紧她的手,嘴唇张开着急道:“你就这么看不开要自残?乔蓁,为了他,你居然要寻死?你真懂得在我心里插刀子,走,你给我上岸,要死我另外找法子成全你,也好过当水鬼……”
他使劲将她往岸边拉。
乔蓁被他拉着走了半天才弄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她当即回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寻死,你这个制造流言的人真该死。”
刚踏上岸边,再度踩在湿辘辘的草地上时,她的脾气也上来了,一把甩开对方的手,两手捧着他的脸,严肃道:“别晃,我看看你是谁?”
冷夜的脸第一次被她碰,再加上她轻轻地打了个呃,一股酒香飘来,看到她的脸在月光下泛着动人的银芒,更添几分仙气,他不禁渐渐迷失在那双剪水秋瞳里。
乔蓁虽说是醉了,但还没有醉到不分东西南北的地步,只是看了一会儿,她渐渐有几分失望地松开手,这人不是她的彻之,“你不是他,为何要出现在我面前呢?”一把推开他,她转身要走。
冷夜眼里的希冀在慢慢地变成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要走,他忙上前拦住她,“我不会放你去寻死的,乔蓁,为了一个年彻,你就要死要活的……”
“冷夜,冷大祭司,这关你什么事?走开。”乔蓁不留情面地道,一把就想推开他。
“你要寻死就关我的事。”冷夜再度抓紧她的手。
乔蓁觉得很可笑,不管是酒醉还是清醒,她都不会喜欢他,歪着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我说你真的很可笑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寻死?我活得好好的,不想死,你听明白了没有?我是要去捞月亮,而不是去投湖。”
听她前半段很正常,后半段却是令人堪忧,他皱紧浓眉,不再轻易放开她的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双白色的绣鞋来,这是她之前不自觉脱下的,一直跟在她后面的他就将之捡起来擦干净放在怀里。
这时他端下身子,把她一只脚抬起来握在掌心中,用袖子将上面的水渍与草屑擦掉,然后似膜拜般虔诚地将白色绣鞋给她套上,另一只脚也是如法炮制。
乔蓁低头看着他的动作,这样的冷夜让她很陌生,她宁愿他卑鄙无耻,这样她骂起他来就不会有心理的负担,他这样反而让自己难以骂出口来。
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子,拉着她就往回走,“走,你给我回去睡一觉,睡醒了就没事了,年彻要娶别人你就由得他吧,反正以后有我照顾你……”
“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冷夜。”乔蓁停下步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是难过,我是心里不舒服,可我恨的是老皇帝,可是对于彻之,我没有恨意,这不是出于他的本意。”看到他的眼里又开始盛满阴鸷,她不惧地耸耸肩,“我看你是误会了,我与年彻的感情没有出问题,我也相信他能解决,别问我为什么就是有信心,这是你不能理解的。”
这样一番话她说得极其理智,一点也不像酒醉时的胡言乱语,逻辑极其的清晰,似乎这也是她内心要告诉她的话,选择了爱他,就要相信那个她爱的人。
冷夜怔怔地看着她,都到了这一步田地,她还要为他说话,“乔蓁,你别傻了,那是赐婚,没有人可以抵抗的,哪怕他家世显赫,也是不能与皇权相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