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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他昨日跟赵魄又要延时又要约定地点,不过是要赵魄相信自己去杀赵初肃的决心,才能伺机潜回来营救。

天色全黑时,步千洐瞅准个落单的士兵,扒了衣服混进了军营。然而五万人的军营实在太大,他又要避开巡逻士兵,整晚一无所获,既未见破月,也未见赵魄。

凌晨,步千洐离开军营,寻思赵魄心思缜密,必是料定自己会折返来寻,只怕早将破月和他自己藏得上天入地,难以寻获。如此大海捞针,的确不是办法。他左思右想也没有良策,只得先往湖苏城去,路上再做打算。

他猜得没错,这日凌晨,便有军中斥候报告赵魄,说昨日几处埋有伏兵的医帐均有响动,只是来人身手太快,根本人影都没看清。赵魄闻言冷笑,他既放了步千洐出去,又岂能让他这么容易潜回把人掳走?他已叫斥候密切关注,决不能叫步千洐从湖苏城带来一兵一卒。

翌日晌午,步千洐已出了青仑人控制范围,快马奔于官道上,忽听前方林中似有隐约的脚步声。听声响竟有数人,内力修为都不低,若换了常人,自无法察觉。

他立刻牵了马隐入林中,等了一会,便见数人从林中疾掠而过,个个黑衣蒙面、腰佩兵器,步伐轻盈,似刻意隐瞒行踪。他看那些人中至少有一半身形苗条,似是女子,不由得心下生奇,远远跟着他们。

那二十余人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在一处林间稍作消息。步千洐伏于一棵大树上,只听得一个娇软的女子道:“再有二日,便到青仑狗贼的军营了。”

另一女子问:“你探得没错?教主她老人家的确在这军营中?”

“自然。城破那日,我亲眼所见。”

另一个男子声音道:“却不知步将军和燕教主是否平安?”这回步千洐听出来,是当日在粮仓跟着杨修苦救自己的一位刑堂弟子。他大喜道:“诸位!我是步千洐!”

树下众人闻声大惊,步千洐已一跃而下。

“步将军!”

“姑爷!”

众人俱是惊喜异常。纷纷扯下蒙面黑布。步千洐一看,有十余人是清心教弟子;另有四五人是刑堂弟子;还有三四人,却不认得。

“姑爷!你怎会在此处?教主呢?”一名清心教弟子问道。

“你们又怎会到此?”步千洐奇道。

原来自从破月跟步千洐去了军营,清心教群龙无,由年长的姑姑主持日常事务,但也遣了弟子,暗中跟着破月保护。城破那日,十余名留在青仑城的弟子亦是战死大半,还有几人趁机逃了出去。

教主被擒,这还得了?幸存弟子立刻联络最近的分堂,召集北部诸州好手过来。今日来的是第一批,还有数人在路上。

而自从燕惜漠当日对杨修苦托孤后,杨修苦其实也一直注意颜破月二人动向。听闻青仑城破,北部各州刑堂弟子亦是马不停蹄赶来。清心教大动干戈的消息也在江湖传开,于是两边联络上一起来了。杨修苦自己也在路上。据说普陀寺听到两夫妻义举,亦是派了僧人前来。

剩下的几名江湖人士,则是听到风声,自愿赶来的游侠。

刑堂弟子谨慎,嘱咐大伙儿沿途不可露出行踪,叫青仑斥候察觉。所以迄今青仑人应该还未觉他们的行踪。不过到底要怎么救出教主,这帮年轻弟子心里也没谱,毕竟行军打仗不同于江湖恩怨。

如今看到步千洐,人人都如释重负。

“姑爷,咱们怎么做?”

“是,步将军,大伙儿听你吩咐。”

步千洐看着面前一张张激动的脸,深为感动。

只不过,要是潜入军营救人,杨修苦若在,兴许还能助他一臂之力。这些年轻弟子虽然不错毕竟有限,进了军营,只怕很快就惊动哨兵,难以成事。

所以潜入军营的想法怕是不成,只能在十日后的机会做打算。

他沉思了片刻,抬眸道:“请诸位在此处山中静候,小心不叫青仑人现踪迹,等帮手到齐再做打算。步某去一趟湖苏城,三日便返。我回来之前,切勿轻举妄动。”

次日深夜,湖苏城。

军营中灯火通明、守卫森严。赵初肃回到军帐,脱下甲胄,坐在案几前,对着烛火静思。

他今年三十八岁,是赵锡平老将军的幼子。二十岁从军,从普通校尉,爬到一方大将。虽有祖辈蒙荫,也靠自己一点一滴累积的军功。

与只懂沙场杀敌的父亲不同,他自认是个精通世故的人。所以在两位皇子同时向军营伸手时,他深思熟虑,选择了聪颖善战的二皇子阵营。不料帝京之变,二皇子失势,新掌兵权的大皇子对他表面恭敬有加,暗地里许多大事都不同他商量,令他分外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及至数日前失了青仑,据逃回的士兵所说,敌人有神奇的新武器,步千洐亦身陷重围、多半战死。他大吃一惊,立刻将新武器的消息上奏了朝廷。只是当他得知派往青仑的援兵,竟是迟了五日才到,他犹豫半宿,决定隐瞒不报。

此事稍一琢磨,便知与大皇子脱不了干系。当日他收了靳断鸿好处,一手提拔了步千洐,时日久了,也真心爱惜他的才能。如今生死未卜,他心下亦是愧疚不已。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正欲吹灯歇息,忽听身后军帐有动静,他心生戒备,从暗下抽出匕,猛然起身回望,却见阴暗里站着个高大的人影,面目俊朗、眸色沉寂,不正是步千洐?

