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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哦了一声,略一沉思,反问道,“我怎么听说他有个病怏怏的姐姐?小小年纪,却藏在幕后,运筹帷幄。醉家的生意,醉千桑已然是三年前就丢之不管了呢?”
青衣少年心里一惊,双膝跪地道,“奴才该死,奴才消息闭塞,这个竟然....不知。”
跪了良久,也无声息,长久的沉默,让空气也随之凝住,青衣少年的后背已渗出了一层层冷汗。
楼下的笑声清晰可闻,终于,室内有了一丝响动,很清澈,那是茶水流注瓷杯的声音。最后,一滴滴,一滴滴,清脆入耳。
青衣少年抬头,艰难道,“奴才再去给主子添壶茶?”
白衣少年哦了一声,淡淡道,“子故,起来吧!”
江子故缓慢起身,听不到这几个字里的情绪,偷眼瞧那白衣少年,只见他正依窗含笑,闲闲的喝着茶。看着,并不是生气的样子。
江子故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听到楼下正吵嚷着什么,一时,也不禁听了两句。原来是听完曲子之后,几个世家公子在讨论一个很有深度的历史问题。说的是墨卿王朝之前,这九州大地有十国,十国之中有个陈留的国家,国主原是姓黎。这黎主野心很大,颇善权术。后期也还算是励精图治,不想因为一场河水泛滥,冲破了宫墙。被如今天子的太皇爷爷连攻连败,一并夺得天下。当时随之出战的是两位将军,其中一位就是渔夕的少年爷爷。如今,盛世之下,这些公子哥儿茶余饭罢,饱读诗书之后,闲的没事,不免有些崇武。纷纷都说,前朝倾倒乃是因为昔年太皇慧眼识才,少年将军身先士卒,扫荡天下。
这些公子们摇着折扇,说的津津有味之时,冷不防被墙角一个小孩子噎住了一句,“非全人为,乃是,剥床以足,以灭下。”
公子哥们儿顿住了折扇,头上顶着个大大的问号,惑道,:“说明白点儿?”
渔夕摇头一叹,说道,:“都坏到根上了,还能活到哪里去?就好比,一颗花儿,根都烂了,你还能指望它能活过多久?你不拔它,它自然也能烂死在土里。你去拔它,它却刚好死了,这便是应景儿了。”
世家公子纷纷摇头道,:“花,可以嫁接,可以移植。为何非要死在泥土里?”
渔夕笑而不语。就这上层阶级的智商,怨不得,可成就太平盛世。这天下,果然,很好治理。
世家公子见她不语,想她定是输了。又讨论起另外一个重要高深的问题。说其重要,乃因其关系到人命生死。说的是,在座的一位大人家的府上的家丁的幼子得了重症,高烧数日,药石无效。眼看着人就要没了,这孩子依然坚持着高烧,没有离去,急的父母呀........这位大人听说当今少年天子颇爱医术,便与其它大人商讨,是否要上个奏折去问问症。
众人正在商量的热火朝天,谁知坐在角落的渔夕又是嘻嘻一笑道,:“无妄之疾,勿药。”
这一句话丢的众人一片寂静,良久之后,里面有个大人捋着胡须,慢悠悠的笑问,:“小公子此话何解?”
渔夕斜倚桌子,半边托腮,嘻嘻笑道,:“又不是什么大病,这小孩子必然是先着凉了,爹娘着急,便拿上好的药去喂他。越喂越烧,后来高烧不止。爹妈再找不到好药,这才急了,是不是这样?”
这府上的大人心里一惊,说道,:“正是。”便又问道,:“小公子可有什么解救之法?”
渔夕嘻嘻一笑,懵懂道,:“我小时候得病不都是如此么?”众人本以为他是哪里冒出来的高人,一听如此说,纷纷叹气摇头。得了病,哪有不用药的?不用药,病怎么能好?
白衣少年挑眉一笑,“子故,回头在府里安上个人。“
“是,主子。”
俯眼望去,楼下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也正满含笑意,瞟着整个楼上楼下,转个不停。
折扇轻收,帘子垂下,遮住了楼下那一道灵动目光。白衣少年起身笑道,:“找个柔顺性子的。有一日,或许需要找这个有钱的小孩子借点儿银子用用。告诉木清,是埋伏,不是刺探。”
“是,主子。”
白衣少年转身,见身后的江子故愣着不动,好似在想着什么。不禁淡淡道,“还愣着做什么?送赏去罢!”
