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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有两处望海控江之地,一是华亭(上海),二是钱唐(杭州附近)。然而此时因河泥淤积尚不充分的缘故,吴郡的海岸线相较后世还近了许多,大片在后世肥沃的土膏在此时还不过是汪洋大海。因而,钱唐和华亭地区的土地既常受海水的浸灌而富含盐碱,又没有受到充足的开发甚至是重视,因此这两处地域此时不仅没有形成强有力的经济区,便连聚落也十分稀单,发展得不够充分。
不过钱唐地区不如华亭那样还大部分处于海陆交融的状态,在钱唐,因山峦林立,总归留下了一些肥沃土地。
钱唐北去即是乌程,西去即是余杭,东邻大海,南望会稽,地理位置相当优渥,也极富战略价值。
不过现在的人们显然更将那里作为荒蛮之地。
王易一行来到钱唐时,蓦然发现在吴北纵横发达的河道大渠都隐没在了密林和幽谷之中。而这里全不见宽敞平整的驰道,只能看到一条条蜿蜒的小径通往竹林掩映的山坳之中。
有孤独的行者乘着马车,御者挥鞭时的呼喝声久久萦绕在林际山间;有伐木的樵夫,他们时而隐现,时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王易一行来到的显然是这片矮山丘陵区的深处。但他们并非抛开城镇而径往这里来。显然,王易在筹划每一条“锦囊妙计”时,都尽可能地将计划编制得周全。
常桓被派去叫钱唐的县令骆秀。骆秀乃是会稽乌伤人。他有个哥哥叫做骆俊,字孝远,有文武才干,目前在会稽任职吏。骆氏兄弟年轻有为,又素清廉正直,颇得乡里人心。
而王易知道那骆俊有个儿子叫骆统后,便笃定了要招徕这骆氏一门的决心。
王易不喜陆张这些做事蛮横,又跨州连郡结有枝蔓的大姓。但他还是喜欢笼络略有资产,行事作风都清直刚正的士族。这些士族不仅行可为世范,而且也大多具有很强的进取心,同时比较务实,追求学问,不像豪门纨绔子弟或是整日竞夸浮华表里不一,或是斗鸡走狗不务正业。
山道曲直,虽然常桓早早去了,但偕同骆秀前来,恐怕还要晚一些。
与王易考虑得不通,兴致勃勃跟随王易前来吃“茶”的刘馥董昭等人还不知王易究竟要带他们到何处落脚。要知道,他们转途南下,足足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刘韶和董昭就在回程的时候留在了海盐着手工作了,对他们来说,任务实在是紧迫繁重。
袁敏是最为兴奋的,他将王易赠给他的《农具集要》奉若珍宝,每日都要翻阅十数遍。在那本内容简陋至极的册子里,就有“茶具”一章,在那里潦草地介绍了几种制茶时所需用到的简单农具,譬如炒茶用的铁炉、焙火用的灶台、便于分拣的竹篾、采摘用的刀具……凡此种种,无不奇如天方夜谭。
也确实,如今中国甚至连“茶”字也没出现,惶论完整庞大的茶文化及产业了。袁敏当初看到“茶”字时,还以为是王易将“荼”字写错了。因为他知道传说中神农尝百草中了毒,是吃了“荼”后才解了毒。因此他立即认为王易所要请他们喝的乃是那种名叫“荼”的植物。
可王易当时的回答却是:“是‘荼’也,亦是‘茶’也。”
在授锦囊妙计的时候,王易越来越喜欢一语双关了。不过东汉时期,社会十分流行隐语,因此大家每每听到王易这样解释,总归会感到一种极度兴奋和极度好奇揉杂在一起的奇妙感觉。
其实茶在春秋开始就成为佐餐之菜。在晋时,人们在茶饮中加入粟米等佐料,煮成稀粥状饮用。因为茶叶的青草味比较重,人们也常将其与葱姜、桔梗一并烹饮。隋唐时,人们又加入了盐、橘皮、红枣乃至薄荷等。
可见那时的饮茶风俗与后世迥异。现代的那些热中论茶、品茶的人倘若看到还有人以那种方式“吃”茶,恐怕会瞠目结舌。
公元760年,陆羽在他的《茶经》里提倡清饮,并且认为在茶水里放什么红枣橘皮之类的东西,那这杯茶水就是“废水”了,字里行间满是对当时俗间饮茶的不满之意。然而,喝叶茶是直到明朝才蔚然成风的,那时朱元璋下诏废团饼茶,倡导叶茶清饮。从此,以嫩芽制作的绿茶才开始风靡,以开水冲泡的清饮方式才被固定下来。
据说此时在西南地区,人们多有饮茶之风俗,甚至有专门的茶市,然而此时人们所饮之茶多为野生采摘,民间也无大规模的种茶之举。
袁敏就坐在王易的牛车里,他走近扶轼远望的王易轻声问道:“主公,我们这是去那里喝茶?”