“千洐!”他大喜,“都说你被赵魄俘虏,为何在此……”他声音戛然而止,见步千洐面色凝重,心下生疑。

步千洐缓缓步出,隔着七八步站定,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大将军。”他忽然跪下,重重磕了数个响头,“千洐有一事相求。”

又过了两日,青仑族潜伏在湖苏城的奸细飞鸽传来消息,大将军赵初肃遇刺身亡,刺杀者极为残忍,竟是砍了赵将军的人头,连全尸都不留下。又报湖苏城守军连夜往各个方向派出骑兵,似乎在搜捕什么人。

同日,本向赵魄大军逼近的大胥军队后撤五十里,军营中竟有人挂白戴孝,处处哭声震天,营门高挂免战牌。

赵魄收到消息大喜。虽未见到人头,但这么大的动静,着实不像是假的。不过他生性谨慎,特意安排赵初肃手下降将同去,不怕步千洐作假。他嘱咐铁骑军领,一旦情况有异,立刻诛杀他二人。

同日,杨修苦率刑堂好手三十余人、另有天檀寺弟子二十人,清心教好手五十人,江湖游侠五十共计二百人,悄无声息的与步千洐聚齐于赵魄大营以东两百里的深山中。离跟赵魄约定的时限,还有五日。

☆、87、v章

转眼,已是第十日凌晨。

青仑大营以东五十里。

这是处阴面山坡,地势甚高,周围皆是悬崖峭壁。人躲在山坡后,前方平地一览无遗。

数名青仑兵严阵以待,从半夜守到天色微明。角落里有名小兵打了个哈欠,耐不住问老兵:“老宋,那人这么厉害?派咱们这么多人守着?”

“咱么这点人马算什么?你那日是没见到!”老兵啧啧两声,脸上浮现恐怖表情,“那人跟鬼似的……”

有人插话道:“真不愧是大王结拜兄弟!听说这几日大营周围戒严得厉害。有一群南边来的和尚,说要给亡兵念经度,大王都没准许他们入营。可怜咱们青仑人,身死异乡,若是有大师度多好!”

之前老兵忽然压低声音:“别说话,来、来了……”

众兵士齐齐屏气凝神,朝山坡下望去,只见一骑快马翩踏而来,扬起沙尘漫天。一眨眼功夫已至眼前,那人利落的翻身下马。

他一袭黑色劲装,身高体阔、虎背蜂腰、生得极为俊朗,两点黑眸更若寒星锐利。他只淡淡朝山坡上望一眼,慢悠悠的道:“在下步千洐,来赴青仑王之约。”

众兵士原本藏匿在坡后,纷纷只于草丛后露出只眼,未料叫他察觉端倪,都有些胆寒。为的一名都尉探头出来,见他马腹旁果然挂着个狰狞的人头,便走出来道:“将军,请弃马。”

步千洐神色不变,松开缰绳,缓缓上坡。一名小兵远远绕过去,将马牵开。

“大王有令,请将军交出兵器。”

步千洐默了片刻,解下鸣鸿淡道:“好好收着,蹭坏一点,小心你的脑袋。”

都尉知他与大王关系密切,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双手捧着刀道:“将军,请吧。”同时拿起胸口上坠着的一只骨哨,用力一吹。嘹亮的声音瞬间响彻长空。不多时,前方响起此起彼伏的哨声,越来越远。

步千洐见山坡后几名士兵胸口都戴着骨哨,知是防备自己。即便是他,也不能一眨眼杀光这几十人。便冷笑道:“你们倒也想得周全。”提气疾行,顷刻走得远了。

士兵们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身影面面相觑。又过了一会儿,都尉忽觉背后山林有异,转头一看,却全无动静。

“头,看什么?”有人问。

都尉盯着那片林子:“老宋、张五,去山上仔细查探。”

老宋笑道:“都尉,那边是悬崖,怎会有人上来?”

“去!”

两人只得爬上了山。

步千洐已走,众兵士们好歹松了口气,靠在坡后歇息,那都尉也交代哨兵轮班,自己小寐片刻。待他一觉醒来,忽觉不对,问旁人:“老宋和张五还未回来?”

“来了来了!”有人喊道,众人抬头只见树林晃动,冒出两个人来,不正是他二人!老宋走在前头,手里还提着只血淋淋的死禽。

“我道是什么……”老宋笑着说,“原来是只野鸡。”

众人哈哈大笑,老宋说:“都尉,我这便去烤了。”都尉心想还得守到天黑,只能吃寡如清水的干粮,便点头同意。

之前那小兵看到老宋,奇道:“老宋,你脸上怎么有血,咦?下巴这一圈泥是什么?”老宋别过脸去笑道:“野鸡挠的。”

**

破月躺在担架上,只能看到暗沉的天,和身旁士兵的甲胄。沉甸甸的脚步声,显示押送她的是一支极为精锐的部队。

十日过去了,她已能坐起或勉强站立,只是因为伤到筋骨,尚不能提气,与废人无异。这些日子,她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直到昨晚,赵魄告诉她,步千洐杀了赵初肃投靠青仑,她想都不用想,便知他是受赵魄威胁。

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若是真的……她心头怜痛不已。他要真的为她杀了赵初肃……杀便杀了,她才不管天下人的唾骂,生死都要追随他。只是……他怎么办?

如此忧心忡忡又行了半个时辰,天色终于大亮。破月勉力坐起来,只见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冉冉升起,前方树林雾气弥漫。身旁铁甲兵们沉默等待,她却最先听到那个轻盈敏捷的脚步声,心头又喜又忧——他来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便见一道黑色身影,旋风般到了阵前,不正是步千洐!破月被铁甲兵层层围住,远远见他身影料峭沉默而立,手上提着个圆滚滚的事物,心跳愈的急促。

铁甲兵领头的是一名青仑校尉名唤马骐,还有赵初肃手下一名降将,名唤何舒怀。两人交换个眼神,马骐一摆手,两名士兵将破月抬出兵阵,另一士兵的钢刀始终架在破月脖子上防止她异动。

步千洐看到破月,脸上浮现喜意,上前两步:“娘子!”

破月心头一酸,哽咽道:“阿步!”

马骐手一举:“且慢!步将军休要再上前。先将人头给我。”步千洐目光全在破月身上,手一扬,将人头一丢。马骐上前一步,接了个满怀,看了看,交给何舒怀。何舒怀对赵初肃终是有些敬畏,顿了片刻,才将脸转过来仔细看了看,又查看了右耳后的一颗黑痣,点点头。

马骐摆了摆手,挡住步千洐的士兵这才撤刀,步千洐一个箭步冲上去,小心翼翼将破月抱入怀里,转身道:“我先送娘子走,稍后再去大营。”

马骐却道:“步将军,大王说了,不指望你真的供他驱使,那样只怕一不小心就人头落地。今次以夫人胁迫,是为了战事大局,望将军体谅。你落入大王手里而不杀,已报答青仑城救命之恩。愿步将军今后远离战事,与夫人和和美美,做一双世外高人。”

步千洐一怔,倒没料到赵魄居然真的放他们走,点头道:“替我多谢大王。”转身欲走。

“等等!”何舒怀一声惊呼,马骐瞬间色变,步千洐身形一僵。

只见那何舒怀两根手指捏住那级的脸部,用力一扯,竟提起一层人皮!

