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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老还乡如何?”水芊鸢凤眼含笑,镇定自若,丝毫没有之前乱了分寸的慌乱。
“好…”刘阁老话未说完,便被水卿衣打断:“本宫倒是赏识刘阁老的直言不讳,也相信‘母后’是清白,儿臣觉着刘阁老没有恶意,他只是阐述坊间传言,也是一心为母后着想,为南诏着想,母后说在御膳房熬汤,这事儿臣可以作证,可是别人不知道,何不配合刘阁老让大理寺卿查办,还母后一个清白?”
刘阁老感激的看了一眼水卿衣,之前碍于她是水芊鸢的女儿,心底有疙瘩,怕是另一个祸国祸水,没想到如此通情理,深明大义。
水芊鸢暗恨在心,没料到水卿衣非但不帮她,反而将她一军,若是被查,有心人栽赃,她怕是出不来了!
“澈哥哥…”水芊鸢心思一转,她知道关键在于水澈,即使是她杀的,水澈有意袒护她,众人也奈何不了。
水澈神色一动,薄唇微掀,扫了水卿衣一眼。
“父皇,莫要失了民心。”水卿衣蹙眉,这个恶人她来做?
“皇后,你先随大理寺卿下去,朕会还你一个公道,不会让你有事。”水澈温柔的眸光安抚着水芊鸢,看着她的视线,果真感觉到自己的思绪渐渐恍惚,头一瞥,别开视线,稳住涣散的心神,适才朝水卿衣递了眼神。
“澈哥哥,鸢儿是冤枉的。”水澈的话如定心丸一般,把水芊鸢提着的心,安抚落地。
是了,水澈中了她的摄魂术,怎么会不在意她?
望着水芊鸢离开的身影,刘阁老捏了把冷汗,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仿佛虚脱了一般,踉跄了几步,被身后的人扶住,才稳住身形。
“皇上,这是微臣在晨曦宫拾捡到的物件,极有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御林军统领之前也是在事发现场,便一同来了金銮殿。
小德子公公接过小印章,传递给水澈。
水澈接过,望了一眼,眸子微微有些波动,阴鸷的扫过下首的冯荣贵,最后停顿在水芊鸢身上。
冯荣贵见此,嘴角微勾,露出阴毒的笑,真好,马上就可以都去死了。
水卿衣目光始终在冯荣贵身上打转,看着他的模样,定然是在窃喜吧!
“冯荣贵,昨夜你在何处?”水澈冷厉的话语,透着浓厚的杀气,龙威直逼冯荣贵面门,让他抵不住的后退几步。
“微臣…微臣昨夜一直在书房。”冯荣贵跪在地上,水澈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如芒刺在背。
“这个你如何解释?”水澈震怒,拿起印章扔在冯荣贵脚边。“也是有人陷害你?”
冯荣贵战战兢兢的捡起地上的印章,心里狐疑,这不是水卿衣给他的私印么?
可看到上面冯荣贵三个字后,瞳孔猛然一缩,不可置信的用拇指刮了几下,可依旧是那几个字,而之前那如楷体的‘水卿衣’几个字不见了。
心里慌乱了起来,难道是有人设了局等着他跳进去?
恍然间,他猛然记起,水卿衣离京是去了神医谷,可是为何此时出现在朝堂,其中意味不言而明,他一直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被那一点小甜头冲昏了头脑,忘了水卿衣本不该出现在朝堂才是。恼恨醒悟的太迟,原来他一早就掉进了水卿衣挖好的坑中!
看着如斗败公鸡的冯荣贵,水卿衣嘴角泛着冷笑,她只是在上面蒙了一层软泥,上面刻着她的名讳,而冯荣贵拿到她的印章,定然会放在手中把玩,或是放进怀里,经过摩擦,肯定会剥落,剩下刻着他名讳的印章,即使他放在一边,起了陷害她的心思,呈给水澈,水澈也会把软泥给刮了。
“皇上,微臣是被陷害的,是长乐,这印章是长乐公主给微臣的,她曾说过这是皇上在她册封之时,送给她的。”冯荣贵不甘心啊,就差一步,就差这一步,他就替倩倩报仇了,为何他还是输了?
