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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震慎重的点了下头,道:“我现在直接去救她不是更好?”
冯桥桥无语道:“战不屈不知道晕在哪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你救了他和他一起去,多个人多分力。”
“哦。”熊震明白的点头,然后翻了出去,搜寻战不屈的踪迹。
冯桥桥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其实这种事情不必要带她来的,但是龙战心里对那个能以假乱真的角色,看来很是介意,才走哪都带着她,而当她看了信笺,知道阮清嫣和丫鬟同时消失的时候,背脊也有些发凉,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她本想让战不屈把信物要了回来,然后转移那人的视线……哎,不过战不屈要不回来东西,也在她意料之中……
龙战搂着她腰的手一紧,道:“抱好,有人来了。”冯桥桥立刻调稳了呼吸。
龙战抱着她一跃,翻到了屋顶之上,又是几个起落,来到了一处典雅阁楼院内的大树上。
冯桥桥窝在他怀里,其实两人这样高老高去的看热闹,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次和以往两次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心道:不管如何,等这件事情解决了,以后他们也可以放松了,再也不用每天思前想后,算计一切了。
而此时,一个黑衣人影,忽然窜进了院子,他似乎很迟疑,隔了半晌,才上前敲了敲门。
树上的冯桥桥和龙战,同时屏住了呼吸。
“谁?”秦云雅的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
黑衣人顿了一下,才道:“是我。”
屋中静默了一阵,黑衣人有些着急:“我知道你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也是我,
可是我没别的意思,秦家现在被战王盯上了,现在无论是江岁宁,还是西京,都不可能出面护你,你大哥要是知道你捏造证据,害得他清廉名声尽毁,也不可能饶了你的!”
半晌之后,屋中秦云雅冷笑出声:“所以,你现在来又是为了什么?他们不想饶了我?不想饶我就不饶我,我也不稀罕别人来饶恕,你知道我痛恨你,就赶紧滚!”
黑衣人全身僵硬,停了一会儿,才道:“我……对不起,但是现在我可以带你走,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过生活,不用再被秦云明欺压,也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还可以带你躲过朝廷的追缉,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
秦云雅忽然历喝出声:“住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当初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黑衣人周身巨震,声音沉痛道:“不错,是我害了你,这么多年来,我只求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无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给我一个让我赎罪的机会……”
秦云雅忽然笑了起来,吱呀一声开了门,一字字的道:“对不起?你对我做的事情,是一个对不起,就能抹的掉的吗?我恨不得杀了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也不足以发泄我心中的怨气!”
黑衣人怔了一下,道:“就算你想怎么对待我都可以,可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战王夫妇从不插手政事,但一旦插手,绝对不会虎头蛇尾,定然会追究到底,如果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秦云雅冷冷的看着他,不会放过她?从八年前她第一次下手对付那些青楼女子的时候,她就从来没有抱过什么好盼头,她只是喜欢阮风华而已,她只是喜欢阮风华而已啊,为什么却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只想陪在他身边而已,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来逼我?好啊,你现在道貌岸然做给谁看?五年前如果不是你把我毁了,我会一步步走到今天吗?!”
黑衣人静静的看着她,眼眸之中除了沉痛,还有浓浓的懊悔,“如果,当时我不暗地里帮你对付那些青楼女子,也许你……”
秦云雅忽然笑了,笑的放肆张狂,在寂静的夜里显然凄厉而悲伤:“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恨你,我恨你——”嘶喊结束,她忽然冲了上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冲黑衣人扎了过去。
黑衣人闭上了眼,不闪不避,仍有锋利的刀刃刺上了自己的身体,嘴角带了一抹无奈的自嘲:如果不是第一次他帮她处理能靠近西京的女人,也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也不会有后来反被算计的陷阱,也不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而自始至终,她却连西京的一个眼神都没分到,却一错再错,越走越远,直到如今,无法回头……
小院之中的人在揪扯不清,冯桥桥皱眉,埋进了龙战怀中,她来秦家本是来查探秦云雅和战不屈的义妹,到底是有什么牵扯,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这样无力又厌烦的一幕,而有些话,看来也是不用问了。
龙战与她心有灵犀,抚着她的头发,不一会儿,便回了竹园。
放她在软榻上坐好,龙战坐在了一边,拉过薄被盖了她的双腿,冯桥桥道:“那男人的声音,我认得。”
龙战嗯了一声,将她揽入怀中,道:“她的事情,不用再管。”
冯桥桥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来。是啊,的确不用再管了。
她让战不屈查的那些事儿,不是无的放矢,而龙战这里的资料和信笺,她也看了不少,只是方才看到秦云雅那副样子,忽然之中有些感慨,从头到尾做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何必呢!
为了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花费了半生的时间,然而那个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过,从来没有,可她自己却是什么都配进去了。
冯桥桥道:“那男人是赵恒吧?我以前就觉得赵恒有点不对的,可惜以前懒得去思考什么地方不对。”
龙战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现在不懒了?”
冯桥桥嘟囔道:“还不是怕太懒了成为你的累赘么……要是能躺着,我才不会坐着呢。”顿了下,又道:“谁去追阮清嫣了。”
龙战道:“西京自然会去管。”
冯桥桥轻笑一声,“他‘昏迷’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万一阮清嫣有点什么,某些人可是要发酸吃醋的!”
龙战白了她一眼:“谁喜欢发酸就发酸,和你没关系。”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嗔了他一眼,道:“说说罢了,你又喝醋。”
龙战哼了一声,“自己的女人自己去救,他如果救不了,只能证明那女人瞎了眼,怨不得别人!”
“那如果我出了事,你救不了,我不是瞎了眼?”
龙战道:“你不会出事。”
“我是说万一啊……”
龙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字字道:“你不会出事,没有一万,也没有万一,只有万无一失。”
冯桥桥没好气的想着,你可够张狂的,顿了下,又道:“夏梦不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吗?那为什么会是奸细……”
“她是进了兽营的唯一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当时人中年龄最小的人,从兽营出来之后,成了我的下属,从此十几年都跟在我的身边,按理说,我本不该怀疑她,只是六年前,却忽然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我无意之中发现,夏梦在外面有培植势力,手下基本都是女子。”
“本身她作为女子,培植女子作为手下没什么不对,可我是铁卫少主,又是天子剑,下属无数,势力也算遍及朝廷内外,大江南北,在我意外发现之后,她对我坦诚,青楼酒肆,是消息汇聚地,作为据点正合适。”
冯桥桥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她从小就有二心?那为什么不直接对皇帝下手,要混到龙家去?”
“皇宫又岂是那么好入的?”顿了顿,龙战续道:“也是在当时,我察觉有些不对,天子剑,巡视四方,自然对朝廷内外情况十分清楚。”
冯桥桥没有接话,如果是这样,那是六年前就开始怀疑夏梦了,“你辞官之后,有一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是为了找裴君君吧?”
龙战黑眸光华流转,淡淡道:“是,也不是。”
“哦,这样就好。”如果龙战早就在寻找那个裴家后人,一开始对她很好很纵容,也是因为她是裴家人的缘故,那她要怎么反应呢?
“你就是你,和旁人无关。”龙战看出她的小心情,淡淡的出言安慰。
冯桥桥心中一荡,道:“夏梦易容,变成了战不屈的妹妹,想要得到的不过是战不屈的战家信物,求的是财,没想到被秦云雅中间插了一手……”剩下的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了,这也让冯桥桥联想到,为什么江岁宁曾经会在茶山县周边的地方出了事儿,只怕也是求财吧?
秦云雅有百媚生,定然和战不屈义妹有莫大关系,她又不会武,那些被西京连累的女子,前后差异那么大,五年前是个契机,又正好是战不屈的妹子出事的时候,呵呵……
她之所以对后面那些女子下手那么狠,只怕也是着了夏梦的道了,至于着了什么道……
“是,秦云雅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中了夏梦的百媚生,和赵恒发生苟且之事,还怀孕了。”
冯桥桥一怔。
龙战没有说话,他一直也不想让冯桥桥介入太多这些事情,毕竟,这些事情太脏了,可事情发展到了今天,有些事情,却已经摊在了明面上。
“所以,五年来的那些青楼女子,下场才那么惨。”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道:“不想听他们的事儿,我累了,我们休息吧……”刚要躺下睡觉,忽然想到一事,抬头道:“夏梦也知道你是天子剑吗?”