“假的?!”马骐怒喝道,“结阵!”

步千洐一声清啸,提气疾行!铁甲阵变阵奇快,瞬间便从两侧包抄上来!

忽听侧面林中亦是响起数声清啸,铁甲兵们齐齐侧目,只见数道人影倏的越将而出,顷刻已至眼前。为之人是一黑衣瘦小老人,手持长剑,面色苦肃,人刚一落到阵前,剑亦劈下,将一名铁甲兵斩为两段。

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只令铁甲阵稍微一乱,立刻重新整肃,密不透风。但也只是这一会儿工夫,步千洐已出了包围圈。两名女子冲到他身旁,接过颜破月。他只低头看了破月一眼,哑着嗓子匆匆道:“等我。”便从另一女子手中接过鸣鸿,拔刀复又朝铁甲阵迎了上去。

马骐本就是赵魄手下一员猛将,当日并未跟步千洐交过手。他见来人不过五十,冷哼一声,厉喝道:“杀光他们!活捉步千洐!”那何舒怀却是在阵中痛哭哀嚎,举起的右手乌黑一片——却原来那人皮下有毒。他只又哭了两声,倒在地上,已没了气息。

步千洐横刀立于阵前,面色冷意比马骐还要张狂,喝道:“破阵!”

马骐差点笑出声——五十人想破五百人的阵?

但是他很快笑不出来。

真的是破阵,破的彻底!

只见先是数十名劲装男子持剑朝铁甲阵冲来,待到了阵前,忽的一矮身,就地疾滚,身法之快,任铁甲兵长枪锋利迅猛,也触不到他们衣角。可铁甲兵一回神,身子一坠,嘭然摔倒在地,才知马腿已被尽数砍了。

还未等内层的士兵回神,数道白绫又从空中袭来,女子的娇斥声如黄莺轻啼,叫士兵们疑惑不已。一转眼,那白绫已紧紧缠住他们的腰身,身子骤然已轻,已被拽得跌落马去。

如此一层一层,一时间铁甲兵坠马无数。可刚要站起迎敌,却见数十名和尚身形如电,已至面前。他们没有拿兵器,一双肉掌在刀剑中翻跃,十指灵活翩飞。众兵士只觉得腰腹各处一麻,顿时僵直不能动弹。末了还有和尚颇为木讷的合十低喃:“阿弥陀佛!”

这便是他们的破阵?根本不与你缠斗,不会陷入阵中,只摧了你的人马,斩草除根!

而步千洐与那黑瘦老人,更是一刀一剑,直接杀入铁甲兵阵。铁甲兵害怕步千洐声威,纷纷围攻那老人。未料老人剑如惊鸿,杀人干脆不输步千洐。

一炷香时间过去,厮杀声完全消歇,战斗结束。

校尉腰上被砍了一剑,伏在地上,额头大汗涔涔。铁甲兵战死了一百有余,其余三百多皆被点穴,僵立原地不得动弹。

群雄哈哈大笑、兴高采烈议论纷纷。清心教一名弟子升起一道黑烟,这是教中通讯手段,旁人看见只道是林间炊烟。

步千洐顾不得与众人商议接下来的步骤,迫不及待越众而出,快步跑到不远处颜破月面前。两名清心弟子娇声唤了句“姑爷”,避嫌走开。

多日不见,破月见他一脸风霜,下巴上都是青黑的胡渣,一身鲜血汗臭,邋遢极了。可那双眼,灼灼望着她,便如昔日般,叫她悸动不已。

“阿步!”破月一把抱住他,他单膝跪在她身旁,将她搂进怀里。

“月儿,你受苦了。”步千洐抱着香软娇躯,长吐一口气。

“他们怎么来了?”破月看着他背后众人。

步千洐微微一笑:“稍后再同你解释。不止他们,这是其中身手最好五十人。其他人随后就到。”

破月奇道:“你们还要做什么?”

步千洐笑意更深:“你先跟她们走,明日等我好消息。”

破月神色一凛:“赵魄身旁许多精锐保护,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放心,我会随机应变。”今日大获全胜救出破月,他心怀畅快,此时望着牵肠挂肚的娇颜,不由得愈情动,压低声音道:“时辰尚早,援兵未至,娘子,让我亲一下。”

破月身子一僵:“这么多人……”

“他们看不到……”步千洐话音未落,头已俯下,封住了她的唇。破月只觉又羞又燥,虽有他背影遮挡,但两人姿势暧昧,根本是掩耳盗铃。然而他唇舌来得极为凶猛,狠狠吮着她的气息,顷刻便叫她理智飞到九霄云外,任他的大手紧扣着后脑,软软伏在他胸口。

过了许久,他才移开唇,可还是将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肩窝。破月呻吟道:“厚脸皮。”他声音中的笑意都快满溢:“嗯……夫君是天下脸皮最厚之人。”

破月笑出了声,他这才恋恋不舍松开道:“你先回湖苏城。”

破月知道自己此时是累赘,只得道:“千万小心。”

步千洐点头,叫来五人,用担架将她抬起,嘱咐一番,顷刻便行得远了。

步千洐这才回身走向群雄。杨修苦与刑堂、普陀寺弟子,自是眼观鼻鼻观心,淡淡朝他点头。清心教女子和几个江湖游侠,却盯着他吃吃笑笑。他脸颊微微烫,面上却是懒散而肆意的笑:“诸位辛苦了,休憩片刻,待人到齐了,再做打算。”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剩下百余人也到了。其中善易容者十人,仔细看过被俘铁甲兵的相貌,然后对步千洐等人禀报:“步将军,时间仓促,要扮作这些铁甲兵,精细面具自是来不及做了。只能割下他们面皮,涂胶贴在面上,回到青仑营时正是天黑,或可蒙混过关。”

此计甚为残忍,众僧侣不由得都皱眉。刑堂和清心教弟子却不太在乎。步千洐沉思片刻,要想潜入赵魄军营,这五百人自是留不得的,于是缓声道:“先拷问各人姓名身份,再杀了做面具。”

游侠和清心教女子便领命去办。他们自是有手段,又恐吓又哄骗,青仑兵大多没读过书,不多时便将姓名籍贯等招得清清楚楚。再依照江湖人士各人身形,与青仑兵一一比照配对,杀人剥皮,赶制面具。

如此忙完,已是晌午过后。一名游侠禀报:“步将军,咱们有三十余人身形实在对不上,且有清心教四十多名女子,这样仅余一百多人。可是对方铁甲兵有五百人,咱们回去,怎么跟青仑贼说?”