“丞相真会说笑,父皇送的印章本宫定当好生收着,怎么会随意送人?何况,众所周知,本宫素来与丞相不和,怎会把私印送你?”水卿衣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通体血红,里面还有血丝在游动,正上方刻着水卿衣三个金色的大字。“父皇知晓本宫喜爱红色,定然不会送个琥珀色的印章给本宫,丞相要诬陷本宫,可得把喜好打听清楚明白才是。”
“你…你含血喷人,这印章本就是你给老臣交换死士的信物。”冯荣贵脸色铁青,手指哆嗦的指着水卿衣,睁圆的眼珠显露凶狠的光芒,似要将她给生吞了去。
“丞相老糊涂,死士这么重要,你为何会给本宫,试问诸位,你们手中拥有一支精锐的死士,会给自己的仇敌么?”水卿衣凤眸水光流转,显露睿智的光芒,宽大的袖摆一挥,气势凛然的说道:“莫要看在本宫母后被带下去,本宫便是软柿子好拿捏,逼急了,本宫也不是好相与的!”
“你…你…噗呲…”冯荣贵气血上涌,喷洒出一口黑血。
“瞧瞧,腌臜事做多了,血都是黑的,更遑论心呢?栽赃这码子事,丞相估摸着都是信手拈来。”水卿衣似笑非笑的睨了眼地上血迹,话里充满了嘲讽之意。
冯荣贵脸色煞白,忽而抬手从怀里抹去,摸到软软的一物,连忙掏出来,对着印章盖上去,俨然出现水卿衣几个大字,激动的说道:“皇上,老臣没有诬陷公主,这就是当初公主给老臣的印章,老臣也是被公主糊弄了过去。”
站在冯荣贵身后的大臣,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大小刚刚好。却也分不清楚是冯荣贵早有准备,还是事实真的如他所说,在没有明确的证据前,他们不会轻易的表明立场,之前刘阁老给了他们教训,幸而有长乐公主帮忙说话,若是这次他们得罪了人,谁帮衬?
“莫不是丞相之前早有准备,放着事迹败露,才会留有一手?”刘阁老摸着花白的胡子,中气十足的说道。
“对啊,这也不能证明就是本宫害了令贵妃。”水卿衣睨了眼刘阁老,暗忖道:没白帮!
“大家应该见过公主的字迹,与这三个字有何区别?”冯荣贵死死的抓着手上的印章,这是证明他‘清白’唯一的证物。
水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冷笑道:“别以为是皇室公主就都写的一手好字,若是衣儿能写出这字迹,朕怕是做梦也会笑醒。”说罢,挥手道:“小德子,把公主的字帖拿出来。”
小德子同情的睨了眼丞相,暗骂了声傻货,公主的喜好习惯都没有打听清楚就来栽赃,不是找死么?
从一堆奏折里翻出一张夹在奏折里的宣纸,展开,对着诸位大臣:“这是公主前些日子在皇上这留下的字迹,因此,还受到皇上的奚落,公主当时可气晕了,好几日都没有理会皇上。”
水卿衣看着上面的狗爬字,扫了一眼众人错愕的神色,老脸忍不住一红,可听闻小德子的话,脸立即黑沉,你才气晕了,你全家都气晕了!
明明是她被父皇一砚台砸晕的,怎么就成了气晕了?还能再扯一点不?
冯荣贵也傻眼了,这是水卿衣的字迹?复又垂眼看着手中漂亮的楷体字,真想两眼一抹黑昏死过去,不用想也知道水卿衣叫别人刻的字,而他之前那一说,俨然坐实了他瞎编捏造陷害水卿衣的事。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殿外传来脚步声,曹浩一身软盔甲进来,跪在地上,把手中的小木盒递上去说道:“皇上,这是在九黎谷找到截杀太傅的证物。”
小德子公公接过来,打开放在龙案上,水澈拿出来,看着上面的标识,冷笑道:“冯爱卿可还有话说?”
话落,带血的扳指砸到冯荣贵眼前,裂开成几瓣。
冯荣贵看着地上祖传的扳指,吓得魂不附体,瞪圆了眼看向水卿衣,他后悔了,后悔要设计她,与她为敌,不然便不会给她将计就计的机会,人如数死在她手中,如今变成他杀死的,如数栽在他头上,即使他舌灿莲花也不能推翻了罪名!
“皇上,傅臻是老臣妹夫,老臣怎么会杀了他?老臣是冤枉啊!”冯荣贵气势不足,做着最后垂死的挣扎。
“冯爱卿,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水澈杀意骤显,示意人把外面的东西抬进来。
冯荣贵心一沉,回头便看到用木板门抬进来一具尸首,用白布蒙着脸,摆放在大殿中央,心底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接着便听到水卿衣说道:“丞相,你要杀太傅一家,甚至连令贵妃不放过,是因为要替甄小姐报仇吧!”