“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冯桥桥点了点头,道:“睡觉吧,你也累了。”
“嗯。”
龙战应了,抱着她来到床边,翻身躺了上去,揽着她的腰,道:“很快就会解决,不会让你累很久的,你还是可以懒,我护你。”
冯桥桥甜蜜的笑了笑,缩在她的怀中,入了梦。
又是傍晚,冯桥桥和龙战分开之后,回到了家中。
妹妹回来了。
她一直知道战不屈知道冯巧巧的消息,所以并不怎么担心,只是父母和爷爷奶奶关心的很,围着她问东问西。
熊震正好跟了上来,看冯桥桥要进屋子,连忙上前:“冯姑娘,事情处理好了。”
冯桥桥点了点头,道:“阮清嫣怎么样了?”
“被战不屈带走了。”
“嗯,她没事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现在不急,等你家主子安排好了,就可以解决了,现在他们拿了战家信物,只怕也办不了什么事儿了,战家当家主子战琼也在茶山附近。”
熊震微惊:“战琼来了?”这战琼,也算是个十分有名的人物了。
冯桥桥看了龙战哪里那么多的材料,自然也知道战琼是何须人也,道:“你去告诉龙战,最近我们不要见面了,我在家里照顾照顾父母,妹妹的伤才刚好,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
熊震愣住:“这……”
“你去告诉他,他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是。”
冯桥桥想了想,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处理,道:“好了,你去吧。”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他少有这种欲言又止的时候,冯桥桥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下思量,道:“说吧。”调子已经有些低沉了。
“是。”熊震想了想,小心的看着冯桥桥的表情,道:“秦云雅……死了。”
冯桥桥的手下一顿,昨日见过那一幕之后,其实已经能猜到她有什么下场,只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知道了。”冯桥桥闭了闭眼,似乎忽然听到了那么一句话——
我娘亲不可能是坏人!
不可能是坏人——
“你让你主子找找那个小孩子吧,即便秦云雅做了那么多坏事,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很奇怪,只是她到了现在忽然希望,那个孩子只是知道奶娘,而不知道有秦云雅这么一个娘亲,要不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呢?
这个孩子是她耻辱的印记,她当初又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呢?人当真是很奇怪的动物,一念之差,造成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熊震退了下去,冯桥桥低头,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镯子,一会儿之后,也回了屋中,夜色渐渐沉了下来。
*
第二天,一家人都起的很早,也许是因为牢狱之灾过去了,不但杀猪宰羊,还做了大扫除上香拜拜。
冯桥桥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能理解他们这种迷信做法。
白氏听到她的长吁短叹,白了她一眼:“这么懒,以后成了亲可怎么了得?不动作也便罢了,还对我们做的事情这么不喜欢?”
冯桥桥道:“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件事情,好歹我也有帮忙动作啊,哪有你说的那么懒。”
白氏叹道:“嘴上还是这么不饶人,也不知道龙将军怎么受得了你的。”
冯桥桥皱了皱鼻子,惹的白氏好笑的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话了。
正在这时,山路上似乎传来了敲敲打打的声音,冯亮神色奇怪的冲了进来,“大姐,又来了个钦差大人,快点快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冯桥桥一愣,道:“不该吧。”说着,放下手中扫帚,转了出去。
一只马队披红挂彩,洋洋洒洒的走在大道上,看着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倒像是……
“姐姐姐姐,你快看呢,他们好像是往我们家这边来的,怎么办?”
冯桥桥拍了拍他的头,道:“别急,等他们到了,也就知道是来做什么的了。”
百姓争相观看,不过不少人都是惊惧的厉害,上次来的钦差,可是来株连九族的!
白氏和冯海也吓坏了,站在门口面色凝重,“丫头,你说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又有人上了山呢?”冯桥桥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而正在这时,那马队也到了跟前,马上的男人翻身下马,白面无须,身着锦袍,咳嗽了两声,走到冯家宅院门口,尖细着嗓子道:“冯桥桥是哪个?接旨!”
接旨?
冯桥桥眨了眨眼,猜测来人的身份和地位,以及那所谓的旨,到底是个什么旨,直到白氏暗暗推了她一把,才走了出去。
男人道:“你就是冯桥桥?”说话间,还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
冯桥桥点了点头。
“跪下接旨吧。”
冯桥桥诧异的挑眉,要知道她虽然是个采茶女,但是这快一年了还没跪过呢,这些人的毛病真多的。
暗暗瞪了那男的一眼,她怀疑这男的估计是个公公,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跪了下去,地面上的小石子登时搁的她膝盖有些难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冯氏嫡长女冯桥桥开梯田治瘟疫,保茶山数千百姓安宁生活,朕心甚慰,封为茶山城主,掌管茶山一切事务,钦此。”
什么?
冯桥桥抬头瞪着宣旨的太监。
周围围观的百姓也面色惊诧的看着宣旨的太监,被这天外飞来的圣旨给吓到了。
太监挑眉,道:“冯姑娘,还不接旨?”
“呃……”冯桥桥愣了一下,起身接过那道圣旨,清了清喉咙低声问道:“城主是多大的官?”
老太监一愣,道:“大到刑事诉讼,小道鸡毛蒜皮,都归你管。”
冯桥桥眼角抽了一下,“那要县令干嘛?”
老太监道:“不需要县令,以后茶山县城只设一个城主,冯姑娘便是了,战王和阮大人联名保举,皇上才破了例,冯姑娘可是我朝除了裴怀英将军之外,第二尊荣女子了!”
算算着太监来的速度,裴怀英早就上陈朝廷了,也早就知道她的身份,那还弄那么一堆事情来折腾她?当真是思维和别人不一样!
接下来还赏了不少金银财帛,绫罗绸缎,冯桥桥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倒是他乡亲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纷纷涌上前来恭贺。冯桥桥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圣旨,话说她真的不想成为这个尊荣女子啊……
冯家一家上下有些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氏盯着那个圣旨,话音有些颤抖:“桥桥,这个圣旨,怎么办呢?”
冯海道:“接都接了,难不成不遵旨吗?抗旨是要杀头的。”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想着是这么个理,只是做城主?似乎挺麻烦也挺累的吧?刚从大牢出来,还不得消停,就遇到这种麻烦事儿,哎……
四爷爷道:“小丫头,你先顾个几年,这是裴将军对你的补偿,等几年过去了,你弟弟长大一点,到时候把事情都交给他,你也可以轻松了下来。”
冯桥桥看了过去,外公苍老的脸上满是和蔼表情,微微点了点头,“好吧,他也八岁了,等过三四年,差不多也能主事儿了,到时候我就把什么都交给他,自个儿清闲去。”
白氏呐呐道:“如果你把这个城主的什么交给亮亮,会不会让皇上生气了,再来治我们家的罪?”
冯桥桥眉心一动,“不会的,娘亲不是说了吗?有裴将军护卫着,我们不会再出事的。”
也不知道当初冯海和四爷爷是怎么说的,白氏真的不知道她不是她的亲女儿,还是知道自己是她姐姐的女儿,所以才一直对她这么好,哪怕她以前是那个样子,依然对她那么好?
白氏顺了顺她的发,“说的也是,有裴将军护着,的确不能出事儿,巧儿的事儿办好了,就等你和龙战的事情了,现在娘就帮你准备着吧,也好来个双喜临门。”
冯桥桥歪着头想了想,道:“娘说的是,准备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好日子,可得好好挑挑。”
“你这丫头,没羞没臊的,怎么自己说起这个来了?”
冯桥桥无奈:“这话怎么不能说啦?你说就可以,我说就不可以,哪有这种道理?”
“我是长辈,我说你的婚事是理所当然,现在小小年纪的闺女,说起自个儿的婚事,哪个不是一脸害羞躲了起来?就你……别说躲了,还大刺刺的谈日子,真是……”
冯桥桥吐了下舌头,“我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爱矜持那一套,娘亲您就多担待吧,不是要晚饭了吗?快快快,吃饭去!”
白氏无奈的笑了笑,被她拉了进去。
冯海和冯四对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这一眼之中,却传达了很多东西。
晚饭后。
冯桥桥随意活动了下胫骨,站在门口呼吸着山风空气,却见远远的山道上,有一少女负手站在那里。
冯桥桥想了想,上前一看,果然是冯英英。
“你在等我?”