步千洐早已同杨修苦商量好,微笑道:“便说,步千洐跑了,赵初肃的人头是假的,他实在神勇,杀了我们三百余兄弟。”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均觉此计甚妙——那赵魄本就对步千洐杀赵初肃有所怀疑,此时若回去告诉他是假的,只怕比真的还要让他信上三分。

子夜时分,青仑大营却是灯火通明。赵魄坐在军营深处宽阔的中军大帐,面沉如水等待消息。

终于,传令兵疾疾冲进大帐:“报——大王,他们回来了!”

赵魄冷眼望过去:“快传!”

片刻后,两人走进大帐。门口精铠卫士长枪一拦,示意两人就在此处回话。

“启禀大王!”说话的是校尉马骐,只见他微垂着头,脸上满是血污,“步千洐……跑了!”

赵魄一拍桌子:“怎么回事?”

马骐身旁是何舒怀,他立刻答道:“大王,步千洐带回来的人头是假的,被我识破了!”

赵魄神色一震,心想果然如此,面色一沉:“五百铁甲兵,竟未拦住他?”

马骐顿了顿,答道:“原本是能擒住的,但混战中……是了,颜破月被杀了。步千洐狂性大,身受重伤依旧抱着尸体冲了出去,咱们折损了三百余人,实在拦不住。”

赵魄这才了然,恨恨道:“他竟如此神勇,早知……罢了,他逃了也拦不住,你们退下吧。”心想那步千洐爱妻如命,如今受了重伤,休整几日必会来报复,明日便叫军中加紧巡视。

**

四更天

五十余辆新战车,停靠在军营右翼腹地,最精锐的铁甲营军帐环绕之中。有二十名士兵手持钢刀,矗立营门口守卫。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刚刚回营躺下的那队铁甲兵营帐,还传出些动静。

夜色迷蒙,有名士兵打了个哈欠,忽然感觉不对劲,对身旁人道:“闻到什么没?”

身旁士兵摇头,便在此刻,听到有人高声惊呼:“走水了!”

众人回头一望,骇然大惊——数出营帐冒出滚滚浓烟,已有火苗如赤蛇,从帐后熊熊燃起。

“快救火!”许多人立刻跑去拿水龙和水桶。

“胥兵!胥兵偷袭大营了!”又有人喊道,疾疾从营帐中冲出来,对营门口士兵道:“快去禀报大王!”

铁甲营乱成一团,但负责战车守卫的军官极为冷静,厉喝道:“都别慌!救火自有别人去!咱们守住战车!”顷刻聚了百余人,朝战车冲去。

“有人偷战车!”又有人吼道!

只见两道黑影,不知何时已扛起辆战车,正往外奔去。众兵士大吃一惊——那战车有数千斤之重,需要数人才能抱起,那两人扛着,竟似极为轻松,度快得惊人,连接几跃,便要出大营。

那军官正欲带人追上,忽见刚刚才回来的马骐校尉,带着一队人先冲了上去,个个凶神恶煞:“拦住贼人!戴罪立功!”军官精神一振,带人也冲了上去!

赵魄接到胥兵偷袭大营、偷走一架战车的消息时,震怒万分。

“可追得上?”他问。

士兵点头:“马骐校尉立刻率人追了上去,那两人扛着战车,必定走不远。”

“再多派些人!”赵魄这才微微放心,须知他近日连赢数仗,靠的就是战车对胥兵的心理威慑。倘若被胥兵盗了去仿制,只怕此消彼长,十分不妙。

只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细细一想,忽的脸色大变道:“去各处军帐看看!”

片刻后,士兵来报:“大王!马骐校尉营、营帐中,有、有许多火油。”

赵魄脸色大变,一下子坐倒,半阵不语。

***

马骐带着百余士兵,骑马跑出了二十余里,察觉身后仍有几十铁甲兵远远跟随。他朝前方打了个呼哨,抬着战车的两人便站定,众人纷纷扯下脸上人皮,俱是一脸鲜血,又恶心又恐怖。

扮作马骐和何舒怀的,正是最善易容乔装的两名游侠,故连声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而扛着战车的,不正是步千洐和杨修苦!

带兵追上来的青仑军官,远远听到笑声,有些惊疑不定。但见前方皆是青仑士兵装束,还道他们包围了盗车人,连忙迎上去。

谁知刚追了几步,那些“自己人”已掉头持兵器冲了过来。

片刻后,地上添了数十具尸身,百余江湖侠士翻身上马,拥着战车,连夜往湖苏城去了。

☆、88、v章

88、v章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86、87两章重写了,如果没有看重写版的,回头去看哈!

这一章瘦点,先放上来,还没写完,等会儿再写一部分,再放一章,肯定也瘦,没办法,我感冒没好,就是短小君~~~

对了,下章没肉,伤还没完全好呢。下章走剧情~

两日后,掌灯时分。

破月躺在湖苏城一间普通军帐里,拿着玉佩,一遍遍勾勒过“千洐”二字,仿佛一颗心也随着婉约细腻的笔锋,千回百转。

正甜蜜的忧虑着,忽听外间喧嚣声起,许多声音远远近近在喊:“步将军”。她一下子坐直,刚扶着床站起,分明听到一片嘈杂声中,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略带急促的靠近。

“姑爷!”守在外间的清心教弟子欢欣雀跃。

“她可好?”低沉的声音似乎还有未褪的爽朗笑意,却又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期盼,“睡下了吗?”

弟子答道:“夜间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他没出声,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惊扰她。破月听得心急,不由得低喊:“我还没睡!”

弟子噗嗤一笑,他没出声,但破月猜他的嘴角一定弯了。眼见帐门被他挑起,忽听有人喊:“步将军,快些,大将军和大殿下都等着你呢!”