江子故领了命,不急不慢的走到楼下,轻声唤鹦哥出来,亲自将礼物交到鹦哥手里。鹦哥抬头望了一眼楼上雅座,正要上去答谢。
江子故笑道,“主子已经走了。主子说了,公子的歌声主子很是喜欢。希望公子的歌声和公子本人就如同这锦盒里的玉剑,不染尘埃。”
目送江子故出门,鹦哥立在门口处,有些许的愣神。
手指抚上那锦盒里的玉剑,有那么一丝悲伤,顺着指尖的冰凉,蔓延而来,痛入骨髓。却又有那么一丝解脱,将他瞬间抽离,“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那年的冬天,大军攻破了城池,爹爹自杀了,娘亲自杀了,留下了两个妹妹还有他。那个少年,立在城墙之上,望着簌簌落雪。对着天地,唱起了家乡的曲子。他的声音,带着冬雪的冷彻与眼泪的温热,唱哭了全城百姓,连当时带兵破城的将军与将士,也无不动容。
清歌一曲,满城皆殇。
天地之间,幽幽,只剩他的歌声,与,簌簌落雪之声。那真的是一个,严冬。
“鹦哥哥!”
鹦哥儿茫然回首,脸上浮上一丝淡淡笑意,慢慢变成一道深刻的笑痕。两个白衣少年一前一后挑帘而入,都还是稚气满面。他在这后面等了她们如此之久,她却在前面喝水与人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四年了,虽然她也常住在京。四年了,她,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那时,他们相约,等她成了最有钱的人,她们再相见。他带着其它人先行回京,他说他要唱歌,她说好。她说,鹦哥哥你回去可以,但是不能不管其它哥哥的死活。所以,你帮我管着灵犀阁。她说,她要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她说,有钱才不会被拐卖。她说,有钱,才可以还回一个人的恩情。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她的师父清越。他亦不知那个人是不是醉伯伯,这两人对于他们,何尝不是深恩?只是,那时,他尚未明白,深恩一般都是无以为报的。既然,可还的恩情,那便是可以补偿,可以报答的。
“十一,你,终于来了!”他开口,依然是淡淡的笑意,好看的眉眼。
渔夕笑嘻嘻的点头,戏虐道,“鹦哥哥,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倒变成了一位翩翩公子了!”
他微微一笑,道,“你这嘴皮子,倒越来越像醉轻尘了。怎么?他没有一起回来么?”说着,将屋里的香蕉拿了一支给她。他记得,她最爱吃的就是水果。
看着她快速的剥皮,塞入嘴里,来不及说话,还顺势拧了一个香蕉递给身边的釆耳,又是一笑。是他疏忽了,竟然忘记,身边还有一个釆耳。不免有些抱歉,便又是微微一笑。
釆耳一旁啃着香蕉,接口道,“少爷才不想回来,他还要跟清越师父四处云游呢!”盯着他良久,方笑道,:“原来你就是姑娘常常说起的灵犀阁的主人,鹦哥儿啊。你,长的可真好看。”
鹦哥儿微微一愣,笑道,“你还不知道,真正的阁主是谁么?”
釆耳见他笑的甚是迷人,倒忘记答话了,心里,是.......是.......是了半天,也没是个所以然出来。只笑眯眯的望着他,险些流出口水来,连吞咽也觉得困难。
渔夕瞧了一眼,见她如此模样,知道她又犯病了,便将香蕉皮随手扔在了桌子上。眼里却瞅见了锦盒里的玉剑,“呵”了一声,惊喜道,“鹦哥,这可是大手笔啊!这玉剑,实打实的古玉冰种做的。如今,这种上好的料子,越来越少了。依我看,这玉剑价值连城啊!谁人如此慧眼,将它赠与你?比我还舍得?”
鹦哥儿笑道,“十一要是真想要,回头让阁里的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这有何难?”
渔夕摇了摇头,蹙着眉道,:“不夺人所爱。”
鹦哥儿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回来,难道是为了报仇?“
渔夕嘻嘻笑道,“我若说,是为了醉家和灵犀阁过的更好,鹦哥哥信么?”
鹦哥儿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看她拔了头上金钗,钗里抽出一根细丝,在发丝里挑了挑,复又装进钗内,依然是一副蹙着眉的样子。
他唤了她两声,她都没答话。而是,自顾自的笑了笑,忽然抬头问道,:“鹦哥哥,你有纸笔么?”
他很快取来纸笔,递给她,只见她埋头写了下去。鹦哥儿不解,只听釆耳一边小声说道,:“姑娘在写小说了。上次写的那本叫什么东虞历险记,还没写完。这次回来不久,又开始补写前几年的芙蓉城记,估计这下,思路如泉涌了。你看,又开始写了。”
鹦哥儿不禁摇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