冯英英点了点头,“是在等你,等好一会儿了,看你们在吃饭,我不好进去打扰。”
冯桥桥道:“很少见你这么客气,我还有些不习惯,你等我做什么?”
沉默了一下,冯英英才道:“我找你……帮我跟裴将军说个情,可不可以?”
冯桥桥挑眉,静静的等她继续说明。
“我想当兵。”
怔了一下,冯桥桥道:“你是女儿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即便我想,裴怀英未必给这个面子,即便她给了这个面子,你爹娘未必同意。”
“我知道。”冯英英道:“我知道爹娘未必同意,我也知道我们以前关系并不好,我现在来求你,你也不一定会帮我,我只是想做点别的事情,不是每天在茶山上好勇斗狠,无所事事,你可以做城主,你妹妹可以做县令夫人,我也可以做点别的。”
冯桥桥认真的看着她,道:“你是看我们姐妹有了现在的成果,所以羡慕了?才想去做别的?”
冯英英着急道:“你这话说的,我当然羡慕,可是我也不是眼红你们现在的情况,只是我很佩服裴将军,所以想跟她一样,哪怕不是跟她一样,至少也不要像现在这样窝在山里无所事事。”
冯桥桥点了点头,才道:“实话说吧,我不想欠了裴怀英人情,现在却似乎欠了很多,所以现在,我是不可能去找配怀英求情的,其实你不一定非要当兵才可以,你的想法,我多少能理解,有理想是好的,可是离你爹娘那么远,你舍得吗?”
冯英英僵住,“我……我自然舍不得……可我想不到大家都好的办法,我也不想这样……”
冯桥桥自然知道冯英英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只是她本性正直嫉恶如仇,想要做大事也符合她崇拜英雄的心理,想了想,道:“等我做了城主,找你帮忙,就可以了。”
冯英英愣住:“我能帮忙做什么?我……我什么都不会的……”
冯桥桥笑道:“你不是会打架吗?到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打架了,教训那些干坏事的,还可以离你爹娘很近,照顾他们的生活,不用离开这里,也满足了你的想法,不好吗?”
冯英英左右想了想,登时大喜,道:“这个法子好,我可以做点别的事情,也可以不用离爹娘很远,我喜欢,谢谢你了,嗯……妹妹!我能这么叫你吧,我比你大半年,我是你堂姐呢……”说道这里,脸色有些尴尬。
冯桥桥愣了一下,好笑的回道:“自然可以,你快回家去吧,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你娘知道又该念叨你了。”
“说的是,我这就回去了,你……你也早点回去吧!”对于这等关心人的话语,她还是说的不是很习惯,咚咚咚的跑了。
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赵恒和秦云雅的事情,现在也只是内部几个人知道,消息封锁的厉害,只怕要等以后的事情全部处理清楚,才可以。
想了想,她转身,正要回家,却见冯巧巧站在几步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了。“大姐,你真的要做城主。”
冯桥桥自嘲一笑:“怎么?你有更好的选择吗?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份上了,在这里至少我能自由自在,没人来寻我的晦气。”
冯巧巧道:“我知道大姐不喜欢管这些事儿,但是却对这个圣旨,好像没什么反感的样子,所以想问问。”
冯桥桥笑了笑,道:“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冯巧巧微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觉得你这次平静的有些过头了,你的脾气,不该是这样的。”
冯桥桥没有立即回答,转身看着夜色星辰,隔了一会儿,才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不喜欢管,就不管的,城主,说来是个可笑的职位,不过,等到弟弟长大了,就可以把这个接过去,也不用读书考科举,金榜题名名扬天下,一直呆在茶山不是很好吗?说来也是为了以后经营,再说了,我也不想离开茶山……”最后这句话,音量有些小。
冯巧巧想了想,道:“大姐说的是,一家人都在一起,肯定是好的,谁喜欢分开呢?以前爹娘就一直想让弟弟长大了去考科举,但是家里穷,不能读书认字,现在状况虽然好了,只怕也因为这次事情的牵连,被吓着了,肯定不会让弟弟再去参与那些事情。”
冯桥桥一笑,道:“你也不想离开茶山吗?”
冯巧巧怔住,“大姐,你什么意思,我自然是不想离开茶山,离开父母的,你问这个话,不是多此一举吗?”
“是真的多此一举吗?西京不是茶山人,来茶山不过是有事要办,他总要离开茶山回京城去的,而你,是他的妻子。”
冯巧巧蓦的一僵,说不出话来。
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这对夫妻,看来这次是真的出了问题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累了。”个人造业个人担,很多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的。
冯巧巧抿了抿嘴,道:“大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一直为我着想,我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等我想清楚了,我再告诉你吧。”
冯桥桥点了点头,道:“晚了,我们回去吧,免得爹娘担心。”
“嗯。”
说罢,姐妹二人相携一起,往家中而去。
而这才到门口,却见白氏站在门口左右探看,见两个女儿回来,大大的松了口气,道:“你这丫头,站在门口一直不动的,娘问你话呢,你说了半截怎么就给跑了呢?还以为你去干嘛了,原来是去找你妹妹。”
姐妹俩面面相觑。
冯巧巧才要开口,冯桥桥已先发制人,握住她的手臂,对白氏道:“是怕妹妹心情不好,所以找出去了。娘,您早些睡吧。”
白氏叹了口气,摇头看着女儿们,道:“互相关爱的是好事儿,可不能这么着了,大晚上的,山路坑坑洼洼的,走起来不方便,都回去睡吧。”
“嗯。”
见女儿们应了,白氏才转身回了屋。
门口,冯巧巧瞪着大姐,刚才她明明就和大姐在一起,而且从大姐出门一直跟她她,为什么娘会说出那句话来?瞬间,只觉得毛骨悚然。
“大姐!”
冯桥桥也是背脊发凉,连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白氏,和那个‘冯桥桥’说了半天话,都没分清楚真假,可想而知这个人的伪装本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定然是十分清楚她脾性的人,才可以做的到。
“什么都别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现在回屋去,。”
这山,虽然表面看上去没有分毫情况,但早就被龙战用自己的势力罩了起来,这些人出现一次,要出现第二次,只怕难了,但是如果他们不出现,那这件事情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看了一眼夜色,冯桥桥唇角一动:既然假扮了她,那她就顺便帮龙战一把算了。
*
午后。
冯家茶庄的门口,丫鬟双喜才把冯巧巧的东西全部放到了马车上,却见冯桥桥走上前来,笑道:“小丫头,事儿办好了,你就去吧。”
“是,冯姑娘慢走。”
“嗯。”
茶庄中的冯巧巧看到门口状况,转身出来,“大姐,这些东西是……”
冯桥桥道:“你的东西,帮你收了收,回家吧。”
“好。”冯巧巧面色不变,平静的翻身上了马车,驾车离去,从头到尾,没有再问西京一句什么。
这趟马车离开之后,茶庄角落的小巷里,一个中年妇人平静的看着四周的行人,正要转身离去,忽然感觉身后有脚步声上前。
中年妇人瞬间全身戒备,来人脚步平平,淡淡道:“别着急,是我,”
妇人顿时卸去戒备,转身面色严肃:“你不是跟那个冯家丫头走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眼前,又是一个冯桥桥。
冯桥桥挂上愤怒颜色,“那两个丫头不好糊弄,我才要动作,却看到冯桥桥已经走过去了,立刻躲了起来,要是让人看到有两个冯桥桥,那不是要出大事儿吗?”
妇人点了点头,想着是这么回事,“既然扮不成她了,你还操着她的嗓音说话?”
冯桥桥眼神一闪,“我们现在还在街道上,万一被人看到了,也好解释,免得露馅了。”
妇人道:“他们防备的太严了,我看你提的这个计谋根本不行,虽然你扮的冯桥桥能骗过她家人,只怕骗不过龙战,骗不了龙战,也绝对骗不了裴怀英,还是没法子。”
冯桥桥淡淡的笑了起来:“也许我骗不了龙战,但我骗得了裴怀英。”
妇人眼中精光一闪,道:“你确定吗?”
“要不我们试试?”
妇人急道:“这可使不得,万一被她发现你是假的,我们再有什么计策,也全部泡汤了。昨儿个晚上没把冯桥桥那个丫头拿下,已经打草惊蛇了。”
冯桥桥道:“他们应该没发现什么,不然也不会在今天出现在茶山县,现在茶山虽然表面平静,可是却早被龙战暗中控制,如果我们不能出奇制胜,那不是等死吗?”