他单手挑着帐门,颀长身躯侧立着,破月看不到他的面容,却能听到他压低的嗓音中逸出满满的笑意:“我去去便来。”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匆匆探头,刚朝营帐里望了一眼,身旁已有人笑道:“猴急什么!敢让大将军等?”帐门被人放下,脚步声又远了。

破月哪里还睡得着?脸上都要笑开了花。正坐立不安时,数名清心教弟子进帐拜见。

破月见她们多多少少有伤,大为感动,亲手将她们一个个扶起。以前破月根本不想当这个教主,没料到这次有难,她们竟冒死营救。她并不扭捏,立刻表示之前不够负责,今后一定专心打理教务,倒叫众弟子们喜出望外。

几位年轻弟子兴高采烈说起这几日经历,只令破月又惊喜又佩服,同时也甚为懊恼,自己没能加入。

“教主,姑爷实在是智勇双全、才貌兼备的好男儿!”一弟子道。

破月失笑,但也不谦虚:“他是很好。”话音刚落,便见帐门挑起,一道颀长身影步入站定。

破月一愣。教众们见她神色,也回头望去,惧是一怔。

步千洐换了件干净的黑色长衫,没有束腰,宽大的袍子显得极为松散疏懒,更衬得他体格高大修挺。微湿的墨色长披散肩头,脸上干净白皙,胡渣也刮得干干净净,眉目越生动俊朗。哪里还是日前杀伐果断的将军,分明是洒脱风流的青年。

其实步千洐跟赵将军等人议完事,特意去洗了澡。方才虽听到帐中有旁人,但没想到会有数十人。这一路,他与江湖游侠们称兄道弟格外亲热,对着清心教女子却是老成持重、不拘言笑。此时被众人瞧见,自己刻意梳洗打扮了才来见破月,不由得老脸微烫。

他和破月互望着,俱是眸光闪动,面颊红。年轻弟子低声失笑,年长姑姑亦是忍俊不止道:“咱们先告退,别打扰姑爷和教主团聚。”一行人快退了出去,经过步千洐身旁时,一个二个脆生生喊“姑爷万福”。步千洐沉着脸,不动声色的点头。待人都走完了,一双黑漆漆的眸盯着破月,缓步逼近。

破月被瞧得微垂下头,他叹息一声,坐上床,将她搂进怀里。

“你真是冒险……”破月嗔怪道,肩膀被他轻轻一推,已倒在床上。

同生共死后,唯有热切到窒息的拥吻、几近狂乱的爱/抚,才能释放男儿一直压抑的深沉爱意。可他亦是小心翼翼,趴在她身上,不敢压到一点。听到她呼吸有点急促,立刻移开唇,黑沉沉的眸近在咫尺:“可是不舒服?”

“没有……”破月伸手轻戳他的胸膛,“你的伤都好了吧?”

“一点小伤,无碍。”步千洐抓起她的手扣住,唇舌从她额头一路往下缱眷流连,“月儿,我要升官了。”

破月并不在意他的官职,但却替他高兴:“哦?”

“嗯……”他咬着她的脖子,热气喷在她耳后,痒死了,“大将军说,青仑城歼敌万余、又盗来战车,功劳甚大。他会跟皇上请旨,提拔我为前将军。大皇子没说什么。”

破月大喜:“三品!太好了!”要知赵初肃是一品大员,但二品迄今还是闲置。也就是说,他在军中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步千洐笑着点头:“今后你夫君也算是一国大将,手握重兵,断不会再累你受苦。等平定青仑回帝京面圣听封,有了将军府,咱们也算有个家了。你便可专心给我生个小将军。”

破月原本听得豪情万丈,最后却来这么不正经一句,便学之前同僚笑骂:“猴急什么!”

步千洐跟她鼻尖挨着鼻尖,哑着嗓子道:“我可是认真的。一旦青仑平定,咱们再欢好时,最后那会儿,我……可就不□了。”

这些羞人的话,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唇舌低喃出来,破月听得又羞又喜,低低“嗯”了一声。步千洐瞧着她酡红的脸色,眼神越幽深,低哄:“把裙子脱了。”

破月有些吃惊,她毕竟伤未痊愈,可他似乎想要?破月犹豫片刻,牵着他的手来到腰上:“那你……动作轻些。”

他含笑“嗯”了一声,抽掉腰带,先将她上衫撩起,眼神越炙热,伸出大手,像是要过干瘾般,左右各用力揉了揉,眉目又舒展了几分,这才心满意足将她长裙亵裤都往下褪了几分。

因为只褪到大腿根,一切美好幽秘半遮半掩,破月被他撩得呼吸急促,双腿轻拢,他嗓子一阵干涸,终于是忍不住,俯头在温热处亲了亲,听得破月嘤咛一声,他深呼吸几口气,心中暗骂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强自压抑,目光移到她腰上伤口,轻轻抚了抚:“还疼吗?”

破月整个人都酥了,迷迷糊糊道:“有点儿……”

他仔细看着那深红豁口,虽然已经结痂,依旧触目惊心。心中爱怜不已,重新将她衣裤穿好,在她身旁躺下,将她抱进怀里:“心疼死我了。”

破月此刻关注的不是伤口,瞪大眼:“你是要看伤口?”

步千洐怕自己把持不住,不敢亲她,头埋在她长里,含笑道:“月儿以为我要干什么?我本没其他意思,不过你让夫君做什么,夫君就做什么。”

“……没什么。”破月耳根都红了,她当然知道,他是故意调自己!

步千洐心念一动,道:“方才我亲你那儿,你似乎很喜欢。要不我……”

“不用!”破月立刻阻住他的话头。

步千洐见她侧脸红得想要滴下血来,忍不住继续逗她:“我在军中,也见过一些……图册。其实还有许多的招数……等你好了,咱们可以练练……譬如……”他在她耳边低语说了许多,听得破月身体都有些胀痛难耐。

“不许说了!我身体还没大好,你不许乱来。我要睡了!”她抗议,转身背对着他。

步千洐倒真的不放心她的身体,这才放过,将她毫无间隙的锁在怀里,也觉精神疲惫,放心睡去。

破月却不是很困,听着他沉稳匀长的呼吸,只觉得心头莫名焦躁。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被步千洐挑起的火还没解,自然不舒服。她只是想起方才他的挑/逗,又好笑又愤恨。心念一转,开始用后背和臀,轻轻的蹭他的腿间。

不多时,便感觉到什么东西昂然抬头,抵住自己。而身后人的呼吸亦是急促,显然是醒了。破月哼了一声,装作迷迷糊糊:“阿步,伤口……有点痒,有点疼……”

他的大手几乎立刻探入她的衣服,捂在伤口处,热力源源不断传来,他声音低柔关切:“好些了吗?”破月感觉到某处似乎又低下了头,心道男人这玩意儿真是奇怪,这么能屈能伸,终是忍不住,噗嗤一笑。步千洐听得分明,故作狞笑:“小妖精……”大手毫不犹豫往下方湿漉处探去。