说完,便示意人揭开白布,露出甄倩灰白泛着青色的脸,本该腐烂的尸首,不知冯荣贵用什么方法,这么久非但没有腐烂,而且还没有臭味,就这样一直摆放在书房,冯荣贵不出府,便会日夜不离身,关在书房不出。
冯荣贵看着是女儿的尸首,疯了一样的冲上去,把侍卫撞开,用身体护住甄倩的尸首,紧紧的抱住,喃喃低语道:“倩倩别怕,父亲会保护你,别怕…”
众人看着神色各异,有的不忍直视,红了眼眶,别开了头。
水澈看着这一幕,想起了水芊鸢,一时神色恍惚。
水芊鸢心思复杂,冯荣贵本不会走上这一步,都是由心中的贪念而起,不,准确的说是为了甄倩而起,为了让甄倩嫁给水冥赫,便勾结了傅琴,越走越错,直至沦落到这一步。
他不是个忠心的臣子,但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以至于变得癫狂!
“倩倩,你说话啊,是不是父亲没有帮你报仇,在生气?”冯荣贵目光和蔼,轻柔的抚摸着甄倩的僵硬的手,看的众人头皮发麻。
“父亲帮你杀了她好不好?”说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朝水卿衣而去。
水卿衣两指夹着刀刃,不管冯荣贵如何费力,都始终不动分毫。
“啊——”冯荣贵面色扭曲的使劲全身的力气冲过去,感觉到身前有座大山,阻挡着他前进的路,正要抽回,感觉一股气流包裹着他,身子一轻,呈弧度的飞撞在金柱上,‘噗呲’吐出一口黑血,浑浊赤红的双眼露出蚀骨的恨意:“是你…”话未说完,手便垂落在地上,断了气。
水卿衣心里百味陈杂,她不打算轻易的了结他,但是他对甄倩的那份父女情份让她心酸,软了心。
“拖下去,扔到乱葬岗。相府,男的发送边关,女的送到军营。”水澈眸光骤冷,本打算让他们入土为安,府中之人留下来,发配卖了,可不知死活的要刺杀衣儿。
几个侍卫把尸首都拖下去,水澈也没了心思,案件‘水落石出’了,便退朝。
众人也无异议,傅府那一脉虽然有不满,但也没有说出来,心知在皇上这里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没必要平白招惹祸事上身,只待回去后,一行人商量后行事。
水卿衣对这结果很满意,睨了一眼傅臻一派的人,冷笑的转身离开,便看到水冥赫阴魂不散的依靠在石柱上,手上还拿着她的那副字。
“还给我。”水卿衣摊手,面目冷清的说道,想到这货对她小气的行径,把他拉进黑名单。
水冥赫看着那斗大的歪斜字体,啧啧摇头,还以为这女人十项全能,倒没料到这手字,实在不敢恭维,揶揄道:“冯荣贵栽赃你,还是抬举了你。”暗想冯荣贵也够冤的,阴沟里翻船,哪家公主不会一手好字?
水卿衣不以为意,斜睨了眼说道:“别五十步笑百步,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拳头硬,行遍天下。”说着,对着水冥赫的眼眶比划。
水冥赫脸色微变,想到她揍的那几拳头,离得远了几步。抬眼,便瞧见水卿衣阴笑几声。
“你是不是男女通吃啊?外边的吃腻了,把主意打在宫中的人,连第三号人都不放过。”水卿衣想到昨夜听到的话,心里有些不舒坦,她陪吃陪喝陪玩,还要遭他算计,也就几千两银子。
“什么第三号人?”水冥赫迷惘。
“阉人啊,和其他男人的滋味有什么不同?”水卿衣贼兮兮的看着水冥赫,想不到这货不忌口,对自己的人出手倒是大方!
“你胡扯什么?爷是有原则底线的人。”水冥赫脸一黑,他虽然在女人堆里混,不是什么人都来之不拒,特别是对男人敬而远之!
“底线?原则?”水卿衣冷嗤,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下水冥赫说道:“对,你的底线是给别人就是要精打细算,给自己的男人,要出手大方,下次再爬上床,也容易。”说着,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娘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你还嫌给老娘的银子多,给个太监,居然赏赐夜明珠!”