妇人点了点头,却皱眉道:“我还是觉得你去试探裴怀英太难了,她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认错冯桥桥呢?”
冯桥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试,怎么知道我不行?如果我成功了,那我们就是破釜沉舟!”
妇人瞬间振奋了起来:“你说的是,不试就是等死,死的早晚罢了,但是试了就有一线生机,好,我们这就过去。”
冯桥桥点了点头,在转身的瞬间,扯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冯桥桥扶着老妇人,敏感的嗅觉,察觉了某些事儿,静静的等待着不发作,一步步的到了驿馆前,对着守卫道:“去告诉裴将军,我找她有事儿。”
守卫一愣,当即进门去通传。
不一会儿,守卫再次出来,道:“裴将军请冯姑娘进去。”
冯桥桥冲着老妇人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驿馆。
裴怀英坐在主位,翻看各部檄文,龙廷则坐在一侧看着兵书,两人相处融洽和谐。
裴怀英头也不抬,“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是来抱怨我不经你的许可,就弄了个城主给你,还是来赶我走的。”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想着你倒是够聪明,但却没有出声。
“怎么,今儿个哑巴了?”裴怀英道。
然后,冯桥桥还是没回答。
裴怀英皱眉,抬头看去,却见冯桥桥嘴巴开开合合,没有发出声音。
裴怀英一怔,“继续。”
冯桥桥点了下头,继续无声了半晌,冲她眨了眨眼睛。
裴怀英立刻皱眉起身,道:“这绝对不行!”
冯桥桥无声的吐出几个字,让裴怀英的话也卡在了当场,神色变的有些奇怪,顿了好一会儿,才道:“算了,随你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冯桥桥挑起一道眉,没开口,转身离开了。
裴怀英看着那少女的背影,难得的叹了口气。
*
出了驿馆,那老妇人见冯桥桥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冯桥桥低声道:“看到了吗?如果裴怀英怀疑我是假的,我不可能出的来,快走。”
“嗯。”
两人相互扶持着,冯桥桥现在也算小有名气,尤其是要做城主的圣旨传出来之后,大家对她更是注意,自然不能走大道,都是寻了小道,转转转的,绕到了城外,又从城外的密道之中,到了梦香楼的后门。
冯桥桥道:“行了。”
“你现在模仿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居然连裴怀英都分不出你是真是假。”
冯桥桥可有可无的道:“上次香味的事儿,引来战不屈怀疑,所以我不敢大意,这次下足了功夫,自然可以瞒过众人的视线。”她不知道上次假扮阮请嫣的到底是自己这个人,还是面前的老妇人,拿捏不准,不敢乱说。
老妇人目露复杂神色,道:“上次是我不小心,把熏香这事儿给忘记了,但战不屈只是觉得不对,他并不知道我是假的。”
冯桥桥嘴角动了一下,“既然现在能证明我可以以假乱真,只有把真的藏起来,那我就成了真的了,只要裴怀英相信我,想做什么都很容易。”
妇人点头,“可是我们现在不能把真的弄出来,你就进不去,这样的话,还是不行。”
冯桥桥笑道:“我刚才和裴怀英说山上有奸细,裴怀英为了帮龙战,得到龙战的原谅,肯定会带兵上山,到时候,只要我们的人藏在暗处,把冯桥桥带走就可以了,只要我先出现在冯家,没有人会怀疑我的真假。”
妇人微微怔住,“你现在好像变聪明了。”
冯桥桥冷笑道:“不聪明就得死,我能不聪明点吗?”
妇人暗暗叹了口气,“从走上这一条路到现在,我就知道,死才是我们的归宿,反正别处的暗桩都已经被挑了,只有茶山这里,虽然暗中控制,但是我们高手大部分都在这里,你的想法是对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冯桥桥点头道:“那你自己看着安排吧,我得想想怎么对付裴怀英,就算是死,如果能让他们折损个一两个,也是有价值的。”说完,转身要走。
妇人忽然道:“红绡……你那么喜欢龙战,对他下得去手吗?”
原来是红绡?
“我对裴怀英下手就是。”
妇人想了想,忽然拦住她的去路,道:“你有把握吗?”
冯桥桥摇头。
妇人认真的看着冯桥桥一会儿,道:“五年前,你对秦云雅下了百媚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暗中为我们办事,如今她死了,那个男人却下落不明,我们是不是该先找出那个男人,免得他背后捅我们一刀?”
冯桥桥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眼下是怀疑她了?
她的思绪,在电石火花之间转了无数,秦云雅死了赵恒死了,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个妇人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五年前,到底是不是红绡假扮了战不屈的义妹,对秦云雅下的百媚生?秦云雅到底有没有暗中帮这些奸细的忙?这每一个关节,都是一个关键,一旦她开口说出的话不对,就会立刻招来危险,怎么办?!
须臾,冯桥桥道:“你问我对龙战下不下得的去手,其实是你自己想问吧?
妇人怔住。
冯桥桥续道:”就像你对战不屈下不了手,却找了人那么对阮清嫣一样,我对他下不了手,所以我只能对冯桥桥下手。“说完,转身离开,可袖子下的手,却扣紧了手腕上的银镯子。
她不会武,并不代表她会任人宰割,而这话,堵的是一个女人心中最隐秘柔弱的部分。
既然知道是眼前这个老妇人假扮了阮清嫣,而一个女人对另外一个男人悉心照顾的女人做那种事情,不是嫉妒,是为了什么呢?等她上了台阶,身后依然没有什么异状。
冯桥桥嘴角一动,坐在了廊台上。
看来,她是赌对了。
*
并未等到第二天。
裴怀英是在下午便开始点兵,整装上茶山的。
夜幕降临,裴怀英高坐马上,手势一挥,士兵将茶山村庄为了个水泄不通。
裴怀英道:”茶山之上,有真正的奸细藏匿,所以本将军带人来搜。“
冯巧巧眼神微动,道:”可是我大姐脾气坏的很,我们倒是没什么,要是进去惹到她,她又该说不好的话了……“
裴怀英冷笑道:”管她脾气如何?本将军前来执行公务,谁也不能阻拦,来人,给我进去搜!“
一声令下,官兵蜂拥而上,各处搜山,引的百姓惊慌失措,火把似乎瞬间点亮了茶山各个角落。
”冯家的小丫头呢?这个动作都吵不起她?“裴怀英道。
”我大姐说她今儿个不太舒服,回来就进屋休息去了,晚饭也是我送过去了。“
裴怀英若有所思的看了屋内一眼,”你去把她给我叫出来,既有圣旨赐封为城主,怎么不见她来驿馆谢恩?“
白氏脸色微白,连忙上去握住了冯巧巧的手臂,冯巧巧道:”大姐不是故意惹裴将军生气的,我这就去叫她。,请裴将军稍等。“
士兵搜山的吆喝之声不时传来,这一年之间,茶山上发生的众多事情,现在这桩也不算是最危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有些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因为能让战王出动,此时必定的十分不寻常的。
院中的冯巧巧还未出来,却听院外一道轻快女音道:”找我做什么?“
大家闻声转头,却见冯巧巧声称在屋里睡着的女子,此时正俏生生的站在竹海山道之上,嘴角含笑,哪里有半分心情不好的样子?