☆、89、v章

89、v章

五日后。

积雪皑皑、天地苍茫,偌大的湖苏城仿佛也染上了冬日的倦意,格外静谧暗沉。唯有军营中遥遥传来的士兵操练声,是世间唯一的活气。

懒洋洋的午后,营外远哨士兵忽听一骑快马从官道纷沓而来,踩风踏雪声如沙漏,疾疾如催魂夺命。再过得片刻,便见一人一骑伏身快冲而来。

“来者何人?”士兵厉喝一声,长枪便要出手!那人不避不闪,甚至身形不动头也未回,只一抬手,掌中金牌光芒大作。士兵大惊,丢枪深深拜倒。

如此一路疾驰,明暗哨拜了一地,那人穿过营门,将马缰一丢,俊脸紧绷,拦住个士兵,声音颤抖:“步千洐是死是活?”

士兵见他锦衣华服容貌清贵,不敢怠慢,往东边一指:“步将军……正在兵器库!”

此人正是慕容湛。他闻言松了口气,转身欲走,忽的顿住,静静望着士兵:“颜破月呢?她……是死是活?就是……步将军的夫人。”

士兵见他神色凝重,更奇怪了:“步夫人?哦……她刚跟步将军在一起。”

慕容湛眸中徐徐升起笑意,作揖道:“多谢!”

兵器库是片连绵的院子,十分幽静。唯有东院落,隐隐传来兵刃交接声。慕容走到那处院门外,先看到几个戎装崭新的青年,靠在走廊上说说笑笑,应该是新兵。他们见到慕容,微微一愣,点头算是招呼。

院子正中,一彪壮大汉与一矮小青年手握兵器斗得正酣。忽见那矮小青年剑尖一挑,竟将大汉手中千斤坠挑飞了出去。

“好!”众人齐声喝彩。慕容微微一笑,正欲迈步,忽听一道含笑的低沉嗓音:“如何?崔将军,我新得的伍长,可是十招内挑了你?”

慕容心头一喜,这声音不正是步千洐?

原来步千洐那日回到湖苏城,江湖人士大半告辞返回中原,一些游侠却要留下投军。今日,正是另一名崔将军找他手下士兵挑战,被他欺负得面目全非。

慕容侧眸望去,正欲扬声,看清端倪,却微微一怔。

侧前方走廊上,步千洐和破月并肩坐在栏杆上。步千洐穿着件黑色长衫,她穿着湖蓝复纱裙。他一只手撑在她身旁柱子上,另一只手从她怀里篮子里拿花生,那样子就像把她圈在怀里。

“谦虚点你!”破月低骂他一句,大概是觉得他方才太不给人留面子。众人听得分明,哈哈大笑。他似乎极为受用,低头对破月说了句什么,破月面颊明显一红,将一篮子往他怀里一丢,起身就走。

众人更是狭促的看着步千洐,步千洐板着脸喝道:“你们操练,不得有误!”起身就追了上去。

院子一侧有块老早遗留下来的假山,恰好挡住对面众人视线。只见破月刚走出几步,便被步千洐长臂一捞,缓缓抵在假山上,笑着低头就亲了上去。破月先是轻捶他一拳,手被他抓住,慢慢就顺势滑到他腰身抱住。两人身躯紧贴在一起,步千洐双手捧着她的脸,侧脸上长睫微阖,吻得沉默、专注而凶狠。

慕容湛猛的转头,看向一侧。对面军士见他神色有异,喝道:“你是何人?”这一出声,步千洐探头出来,微微一愣:“小容?”

破月转身,也看到慕容,眸中升起喜意。

“大哥,你先忙,我过几日再来!”慕容忽的朝步千洐一抱拳,转身就走,步千洐和破月对望一眼,两人松开。步千洐道:“我去追他!”破月点头。

步千洐追出兵器库,便见慕容快步奔到前方空地,从一士兵手里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步千洐一个箭步上去,扣住马身:“你这是作甚?”

慕容露出尴尬神色:“我本是跟赵老将军同来,可……我一人快马而来,将他丢在半路。现下赶去接他。”

步千洐明白过来,笑容放大:“你这小子!”

慕容也笑。

原来慕容湛数日前在帝京听说青仑城破,步千洐夫妇被俘,当即向皇帝请旨要来前线。皇帝允了。不料赵初肃的父亲——七十余岁的赵老将军,自感时日无多,老夫聊少年狂,非要到前线来。赵将军还是楚余心元帅之前的大将,战功赫赫,皇帝命慕容沿途好生照料。

缓缓行了十数人,慕容听到许多消息,一说步千洐夫妇战死,一说赵初肃战死,一说青仑大败。他实在放心不下,五日前便撇下了赵老将军,自己快马赶过来。如今看到二人平安,立刻想要折返补救。

“去回!”步千洐含笑望着他的马骑跑远!

过得三日,步千洐正在赵初肃营帐参议军事,忽听探子来报,诚王车驾已在三十里外。赵初肃挂念老父,有些意动。但他身为一军主将,按理不可轻易出营。步千洐亦想早些见到容湛,便道:“大将军,我快马到前头,去迎接他们!”

赵初肃闻言也觉的妥当。步千洐便牵了匹快马,出营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前方山脚下一支马队缓缓过来,为一骑锦衣玉面、神色沉静,不正是慕容湛!

“诚王!”步千洐迎上去,慕容湛亦是十分欢喜,两人并肩而行,说了会话,慕容湛想起赵老将军还在后面车上,便邀步千洐一同拜见。

行到马车前,慕容恭敬道:“赵将军,我是慕容湛,您可安好?”

车帘后传来个苍老声音:“是诚王啊……末将刚吃了饭,喝了水,好得很啊!早上你不是说要离开三日吗,怎么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步千洐微微一愣,见慕容笑容不变,明白过来,这赵老将军只怕脑子已不太灵光。慕容湛上前,挑开车帘道:“将军,这是我义兄、安北将军步千洐,他也来拜见你!”

步千洐站在马车旁,朝车内深深鞠躬。赵老将军眯着浑浊的眼,笑道:“好、好,小北将军,咦,姓北的不多见,后生可畏啊!”