水冥赫狐疑的说道:“你听谁说的?”
“那太监自己说的。”想到这个来气,害她在自己的属下面前,撂了面子,最后落得个包办婚姻。
“这话你也信?”水冥赫话一说完,恍然忆起,前不久他在百喉堂惹的她甩袖离去,一直避而不见,无奈,便收买宫中的太监,让他们通报水卿衣的去向,随手扔了颗夜明珠,但是这话,打死也说不得,指不定这女人知道,怎么扒他皮!
水卿衣凉凉的看了一眼,鼻孔朝天的冷哼一声,绕过他离开,心里算计着她身边有多少男属下,娶个老婆一人花多少银子的事。
一见她走了,水冥赫心一空,焦急的追上去,姑奶奶的叫了几声,见她毫无反应的继续往前走,桃花眼一暗,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扔在眼前不远处,喊道:“谁的银子掉了?”
话落,只见眼前一道飓风席卷而来,沙尘飞扬,待沙尘散去,便看着某女人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飞快的数着银票,额角滑落一条黑线,便听见她瞪着眼说道:“怎么少了一千两?”
水冥赫干咽口口水,没料到这女人胃口这么大,那可是一万两啊一万两,她还嫌少!
“是不是你趁我不注意,偷偷摸摸的拿了一千两?”水卿衣锐利如刀的视线在水冥赫的胸口来回打转。
“我…”
“别想赖账。”说着,伸手直接探进水冥赫的胸口掏出来,细细的一数,四千三百两,张大嘴愣在原地。
水冥赫见她这模样,笑了,心想这下看你如何解释冤枉本王,可接下来一幕让他几欲瞪掉眼珠子。
“哎哟喂,瞧瞧我这记性,明明是一万四千三百两,怎么就记错了呢?”水卿衣拍打着脑门,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把银票揣怀里,想了想,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水冥赫怀里说道:“虽然你贪污了我几千两,但看在你有良心的没有全私吞的份上,赏给你的。”
水冥赫摸着怀里的一两碎银,他听到心口的碎裂声,仰头欲哭无泪的望着苍天,世上怎么就有这么无耻的人,怎么就有?
“怎么,难道你想说我冤枉你不成?”水卿衣看着他那天塌的模样,眼一眯,威胁意味浓厚。
水冥赫有口难言,他敢说吗?
“别说我欺负你,要不是我的银子,我怎么知道有这麽多?”水卿衣脸不红气不喘的把她练得炉火纯青的无耻发挥到极致,掏出银票在水冥赫眼前一晃而过道:“不信你数数,分两不差!”
水冥赫风中石化,深吸口气,强压下痛揍水卿衣那副小人嘴脸的冲动,紧紧的攥着拳头,才少稍稍平复心底的怒气,忍住没有揪着她的耳朵大喊:尼玛,当爷瞎眼,在面前数一通,还不知道多少?
“别跟我客气,下次继续发扬这种拾金不昧的高尚品德。”水卿衣满意的点头,哼着调子离开。
水冥赫看着她的背影,含冤饮恨,低咒了句:自作孽!
虽然心底恨不得把水卿衣吊起来抽打一顿,可还是贱贱的追了上去,询问道:“你要去哪?”
水卿衣看着他锲而不舍的追上来,抿紧了唇,感情他又来送银子了?
“我虽然爱财,但是那一两银子给你买零嘴,真的不用还给我。”水卿衣言语诚恳,目光清澈,仿佛水冥赫在做着逼良为娼的事。
水冥赫咬紧牙关,忍住暴走的冲动,别开脸,不去看水卿衣让他发怒的表情,轻咳一声说道:“只是问你去哪,若是顺道便一起走。”好歹坑了他这么多的银子,气也该消了吧?
水卿衣想到接下来的事情,点了点头,“去宗人府。”
“看皇后?”水冥赫诧异,刚关进去,现在去看,是要直接接出来?
“人本来就是冯荣贵杀的,皇后自然该捂嘴释放,我去…”送她上路罢了。
水冥赫颔首,缄默不语,凝思想着傅琴的事,跟在水卿衣身后。
到了宗人府,水卿衣看着矜贵的坐在贵妃榻上,好吃好喝供奉着的冒牌货,直蹙眉!
水芊鸢看到水卿衣的出现,心一沉,可想到她是唯一知道真正的‘水芊鸢’下落的人,料想水卿衣不会对她做什么,便有几分高傲的说道:“你来接本宫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