火把明灭,照的她的脸颊发亮,裴怀英驱马上前,”小丫头。“
冯桥桥淡淡点头,道:”裴将军,上山又是什么公干?这次是来抓我,还是来教训我?“
裴怀英认真的看了她两眼一字字道:”这次上山与你无关,只是正好路过,所以来看你一看。“
”嗯。“
冯桥桥错过裴怀英的马,上前走到视线莫测的父母面前,白氏急忙道:”丫头,你什么时候出去的?不是身子不舒服一下午了吗?我们也一直不敢打扰你,你……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冯桥桥笑了笑,道:”本就该从外面回来,爹,娘,可别担心了,没什么事情,裴将军公干完了,自然会走,不会再出别的意外了。“
白氏稍微安心,上上下下看了冯桥桥几眼,道:”现在看着果然是心情好了,精神也好了很多呢,不像下午,一阵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把我和你爹吓坏了呢。“
冯桥桥顿了下,才道:”妹妹呢?“
”她以为你还在屋子里呢,去叫你了!“
冯桥桥面色一变,正在这时,屋中的冯巧巧忽然跑了出来,大声道:”不好了,大姐不见了——“
白氏不赞同的转头,对冯巧巧道:”大呼小叫的,你大姐这不是在这呢么?看你……“
冯巧巧愣了一下,仔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姐,她显然还是记得昨天晚上有人假冒大姐的事儿,定然是要认清楚的。
冯桥桥的视线,扫过妹妹的手腕,又扫过她的小腹,冯巧巧忽然大喜,上前道:”大姐,你可回来了,我吓坏了。“
冯桥桥摇了摇头:”现在先不说这个。“
白氏一阵莫名:”你大姐一直是在的,只是下午心情不好,你怎么说这个话呢?“
冯巧巧道:”我的意思是,大姐心情很少不好,现在心情好的大姐回来了,我很开心。“
白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话没头没脑的,都怀疑你是不是被裴将军吓坏了,得了,别妨碍裴将军他们了,进屋去吧。“
冯桥桥道:”娘,您先进去吧,裴将军帮了我们的忙,我和妹妹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她的。
“那……你自己小心着,我去叫你爹爹也来帮裴将军的忙,这山里你爹爹最熟悉。”
“好。”
白氏应声进了屋子,其实冯海已经在院子里,不等白氏交代,冲她点了点头,走了出来。
冯桥桥冲裴怀英转身,无声的开了口。
裴怀英皱眉细看了一下,忽然朝天放了一只响箭,瞬间茶山四周火把熊熊燃烧,龙廷带领着大队人马在龙战和裴怀英之后,把茶山团团围困。
裴怀英道:“得了,别打哑语了,现在你能开口说话了,假的那个哪去了?”
冯桥桥道:“和你用唇语,的确是为了分辨真假,也不想让别人听到我说的话,不过现在的确不用了,我已经哄了人去把那个假的绑走了。”
“绑了去哪?”
冯桥桥沉吟了下,“去找龙战了。”绑了冯桥桥,威胁谁,最有用,自然用在谁哪里,而能威胁的人有很多,谁最在乎冯桥桥,自然用来威胁谁了。
裴怀英面色一变,“你既然知道她会用假的你去威胁龙战,你现在还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冯桥桥笑道:“她威胁不了龙战。”
几句话听到冯巧巧和冯海一头雾水,冯巧巧还好点,少说知道一点,冯海是彻底一阵郁闷,但是明白了一件事情,有人要用自家女儿威胁龙将军!
却听冯桥桥又道:“龙战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顷刻间,龙廷的人将那些假冒官兵混上茶山的奸细全部拿下,唯独原来假扮的老妇人无所踪迹,而这些所谓奸细,十五人竟然全部是岁数或大或小的女子,顿时,冯桥桥想到了曾经战不屈的话,西京流连青楼,各色花魁,凄惨下场。
西京流连青楼是假,这么多年来追寻奸细是真……
“裴阿姨,带我走一程吧。”
裴怀英看了她一眼,手中马鞭一甩,扯出了冯桥桥的腰,嗖的一声,就将她拉上了马背,坐在之后。
裴怀英一挥马鞭,胯下坐骑带着她和冯桥桥瞬间往山上去了。
夜色下,茶山上的点点火光明灭,万家灯火下的茶山在这一刻似乎庄严肃了起来。
他说。
我不会错认你。
他说。
只因为是你,所以我笑的出来。
是吗?
信吗?
风从她们耳边呼呼的刮过,冯桥桥忽然道:“裴阿姨,放我下去,我们走山路上去。”
“嗯。”
这一刻,裴怀英也没什么心情再跟她去说别的,她已经变身成为那个开疆辟土的女战王。
黑甲卫通通下马,跟随裴怀英和冯桥桥两人的脚步,今天那些人的行动,本就是破釜沉舟,抱着必死决心,而让夏梦劫走那个假的自己,虽然不是冯桥桥亲自刺激夏梦做的,她自己的心中也已然是猜到了的,从封山到现在,龙战都没有出现,可想而知……
裴怀英道:“你走不走得动?”
“我没事,我们快点。”
裴怀英挑眉道:“现在倒是担心龙战的安危了?”
“我哪里是担心他?我是担心那个假的我,把我名声给坏了,快走吧!”裴怀英冷厉的视线不变,淡淡的扫过茶山竹海的无数星星火把和万家灯火,神色严肃的往前走去。
她从不知道龙战在茶山是为了这个,他们夫妇也很少插手朝廷政务,老实说,在知道冯桥桥身份的那天开始,她的心情都是矛盾的,但是逼迫龙战回头的念头不减,可是当冯桥桥斥责她用错了方法的那个瞬间,她似乎是真的老了十几岁,往昔峥嵘不在,她不过是个年近花甲的女人,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回到自己的身边,可她却不知道,哪种方法才是最合适的。
走了片刻,裴怀英忽然道:“且慢!”
冯桥桥立刻止住步子,小声道:“你听到什么了吗?”
此时两人已经带着黑甲卫来到了茶山主峰,最高处,也是冯桥桥曾经发觉的那一处泉水后的崖壁顶上,离峰顶几十丈远处。
裴怀英道:“有人。”
冯桥桥心中立刻明白,夏梦那种在龙家多年的经历,眼下这情况,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夏梦又是个用药高手,自然知道冯桥桥手上防身东西众多,单是那条蛇,就不好对付,现在那个假货,只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冯桥桥脚步轻盈的上前两步,裴怀英立刻拉住她,道:“你不会武功,不会控制气息,万一被人发现,打扰了龙战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冯桥桥低声道:“你想太多了,我自己会控制。”
裴怀英一顿,却见冯桥桥已经又往前窜了两步,月色下,几人在山顶对峙。
冯桥桥以前从来没登上山顶过,即便是和龙战采药,也都是在平川或者山腰,晚风吹过,阵阵冷意,冯桥桥的心绪,却加快了跳动。
一个中年老妇,捏着‘冯桥桥’的脖子,而那个冯桥桥,也全身瘫软的倒在那妇人怀中,双目紧闭,阮风华龙飞尘,寒江雪,楚心弦几人,将那两人团团围住,龙战,则背对着冯桥桥,站在暗夜之中,黑衣凌厉,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
妇人道:“主子,没想到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龙战没有开口,倒是龙飞尘怒道:“谁是你主子,你可不要乱喊,你勾结叛党,结党营私,我们布置了六年都是为了这一刻,这六年来,东奔西跑,没过过一日安宁日子,现在可算是要清算干净了!”
妇人哼了一声,“你这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东西?我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要为夷族赴汤蹈火,随时准备献上性命,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我结党营私,你懂那种在死人堆里找食物的感觉吗?都是裴怀英,如果不是裴怀英发了疯的开疆辟土,灭我全族,我不可能成为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们龙家人逼我的!”
龙飞尘大怒:“我们龙家逼你?龙家养了你二十年,就养出你这样一个白眼狼?隐藏在我大哥的身边,现在又对冯姑娘下手……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妇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沧桑笑容,冷冷道:“龙飞尘,你是永远都不能理解我的做法的,从踏上这条路开始,这么多年来,我就知道,不成功便成仁,只是今儿个我有姓冯的贱女人陪我一起上路,我死也值了!”
楚心弦面色微变:“夏梦姑娘,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妇人忽然狂笑道:“慢慢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等什么吗?我告诉你,我给她下的是百日醉,就算你们现在救了她回去,照样是等死,我本来不想对她下这个狠手,都是你们逼我的!”
四方公子面色微变,全部转头看向龙战,却见龙战,依旧冷冷的看着那个妇人。
龙飞尘骂道:“你这个女人,死到临头,现在还要来祸害桥姐姐,你快将她放了,我就留你个全尸。”
妇人笑意张狂不减,一步步往崖边退去,几人面色大变,却听妇人道:“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怎么死都是死,死了没有任何感觉,我还要全尸做什么?!”声音凄厉,在这暗夜之中显得异常诡谲骇人。
一边的阮风华手一动,妇人忽然呵道:“西京公子,我劝你不要随便动作,我手上可是涂了毒的,只要你们的冯桥桥姑娘,禁不住这毒药一刻的折磨,一旦沾染,一炷香之内容颜破败,苍老而死。”
阮风华怔了一下,笑道:“只是才动了一下,夏姑娘就出这种警告给我,当真是太泼辣了些,不过,夏姑娘有这个本事,也难怪能从战王和剑首的团团围困之下,还能上山掳走冯姑娘,佩服。”话虽说的轻快,但深邃的眼眸之中,却是阴翳和危险,显然已经跟踪围捕了六年之后,对这个女人没有半分耐心了。
龙飞尘怒道:“你到底是怎么样?”
