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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少英只略沉默了一下,就放下窗子,转身往北边走了。
秦含真正在想他怎么能话都不说一句,就这么走开,就看到炕头那边的窗外闪过一个熟悉的青衫身影,却是刚才二话不说走开的吴少英。原来他并不是走了,而是绕到屋子前头来。
秦含真连忙爬回了原本躺着的位置,觉得有些气喘,心里暗暗哀叹。她这破身子哟,才爬了几米就喘成这样,难道之前的伤真的留下了这么严重的后遗症?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健康呀?
她只走了这小一会儿的神,吴少英已经走进了西厢房,不过听起来,他在门外有些踌躇,但还是进来了。秦含真从门帘的空隙可以看到,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北屋,反而是转向了南屋的方向。
秦含真知道南屋是小姨关芸娘的卧室,还在奇怪呢,忽然又想起,虎嬷嬷与关老太太应该是在外头花厅里说话的,怎么吴少英进来,没听见他跟她们打招呼?
秦含真正疑惑着,门帘掀起,吴少英进来了。看他的神情,似乎还算平静。
吴少英在炕边坐下,伸手摸了摸秦含真的头,温和地说:“姨妈和虎嬷嬷在表妹屋里说话呢,离得远,帘子又是放下的,她们应该没听见。”
秦含真怔了怔,更加疑惑不解了。关老太太和虎嬷嬷为什么要跑关芸娘的房间里说话?
不过这倒是能解释她们为什么听不见这头的动静。关家房子还是挺宽敞的,厢房两端起码有十米长呢,中间还隔着两堵墙,又因为天气已经是秋凉,门帘也换上了夹棉的那一种,隔音效果还可以。更别说,吴少英与关芸娘是在屋子外头说的话。要是南屋那边没有开窗,关老太太与虎嬷嬷没听见的可能性很大。
可问题是,她们为什么不待在花厅里?
秦含真心中的困惑念头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她抛开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吴少英还在摸秦含真的头,用温和却又十分郑重的语气对她说:“表舅方才跟你小姨说的,句句是真。表舅跟你娘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无论别人怎么说你娘的闲话,你都不要相信。你娘是个善良温厚的好女子,她绝对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父亲的地方。桑姐儿,你要牢牢记住了,知道么?”
秦含真点头。她就相信吴少英一回好了,反正……这对表姐弟之间八年未见,又能出什么事?关氏已死,她又不是真正的桑姐儿,何必纠结于逝者的感情生活?
但她不纠结,不代表这件事就可以丢下不管了。
秦含真抓住吴少英的袖子,十分严肃地对他说:“表舅,你一定要说服姥姥和大舅、舅母,不能让小姨在外面乱说话才行。她是我娘的亲妹妹,她说什么,外头的人都会相信的。”
吴少英手上一顿,叹了口气,点头道:“这是当然。姨妈与表哥表嫂已经约束过表妹,不会放她出去乱说的。如今……她只不过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罢了,迟早会明白过来。”
“不能等迟早的。”秦含真郑重地道,“表舅,你知道我娘以前身边的丫头翠儿吗?”
吴少英听到翠儿的名字,脸色微微一沉:“知道,这个丫头品性不良,你还是不要继续用她的好。”
秦含真听了倒是怔了怔,原来才回米脂没多久的吴家表舅也知道翠儿不妥?她连忙说:“昨天翠儿跟我奶娘拌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气得向祖母告了一状,祖母把她赶出去了,要她净身出户。虎嬷嬷去她屋里搜查,发现她偷了我娘很多东西,还有一根金花簪,说是我娘的陪嫁,原本是一对的。”
吴少英恍然:“是有这么一对金簪。”他好象有些恍神,“那是我给表姐的添妆礼,簪上那对金花,花芯处还镶着绿松石,是不是?”
他当然记得。表姐蓉娘出嫁时,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心中难过不舍。他幼年父母双亡,族人侵占了房屋、田产、财物,他只匆匆带了些父母生前用过的物件,投奔姨妈家。遗物都是留做念想的,不能变卖,他平日衣食住行,只能靠姨妈贴补。他省吃俭用积攒下一点银子,本是为了日后出门求学用,但为了表姐,还是全都花在了县城中最好的银楼里,给表姐打了一对金花簪做陪嫁。
因为金子不够,只能打一对金花,簪杆将就着用了银的。就连那对镶的绿松石,也是他从亡母的遗物中,拆了一对亡母很少戴的绿松石耳坠,才凑上的。他看着表姐戴着这对金花簪上花轿,心里又是酸,又是涩,那滋味无法形容。事后看见表姐与表姐夫秦平夫妻融洽,他才算是安心了。如今回想,八年就这么过去了,却是物是人非。当年他离开米脂时,心里只有对表姐与表姐夫的祝福,哪里想到如今再相见,却是阴阳两隔呢?
秦含真看着吴少英神情恍惚,下意识就觉得他与关氏之间可能还有些往事,不好提起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扯了扯吴少英的袖子,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那对金花簪,我娘经常戴的,奶娘给她梳头的时候见过很多次,说是有一根簪的杆身上刻着娘的名字,另一根则是刻了银楼的名字。但刻了娘名字的簪子还在我娘屋里,另一根从翠儿屋里搜回来的金簪上面,没有银楼的名号,却有一个‘英’字,看起来是新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