步千洐和慕容都笑了。

慕容见赵将军身上盖得毯子滑了下来,便对步千洐道:“我先陪老将军说会儿话,后面车里有十坛好酒,腌好的熟牛肉。我一会儿便来寻你。”步千洐将他肩膀一勾,抬起脸道:“甚好,我也要同你细说这几日的事。”便往车后走去。

赵老将军原本眯着眼,听到这声音微微一愣,睁眼恰好见到步千洐抬头从车前走过,他的神色凝滞了片刻,瞬间色变,一口气堵在胸膛,喘不过气来。

“将军!”慕容连忙上前,轻抚他的背顺气,赵老将军半晌才缓过劲。

他一把抓住慕容的衣襟:“方才那人是谁?”又喃喃低语道,“定是我看错了,看错了。小楚从军后就蓄了把大胡子,不像、不像!”

慕容心神一凛,能让赵老将军叫小楚元帅的,唯有二十五年前的叛国将领楚余心。他有点莫名其妙:“将军,你的确看错了。”

赵将军却完全没听到他的话,褶皱的老脸虎眸呆滞,径自低头道:“可那眉眼气魄,很像小楚少年时投奔我时的模样!不对,当日小楚明明被诸九族,一岁的幼子也被杀了……”

慕容失笑,正要继续安抚,忽的心头一震。

二十五年前?一岁幼子?

步千洐今年,正好也是二十六岁。他是孤儿,靳断鸿的弟子,自小武艺兵法天分惊人……

他颤声问道:“赵将军,楚余心当日亲人,的确都死了?”

赵老将军点头:“死了!死了!可刚才那人又是谁?难道是他的后人来找我们报仇?”

慕容一愣,声音便沉厉了几分:“他通敌叛国,死有余辜,怎会找你报仇?”

赵将军神色大变,忽的朝他拜倒:“太、太子殿下!你也在这里?”

慕容听得愈奇怪:“太子?”

赵将军一下子抱住他的军靴:“殿下!楚余心虽然冥顽不灵,但你岂能置他于死地啊!”

慕容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皇帝还未侧立太子,赵将军口中的太子——难道是昔日太子、当今皇帝、他的皇兄?低喝道:“赵将军,你在说什么?”

赵将军吓了一跳,摇头又往后退,看清了他的面容:“诚王?末将没说什么,没说。”

慕容沉思片刻,冷声道:“赵将军,其实当日的一切,皇兄已告诉了我。今日便是要我来问你,看你还记不记得,是不是老糊涂了?糊涂的人,是守不住秘密的,说不定还会造谣。你仔细将当日情形说一遍给我,若有差错,定斩不饶。”

约莫是他严厉起来,气度与皇帝也有几分相似,赵将军立刻沉声喝道:“是!当日皇上你得到消息,楚余心意欲在北伐胜利归来后,扶持二殿下继承大统。皇上你使计断了他粮草、又命人将楚余心伏兵北部密林的消息,传给了君和、流浔两国。楚余心五万大军全军覆没……”

慕容心头巨震,砰然软倒跌坐下去。赵将军深深拜倒,似乎还在等待他的指示。

慕容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道:“赵将军,快请起。你看错了,那不是楚余心,方才只不过皇上派了个人试探你。今日所说的话,休要对旁人提起半句,就算对你儿赵初肃也不可以提及。否则皇上诛你九族,杀你妻儿、孙子,明白吗?”

赵将军连连磕头。慕容见他一脸老态,甚为可怜,也不再逼迫,跃下马车。此刻他并不知道,之后数日,赵老将军果然没来得及跟任何人说起,就因惊吓过度,在军中撒手人寰。

他垂头朝车队后方走了数十丈,便已闻到浓浓的酒香。

“小容?上来!”步千洐含笑的声音传来。

慕容立在马车旁,只怔怔的想:我该怎么办?如若赵将军说的是真的,皇兄他……害了楚元帅?大哥真是楚元帅遗孤?

可步大哥在军中多年,若是长得极像父亲,为何无人认出?是了,当世没有楚余心的画像流传。且他所带军队全部阵亡;后来与君和一战,大胥惨败,老将死伤殆尽。楚余心位高权重,又常年戍守边关,认识他的人必定不多。

他不由得心头一震,若是他日步千洐面圣,皇兄能否认出他来?又或者大哥从别处得知真相,会不会想报仇?他二人一个心思深沉,一个傲骨铮铮……

想到这里,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隔着咫尺之遥,竟无法提气跃上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这么晚不是因为我勤奋,而是白天睡多了失眠。

感冒还未痊愈,上午起不来。7号白天的更新要晚些,大概也是晚上7点左右哈。争取后天恢复中午12点正常更新

☆、9o、v章

9o、v章

初夏,青仑城。

天依旧苍黄,遥遥大漠、贫瘠山脉,是最后一战的空旷背景。大殿下、诚王、赵初肃、步千洐等人,率数万大军齐聚北城门外。破月立在步千洐身旁。

距离步千洐盗回战车,已过去了三个月。一个月前,大胥仿制成功,青仑军优势不再。

城门已破,城楼上多处失火、城墙灰黑残败,不断有青仑兵从城头坠落。今日,大胥军终于将赵魄的兵力合围。

“报——”一名前锋营士兵冲到大殿下等将领面前,“城内、城内……”

“如何?”慕容澜脸色大变,还以为赵魄有埋伏。

“挂了白旗!”士兵的神色有点古怪。

一炷香后,厮杀声停歇了。

在数百铁甲兵严密簇拥下,将领们策马入城,登上城楼——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青仑城的状况。眼前的情景,令所有人奇异的沉默了。

人,全是人。

数千,或者已经上万青仑人,整整齐齐跪在城楼下方,密密麻麻似暗青色的海洋。

最前一人金甲银铠、身形魁梧,面前一面青仑王旗残破不堪。他低垂着头,双手捧白旗,不是赵魄是谁?

慕容澜最先露出笑容:“人人都道赵魄是枭雄,我看他不过鼠辈,情知大势已去,便投降得如此干脆!”众人在短暂震撼后,都随声附和:“大殿下所言极是!”“这贼子如何是殿下敌手?”

步千洐和慕容湛对望一眼,都没出声。破月亦是无语。

赵魄便在这时抬头,遥遥望着城楼上。尽管看不清他的容貌,可众人在他直视之下,没来由都是心神一凛。

“大殿下!”他声如洪钟,回荡城楼上下,“成王败寇,大殿下用兵如神战无不胜,魄今日战败,心服口服。愿率万余残兵,表投诚之心。”

众人皆露出笑容,慕容澜神色倨傲。

破月则心想,赵魄到底想干什么?莫非城中还有埋伏?可四个城门都在胥兵控制,他怎么可能翻盘?