一个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才是最无可畏惧的?她有惧怕就有弱点,但如今的夏梦,俨然是没有任何惧怕和弱点,执意要拖着冯桥桥一起去死了。
“大哥,你……你怎么了?”
龙战一直没说话,让龙飞尘不禁着急了一下。
而这个问题,龙战没回答,那妇人却接口了:“主子,属下跟随您二十年时间,从未见您对任何人起过心思,为什么要对这个贱女人那么好?你可以一直高高在上,一直不让任何人近身,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为什么要对她特别?”
龙战淡淡道:“她是她,所以我对她好。”
妇人忽然尖声道:“你们这群男人为什么都要变?为什么都要变!?战不屈曾说我是天下第一奇女子,却把战家的信物送了阮清嫣那个贱人!你本是我心里从头至尾唯一崇拜过的人物却也要为冯桥桥这样一个山野村姑改变,她有什么好?乱长相论才貌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为什么!”
说着,箍住冯桥桥脖子的手忽然收紧,莹白如玉的肌肤上,立刻显出一圈黑色,在月光下诡异万分。
四方公子倒抽了一口气,并非不能救人,只是现在出手,势必伤到了冯桥桥,而夏梦身手不凡,身后又是悬崖绝壁……
龙战嘴角一扯,上前一步,“是你假扮裴怀英出手伤她的?”
“是又怎么样?你现在就出绝招杀了我啊!”
“怎么样,你会放了她?”
妇人明显一怔:“你在跟我谈条件?”
“不错!”
妇人愣了一下,立刻恢复镇定,“你当我是白痴吗?放不放她我都得死,难道一个女人,可以让你这样的男人放弃自己的初衷,只为了她的一条命?况且她现在已经中了毒!”
龙战看着山下灯火,忽然想起自己和冯桥桥两人一起,坐在罗澜湖上湖心亭顶的时候,那些明灭的万家灯火,她的表情,眼神一柔,视线转换之间,已经变了颜色。
“她活着,我要她的人,她死了,我要她的鬼,这辈子我认定了她,生生世世我都只要她一个,不管是生是死,我的心永远不会改变……没有任何人,能命令我做任何事情,但是为了她,我可以……”
珍重分量的宣誓,让在场围观的四方公子面色一变。
妇人彻底愣住。
嗖——
正在这时,龙战手腕上的金线射出,直接穿透了‘冯桥桥’的衣服,穿透了那妇人的心脏,错位射杀。
一切,不过是电石火花之间的事情,龙战冷冷的道:“前提是,她是真的。”
妇人不可置信的瞪着龙战,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眼前这个女人是假的,为什么龙战就这么确定她是假的?为什么为什么?
山风微冷,吹得她的长发飘飞,她依稀记起自己初次到龙家的情况,谁都不喜欢活的这么累,谁都不想活的这么累,可她从来没有选择,不管是假扮义妹去骗战不屈的信物,还是化身夏梦周旋青楼布置一切,她不想的,她其实很羡慕冯桥桥那样的女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四方公子对她恭恭敬敬,连战王都对她无可奈何……
“快快快,别让她跌下去,下面是山泉水,脏了水怎么酿酒啊!”
不合时宜的惊呼声传了出来,四方公子同时转头,就看到冯桥桥满面慌忙的站在巨石之后,经不住眼角有些抽搐。
龙战出手迅速,指尖一动,将那要倒下去的人扯了回来,丢在一边,然后手腕用力,将腕上的那一截金线斩断。
场面寂静的要命,龙飞尘看了大哥和冯桥桥一眼,提着两个人直直的往山下去了,寒江雪三人对看一眼,没什么可说的,也便转身离去,只是行走之间,西京的动作似乎不是很顺畅。
山风。
冯桥桥站在及不远处,看着龙战一步步的往自己走来,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自己的心重重的跳了一次,从来不知道,他对她用情之深,到了如斯地步,而当她听到龙战说出那句,为了她,我可以的时候,她真的吓坏了,她以为龙战没有认出来,以为龙战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山风,将他的长发吹的微乱,打在了刚毅的脸颊上,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这几步的距离,成了沧海桑田,天荒地老,往事一幕幕,跃然眼前。
龙战伸出手,指尖摩挲着她的脸蛋,“来了?”
冯桥桥重重的点了点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你不来,泉水就要被弄脏了,到时候脏了水,怎么酿酒?”
冯桥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吸了吸鼻子,“你这个人,你明明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要说那么多废话,害我吓了一跳,直接杀了就是了,还弄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儿来。”
龙战认真的道:“看着你的脸,我下不去手。”
冯桥桥一怔,静静的凝视着他的脸庞,伸出手,圈抱住了他的脖子,道:“终于忙完了,可是我也累了。”
龙战眸光璀璨,嘴角轻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低头,含住了她睫毛上的一滴泪水,温柔的辗转,轻轻道:“咸的。”
冯桥桥惊喜道:“你……你恢复了?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龙战不语,弯身,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道:“回家。”话落,足尖一点,从竹海之上飞身而过,山风荡的竹海绿浪阵阵,不一会儿,他们便回到了竹园之中,还是那石桌,还是那花草,还是月色竹屋。
冯桥桥窝在龙战的怀中,心情不能平静,尚沉浸在他说的那些话和恢复味觉的刺激之中。
生生世世?
原来他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了吗?她以为……
“你……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
龙战淡淡道:“你很聪明,不可能被人抓到,而且,我就是看得出来她不是,没有原因。”
他抱着她,往屋内走去,冯桥桥觉得自己似乎又困了,眼睛有些乏累,但是又好像有好多事情
想要问他,有好多话想要跟他说。
“龙战,我饿了。”
龙战停住脚步,高深莫测的看着她,道:“我也饿了,很饿。”
意味很深的话语,这次没让冯桥桥羞的面红耳赤,大发娇嗔,反而惹来她轻轻一笑,低头想了想,勾着他的脖子,碰了下他的唇,“嗯……我们先吃点东西……再……”
龙战挑眉:“再什么?”
他是放下了她,却紧贴而上,用嘴堵住了她的唇瓣,轻柔慢捻,唇齿相依,将她的手反握在了她的身后,很久,才支起身子,道:“不要说那些。”
有型的薄唇,悬在了自己的面前,冯桥桥眼睫颤动了一下,抱着他脖子的手,缓缓的移动到了他的腰间,道:“好,不说就不说,我们做饭去。”
龙战揉了揉她的头,道:“你累了一夜,去泉水里泡一泡吧,东西我来准备。”
说着,抱起她转到了药泉那间屋子里,冯桥桥连忙推拒着他的动作,道:“你去,我自己泡。”
龙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冯桥桥松了口气,也许这一刻她其实已经等了很久,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却觉得全身都有些不舒服,感觉很奇怪。
摇了摇头,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全部抛开,迅速的下了药泉,缓解了下自己因为疲劳而过度紧张的神经,温热的泉水,冲击着她的感官,她忘了那些担心和眼泪,忘了纠结的裴怀英,忘了西京和妹妹,忘了很多事情,只记得龙战……
他说生生世世,他的味觉恢复了。
他说这辈子只要她,生要人死要魂。
他说永远不会变心。
爱情……
愿我如星君如月,生生世世永相随。
水汽缭绕,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人在龙战的怀中。
他盘膝而坐,身上是好闻的药香味,拿着干布帮她拧着长发,而她,却已经穿了柔软的绸罗衣衫,她竟睡的这么熟,连龙战什么时候帮她穿衣服偶不知道?微微一动,他俊毅的侧脸映入眼帘,黑亮如深潭的眸子,此时却灼灼生辉,顺着她长发的手动作温柔,一下又一下,烛光渲染着他的轮廓,让她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眉心动了一下,抬起手。
“别动。”他却已经先一步发现了她的动作,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摩挲,“头发还是湿的。”
冯桥桥真的没动,摸着他的袖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道:“夏梦好像也喜欢你。”
龙战没什么反应,温柔依旧:“她只喜欢她自己。”
冯桥桥顿了一下,想到夏梦临死前说的话,她好像喜欢战不屈,又好像喜欢龙战,或者说谁都不喜欢,只是怨恨自己的生命怨恨她的无法选择,怨恨认识的男人都有了选择,所以变成了那样,要对付阮清嫣,要对付她。
“你曾经问过我,我的弱点是什么,还想和他请教,我如今便也告诉了你,我的弱点是——”
“别说!”冯桥桥捂住他的嘴巴,到了今天,她还能不清楚吗?因为她是他的弱点,所以被裴怀英拿来对付他。
暗暗叹了口气,冯桥桥扯了扯他的脸颊,道:“你去地窖拿我酿的酒,我把食物端到外面去,我累了,我们吃饭吧?”