“既乘雅兴而来,万勿焦躁。”
王易的言语之间,显然将饮茶视为一种雅致的活动。
听到王易这样说后,王易的那些心腹随从都满面惊讶,但同时也更为期待了。王易有一点没想到的就是,按照历史,即使在数百年后的唐初,饮茶之风也仅在茶叶产地南方流行,北方有些地方甚至将饮茶看作是奇风异俗。
而且,就算是在南方,饮茶最早仍是和百姓的日常生活相关联的。要将其发展成一种博大精深的文化,乃需要千百年岁月的沉淀。
王易想发掘茶的魅力,也不过是将其文化和经济价值“提早”发现了数百年而已。王易素不急功近利,他不期望能在短期就发展出一种五光四射的文化体。如果仅仅是让饮茶风靡全国,以此来带动江东的经济,那就已经达到王易的目的了。
王易身后众人除了凌操外,都是清一色的北方人,所以实际上他们是一头雾水地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喝茶活动。
轱辘滚滚,绕过回环曲折的丘峦,穿过层层密密的树荫,跨过清水潺潺的溪流,众人总算看到,在不远之处的山阴处,一座村庄安静祥和地坐落在山腰的平地上。
那村庄屋舍皆为砖房,雪白色的墙壁,青黛色瓦顶,颇有几分禾兴建筑的风貌。而在那村庄四周造起了低矮的石墙,里面又围了一圈木栅栏,可见戒备十分森严。果然,就在众人好奇地复行数十步时,那村庄门口走出几个穿着黑色直裾,披挂藤甲,手持环首钢刀的健壮汉子。他们与四周的明暗哨遥相呼应,监视着村落周围。
虽然那护卫是如此森然,然而众人却仍十分诧异,为何牛车车队进入村庄是那样畅通无阻,以至没有受到任何盘问?王易就笑着解释了这个问题:“先前你们看到的那些樵夫,他们都是这里的守卫,他们识得我们的车辆,因此回去的时候就早早通知村庄,叫外面的人放我们进来了。”
“护卫如此缜密,令人慨叹!”徐盛长叹之时也觉得有必要学习一下这里的经验。
王易轻车熟路地将众人引入村庄。而村里也走出几个身着质朴的村老,在前面领路。
王易一面走一面对属下介绍说:“今年我南下时,在这清泉村里看到了成片的野茶树。后来我在山中老村留宿了几日,竟发现这里有代代相传的饮茶之俗,村人还留下了一套比较完整的制茶之艺,后来我又走过许多山区,却再未发现有哪个村庄的茶风有如此之盛的。于是我就决心把这里作为基地了。”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不知所云。恍惚间,已来到一所幽静雅致的长矩形屋舍前。
那屋舍依托山势而建,由外而观还觉颇为险怪。却见那屋舍映匿于层叠的树冠中,依稀可见其殿的外檐斗拱使用了下昂和横拱,显得雄壮有力。屋檐的翼角翘起,以由中心柱向角柱逐渐增高的方式构成。其出檐深远,采用宏大的斗拱承托,给人以屋顶厚重有力的感觉。
在这间会客品茶的屋舍上可见唐代土木结构建筑的风貌。不言而喻,这是王易影响下的结果——当时王易只是将自己在中原绘成的图样和编写的文字材料交给了当地的著名工匠,因为王易本就是外行,所以缺漏之处不免充盈其中,不过劳动群众的智慧是高深博大的,他们很快领会了王易所要表达的核心意思,利用灵活变通的高超技术达到了王易的要求。同时他们也在这次实践中开拓了自己的视野,譬如斗拱承构的形制、柱列和梁枋互相联结的新方法、屋顶的“举折”(即曲线轮廓)的变化的样式……虽是简单地造了一间屋子,技术水准却大大提升。
走上石台,却见前面一座木板石基的拱桥飞悬其间,原来在那之下是极深的沟壑。
管亥左顾右盼,瓮声说道:“想不到这里处处透着险奇啊。”
众人入堂饮茶之兴愈高。很快,在满面笑容的村老的指引下,众人列席而坐。
堂中透着奇异的青草香。堂中诸多北方人都有些不适应。倒是凌操稀松平常。他本是馀杭人,离这里也不远。在他们那儿也有饮茶之俗。不过经由王易点拨后,清泉村与茶有关的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凌操那里的习俗已有极大的差异了。
王易在正面甫一坐定,便对村老们说:“种茶一定要处处留意,时时留意。茶畏日喜阴,这是其一;怕水浸根,这是其二。若遭曝晒,或遭浸根,茶树必死无疑。”
当中一个鹤颜黄发的老头笑道:“王公所言极是。那些野茶树都生在山中带坡峻的北阴之地,背阳背水。我们村人虽然鄙陋,但世代与茶为伴,这却是知道的。”
王易笑眯眯地说:“我的师长曾告诫我说:‘但凡艺而不实,则植而罕茂。其法实如种瓜,三岁可采。’种茶不易,采茶亦难啊。凡植茶收茶之时,一定要多加留意。你们村里日后也无须过分在意那千亩水田,只给我将茶种好了。郡里司执对此事极为重视,因而每个月都会拨下大量财赀粮食到你们村里。所以你们无须忧虑生计,就专心致志做茶事。”
王易在短短几月给清泉村带来的变化是巨大的:造气派恢弘的屋舍、每家每户分发生活用品、粮食有保障、交通整治……清泉村对王易又敬又畏,唯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