“嗯。”他点头,直接打横抱起她,走出屋子,将她放到了竹帘百花前,这一刻的安逸和宁静,等待许久。
龙战转身去了地窖之中,冯桥桥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胫骨,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夏末秋初,龙战培植的百花开的正旺,花蕊露珠似乎也在这一个瞬间变了味道,旖旎而美好。
冯桥桥将龙战做好的食物全部端了出来,他的手艺很好,冯桥桥一直是知道的,不过准备了食物之后,也把那把骨雕飞天筝抱了出来,拿到了花丛之中坐好,挑试琴弦。
须臾,龙战从冰窖之中走出,手上拿着一瓶前些日子冯桥桥酿好了的酒,一方竹园,一方天地,他唇角浅笑,走到了冯桥桥的面前,“弹琴?吃饭?”
冯桥桥指了指花丛边上的软垫:“你先坐下,我弹曲子给你听。”
龙战挑眉,手掌一推,酒到了桌面上,“先吃饭,凉了对你胃不好。”
冯桥桥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会儿,道:“也好,就先吃饭了。”
没有人跑来打扰他们,不管是裴怀英也好,别人也罢,冯桥桥坐了下来,忽然想起自己的衣服是龙战穿好的,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没说你的味觉是什么时候恢复的呢。”
“在去地牢看你的那天。”
冯桥桥凝眉看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想我自己在牢里,你要怎么办,居然瞒着我到现在。”
龙战笑着,端起白玉小碗,盛了一碗汤给她,鱼羹,飘着碎小的葱花和栀子花瓣,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了。
她心下一喜,多喝了几口。
龙战静静的看着,一边夹菜,一边添汤,冯桥桥眼儿一眨,道:“你怎么不吃?”
“我看你吃就是。”
冯桥桥垂下眼帘,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要不这么一直看着她,真的让她心里紧张的厉害,想了想,又道:“现在事情都处理清楚了,你要离开茶山吗?还是会一直留在这里?”
顿了下,龙战道:“离开。”
他甚至没有思考,说出这两个字。
冯桥桥的心跳漏了一拍,“你……”
龙战认真的看着她,道:“带你去浪迹天涯,跟我去吗?”
她眨了眨眼,很慎重的点头:“这里有父母家人,可是天涯有你。”
龙战嘴角一动,勾勒出一个纯粹的微笑。
“我们……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你觉得还陪的不够吗……”她低下头,很小声的道。
龙战笑着道:“远远不够,我要陪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要陪你漠北看雪,江南听雨,小湖泛舟,闲庭看花,细数流年,只和你在一起,也够,因为只有你能牵引我的情绪,只有你。”
冯桥桥咬着下唇,灵动的双眸凝视着他,此时的龙战,已然褪去了周身的肃穆和冷厉,不是战功赫赫的飞龙神将,不是权势遮天的天子剑,他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一个等待被肯定和心爱的人一起走马江湖,笑傲风月的男人。
“我吃饱了,好久不弹琴了,你可别笑我。”她说的轻快,起身咚咚咚的跑到了花丛古筝边,道:“吃东西吧,你吃完了我就弹给你听,我现在要先想想。”
龙战挑眉不语,优雅的进食,动作却很快的将桌上的食物扫荡,然后提着那瓶酒到了跟前软垫坐下,就着酒瓶,喝了一口。
“你不是不喝酒吗?”冯桥桥诧异道。
龙战眼眸一闪,有型的剑眉靠了上来,他堵住了她的唇瓣,将酒渡到了她口中,唇齿相依间,缱绻万分。
半晌,他放开了她,抵着她的唇瓣道:“喂你喝。”
冯桥桥脸颊如天边云霞,倾身碰了碰他的嘴角,道:“别闹,我想起来了。”
龙战敛眉,放下酒壶靠在软榻上,单手支着下颌,态度是少见的慵懒随性,月光洒落,照的满园华光。
冯桥桥怔了一下,从未见过他这等样子,连忙收敛心神,低头抱琴。
想到自己与他的初遇,这些经历,虽然说不上风风雨雨,但是每一次的交际都让她刻骨铭心,手下一动,曲调随之而起。
沧海尽头水深处
巨浪外面有蛟龙居住
一飞万丈冲天步
蜿蜒饮水四海和五湖
风云电闪击云雾
刹那清空风卷雨如柱
龙行见首不见尾
只见滋润尘土和草木
我爱神龙来去无拘束
带天涯为咫尺任意飞舞
我爱神龙过往多赐福
让心田千万年永不荒芜
我爱神龙来去无拘束
带天涯为咫尺任意飞舞
我爱神龙过往多赐福
让心田千万年永不荒芜
一曲终了,冯桥桥挪到了龙战的跟前,歪着头道:“这个你喜欢吗?”
“不论是什么我都喜欢。”
她嬉笑着靠到了龙战的榻边,拎起他手中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直觉入口甘甜清香,比那飞凤酒,不知道好了多少,“酒很好喝,你要不要尝尝?”
“方才喝过之后倒是没听到你说好喝。”
冯桥桥语塞了一下,嗔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没有尝到,只觉得灼热的呼吸和明灭的欲火。
龙战翻身,从榻上滚了下来,抱着她滚到了花丛之中,小心的撑起身子,没有压着她,“你喂我,我就喝。”
冯桥桥嘟囔一句麻烦,翻身趴在他胸口,拎高了酒瓶,酒水簌簌,从瓶口滑落,浇洒到了龙战的口中,他喝了两口,忽然揽住了冯桥桥的腰。
酒瓶不知道什么时候空的,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滚下台子去了,清冷的月光也挡不住这份炙热的感情,衣带渐宽,耳鬓厮磨。
他视线深沉的看着她,轻轻的道:“爱你,明月为证。”
似乎,再多的海誓山盟,也顶不住这一句的分量,她浅笑嫣然,有些颤抖的扶住了他的肩膀,将自己生嫩的身子贴了上去,在他耳边呢喃:“我不怕……”
虽然听说很痛,但是她不怕。
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每一个试探的轻触,都是温柔呵护,缠绵,旖旎,围绕着她的身心,不舍不弃。
下腹一沉,送了进去。
被填满的瞬间剧痛,让她白了脸,闷哼出声,他脸上带着抱歉的情绪,动作却未停,霸道温柔,将她彻底占有。
*
醒来,是半夜。
她浑身瘫软的靠在龙战的怀里,两人一起泡在温泉之中,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道原本的花前醉眠,月下笙歌,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幅样子,她全身都没有一点力气。
龙战光裸着上半身,纠结的肌肉横城在她眼前,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她有些发酸的腰,连下腹,也有着难以启齿的疼痛和酸麻。
她幽幽的睁开眼睛,看了龙战一眼。
龙战的脸色,少见局促和尴尬,“我……累着你了……”
原来她竟晕了?男人的果然猛如虎,尤其是禁欲许久的男人。
冯桥桥虚弱的扯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
龙战深吸了口气,抱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我陪你泡着,对身体好。”
冯桥桥静静的靠在他怀中,两人相拥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温声道:“你什么时候走?我要交代些事情。”
龙战一顿,“我不走。”
“你不是说要——”话才出口,冯桥桥猛然想到龙战的性子,咬着唇道:“你是不走的,对吧……”
龙战知道她心中关心家人,怎么可能真的要带她走天涯?只怕是他心中所想,想要避开裴怀英,避开龙廷,避开认识的一切,也不再愿意做那天子剑,只要和她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
她在他怀中转了个身,心灵相贴,肌肤相贴之后似乎没了那么多的羞涩和嗔怒,脸色微红之后,抱住他的脖子,“你能为我做的,我也可以为你做。”
龙战低头,和她额头相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丫头,我不要在看你为我涉险,你不知道,在我看到她提着你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尽管我分辨出那不是真的你,可是那副画面却一直绕在我的心头,我从来不曾怕过什么,可是在那个时候,我是很怕的,非常怕。”
“以后不会了。”
她点着脚,接着浮力磨蹭着他的身子,唇瓣,从胸口,移动到脖子,移动到下颌,移动到嘴唇、鼻梁。
“别……你受不住。”
冯桥桥轻笑,“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受不住?”
龙战的脸色微微一黑,忽然下腹一沉,猝不及防的闯了进去,引起她一声惊讶的喘息。
“你……你怎么——”想着上次两人差点就真的发生关系,她还曾经怀疑过这个男人是不是有隐疾,现在也太矫枉过正了吧?居然在泉水里做这么刺激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龙战的嗓音醇厚魅惑,他扶着她的腿,每一次动作,都低头轻碰一下她的唇瓣,轻触,并不深入。
她频频喘息,刺耳的水声和他孟浪的动作,将这一场情爱激发的更为敏感和刺激,水汽缭绕在两人周围,她死死的扣住他的肩膀,想要一个彻底的吻,他却不给她。
他魅惑一笑:“我喜欢你的声音。”
冯桥桥小脸一红,瞪向他:“你分明是故意的!”他不答,磨人的动作刺激的她的感官更为难耐,以着几乎要将她揉入体内的力道搂紧她,深入浅出,密密实实地品尝她每一寸肌肤。
她轻呼一声,本能的抬头,与他唇齿相依,盈满的激情,荡漾你我。
颠狂的激情热度持续延烧,他流连于柔暖娇躯的包围及抚慰,一遍遍深尝她的甜蜜,每一回动作,便让他更加占有她一分,无止无尽的欢情,似要延续到地老天荒。
“永永远远的抱着你,再也不放手。”最后一回的动作后,他霸道宣誓,看着怀中神智已经有些迷失的小女人,一抹满足萦绕心头。
再次醒来是午后。
腹中空空,冯桥桥全身好像被肢解了一样,抗议着某人过度使用,才翻身坐起,她看着自己身着薄衫的身子上,青青紫紫密布,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昨晚到底什么时候休息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花丛到温泉,温泉到床上,她醒过一次,但是龙战貌似还是神采奕奕……
门吱呀一声开了,龙战出现在了门口,手中拎着包袱,走到了她床前,“我把你累坏了,来,穿了衣服带你去吃饭。”
冯桥桥暗暗嘟囔了一声,当时本是她主动安慰,没想到安慰变成勾引,勾引变成激情,再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自作自受,当下翻身下床,哪里知道双腿发软,根本站不稳,还好龙战离的近,连忙抱住了她。
“走不动?”
冯桥桥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有眼睛不会看吗?”
龙战挑眉,抱着她坐回了床边,道:“看到了,所以抱你了,还这么凶。”
“我人坏,所以凶。”
龙战笑道:“你坏我也喜欢,吃东西吧。”
冯桥桥没好气的瞪他,“你拿的包袱是什么东西?”
“你的东西,等你吃完了再看。”
“哦。”
冯桥桥暗想这个霸道的家伙,不知道又弄了什么东西,就和龙战一起用了点东西,不过也是她吃龙战看着,等她吃完了,剩下的再由龙战解决。
当她吃完了东西打开那只包袱的时候,神色诡异的看了龙战一眼:“给我的?”
“嗯。”
冯桥桥清了清喉咙,道:“这个……”
龙战站起身来:“你的衣柜里拿出来的,既然早就做好了,那就穿一穿吧,一直放着压箱子底,不好。”
冯桥桥眼角抽搐了一下:“谁让你碰我的东西的!我做了怎么了?还没答应要和你一起穿呢!”
龙战高深莫测的转脸看她:“我以为……连你这个人都是我的,你的东西又有什么例外?”
被堵,冯桥桥道:“我不穿。”
“可以。”他道,从包袱里拿出红色喜服,转到了她的面前蹲下:“你不穿,我帮你穿。”
冯桥桥默默的多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是这样,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说出点别的话来?”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深情旖旎:“丫头,我们成亲。”
冯桥桥心中一动,抬手握住了自己颊边的大手,点了点头,“好。”或者还可以多生几个孩子,让他以后不是那么寂寞。
而所谓的成亲,说起来好像那么遥远,真的办起来,却紧锣密鼓。
第二天冯桥桥在下午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她彻底明白龙战那句我们成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她真的没睡醒,因为昨晚被人拉住运动。
而白氏等妇人似乎也不打算让她睡醒,在几声等等和不要之后,已经红妆素裹,穿戴整齐,奶奶更是一把将她按在了桌前,很认真的梳着如意同心髻,各种晃眼的金银首饰插满头,虽然也许大概可能真的很漂亮,但是她的脑袋快支撑不住了。
等她醒过神来,龙战一身红袍,出现在了门口。
这件喜服,是她亲口答应龙战成亲的时候开始,自己制成,不知道是龙战本身的气势凌然作祟,还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从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她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很少穿别的色,一直是黑衣凌厉,如他本身的气势一样,而这一刻,多了一份婉约温柔,少了一份孤绝霸气。
其实她和龙战现在的情况,他们双方都已经相互认定了对方,成亲不过是个形式,想着初见时他的冷言冷语,和如今即便沉睡了之后,依然清爽的周身,很多事情不需要言明,他对她的好无以复加。
龙战走上前来,拎过龙凤呈祥的盖头,盖好。
“等拜堂之后再看,现在还不到时间。”
冯桥桥没好气的道:“说什么鬼话,早都见的不爱见了,还掩耳盗铃呢。”
龙战一把抱起她:“闭嘴,成亲就要有成亲的样子,有话等晚上再说。”
盖头下的冯桥桥撇了撇嘴,却没说话,因为感受到了抱着她的龙战结实的手臂似乎微微颤抖,双手一环,抱住了他的脖子。
苍天为证,竹海为媒。
龙战抱她出来,外面已经围成了人山人海,龙战将她放进了精致华贵的十六人抬的轿子里,退了出来,翻身上马。
冯桥桥坐在轿子里,拎开了一角轿帘,看着坐在马上姿态随意却霸气凌然的男人,唇角轻轻的勾了起来。
这一小段路,片刻就到。
龙战翻身下马,掀起轿帘,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冯桥桥推了一把,小声道
“我自己可以走。”
“你确定你走得动?”
冯桥桥顿住,无语的拧了他一把,自暴自弃的窝到了他怀中去,懒得再动一下。
喜帕之外人声鼎沸,似乎人很多,茶山多数人虽然是土生土长,好歹也没有那么多迂腐规矩,只是看着龙战这幅样子,还是有不少人窃窃私语天作之合之类的话。
来的是冯家,冯桥桥认得这一小段路,也认得大厅的地毯。
顺着红色帕子的视线角落,她看到了一点点厅中情况,原来……裴怀英和龙廷是在的。
礼仪官高唱着三拜天地,她混混沌沌的随着龙战的姿势叩拜,身边扶着她的是妹妹,旁边站的是龙战,堂上坐的是爷爷奶奶父母亲人,身后围得是乡里乡亲盈盈喜气。
这一刻,万分圆满。
她不是她,她是谁?
他也不是他,他是谁?
很多事情似乎不那么重要,或者那些事情根本不重要。
她知道龙战抱起了她,周围是声声恭贺和祝福,那些似乎远了淡了,她下意识的勾紧了龙战的脖子,龙战心中微微一动,隔着喜帕,蹭了蹭她的额头,“好了,我带你走。”
他抱着她,翻身跨上了马,回头看了一眼端坐正位上的龙廷和裴怀英,以及那一群人面色的莫测,驱马回竹园去了。
裴怀英站起身来,出了院子,翻身上马,微微闭起了眼睛,这般的喧闹,似乎也是没入的了她的眼的,骄傲自负,似乎到了这一刻,也一文不值了……
龙廷紧随着她的步伐出来,也翻身上马。
“回京吧,他的事情,他自己知道,我们再去插手,只是双方更难看,即便三扣还了恩情,他还是我们的儿子。”
“不错。”
裴怀英幽幽道,在这山明水秀的茶山竹海之间,似乎看到了那少女璀璨明灭的眸光,轻若浮沉,淼若流云,却隐含着淡淡的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