只听他又道:“殿下,诸位将军,魄自知罪劣深重,虽死无憾。但这些青仑将士和族人是无辜的。他们跟随我起兵,为的不是背叛大胥,只是为了……活下去。魄斗胆向殿下相求,可否向皇上进言,免除青仑族贱籍?免除每年的征奴比例?若殿下答应,魄愿立刻自刎以谢殿下,青仑族更愿世代忠诚慕容氏,绝无二心!”

“求殿下免除贱籍、世代忠诚慕容氏!”万余将士随他齐声高呼,震得人耳膜麻。

城楼上一片死寂,所有人看着慕容澜。他面色微变,冷冷看着赵魄。赵魄沉声喝道:“青仑本无反心,求殿下仁慈!”

“求殿下仁慈!”万人附和。

慕容澜脸色有些难看,赵魄给他出了个大难题——谁都知皇帝在青仑奴制一事上极为坚持,谁也不能撼动。如今赵魄给他玩这么一出,如果他拒绝,今后天下青仑奴,只怕都记得他慕容澜的冷血无情。他心念一转,决定将皮球踢还给赵魄。

“呵……”慕容澜冷笑道,“赵魄,你口口声声没有反心,如今凭你片面之词,便要本王许诺?你又如何证明没有反心?勿要再纠缠,命你士兵投降!”

“反心?呵呵……若能安稳度日,谁还会有反心?”赵魄大声道,“若是魄能证明,殿下是否能给三十万青仑族一个承诺?”

“好啊。”慕容澜冷道,“你先证明给本王看。”

说时迟那时快,赵魄一把抽出佩刀,行云流水般在脖子上一擦,登时喷出一股血柱!他单刀撑在地面,暴喝一声:“青仑无反心!”

左右副将骇然悲痛,抢上前扶住他。他高大身躯屹立不倒,眸色沉毅,已然气绝了。万余将士原本沉寂不动,此时齐齐色变,无数声音痛呼:“大王!”

四方城楼上都是大胥士兵,见群情激奋,立刻举起弓箭向下瞄准,防止生变。慕容澜万没料到赵魄竟这般果决,明知机会渺茫,仍毅然赴死。如今,皮球又回到自己这里,且比之前的情况更糟。

他越想越怒,只想了结这局面,冷喝道:“痴人说梦!都绑了。”转身欲下城楼。

可青仑人哪肯作罢!

“殿下!”忽的有人厉喝一声,却是赵魄的副将。那是位青年将军,抱着赵魄尸身,站起来道:“大王已死,你是否会遵守承诺,向皇帝进言,饶过青仑全族?”他一质问,其余将士们皆看着城楼上。

“本王何时应允过?”慕容澜怒道,“你青仑一族世代为奴,是高祖的遗命。如今你们起兵叛乱,还妄想废除奴隶制,岂不可笑?”

那青年将军一怔,哈哈大笑,笑罢怆然道:“赵将军,你白死了!你早说过,青仑孱弱,与大胥一战,注定失败。可就是要向世人证明,青仑人不是贱奴,青仑人亦有血骨。可你如今枉死,千万族人依旧世代为奴。这样的贱命,不要也罢!末将这就随你去!”忽的从腰间拔出刀,毫不迟疑的自刎。

两名大将倒在血泊中,万余青仑将士死一般寂静,全盯着地上的尸身,无形中似有暗潮酝酿。大胥这边兵将亦是面面相觑。

步千洐最先警觉,他走到大殿下面前拜倒,沉声道:“殿下,此处青仑兵众多,请谨防生变!”

慕容湛也走到慕容澜身旁:“澜儿,或先安抚降军……”

“王叔,你要我如何安抚?”慕容澜冷道,又看向步千洐,“步将军,你说得对。叫你手下士兵看好他们,一旦有变,格杀勿论。”

步千洐原意跟慕容湛一样,希望慕容澜先安抚青仑降军情绪。未料慕容澜如此决绝,不由得心生怒意,面上反而笑道:“殿下所言极是!末将自不会手软,谁要是乱动,立刻按殿下所说,杀得干干净净。只不过将来大胥北伐君和,少了青仑兵一部,可惜、可惜!”

慕容澜被他说得语塞。他知道步千洐说到了点子上——将来大胥必定北伐,青仑族人目前仍有数十万之巨,虽然目前反叛,但肯定已被皇帝划入了将来的战力中。若是今日令他们更加离心,将来只怕不好征兵。但他亦想得清楚,今日他若答应了青仑代为求情,就是把自己推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不会那么傻。于是他依旧冷着脸,不做声。

“啊!”城楼上众人惊呼,破月亦捂住自己的嘴。

谁也没料到,青仑兵没有因为主将的死而暴动。他们选择了另一种方式,表达自己悲哀而壮烈的抗争。

“青仑不愿为奴!”那是从男人胸膛中爆的嘶吼。

第一排青仑将军们,全部拿出佩刀,动作整齐的仿若日常操练。白光闪过,血喷如潮。他们倒下了。

“青仑不愿为奴!”第二排的中级军官们倒下。

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

没人知道,这是赵魄安排,还是将士自的行为。可城楼上下数千大胥兵都看到,青仑将士们以割麦子一样的度,一排排倒下。

当抗争只是徒劳,当投降也无法求来怜悯,他们选择死亡来表达自己的意志。

步千洐眉头紧蹙、慕容湛神色剧变,其余将士面面相觑,胥兵们则纷纷放下手中弓箭,安静得不可思议。

“青仑不愿为奴!”

这声音还在回荡。

“不!不!”城楼下方,还有不怕死的青仑百姓,原本缩头缩脑站得很远,此时全都惊呆了吓傻了,哭着喊着要往军阵冲过来。原本阻挡在百姓和青仑兵中间的大胥兵阵,此时竟像豆腐般一戳即破,仍由这些老人、妇孺冲到青仑兵中,疯狂的寻找自己的亲人。

然而没有一个青仑兵动摇,没有一个人出声。后排的士兵们举着刀,静静等待。前排的士兵倒在血泊里,怒目圆瞪,死得其所。

“大殿下!”步千洐忽然收起全部戾气,朝慕容澜跪倒,“请答应他们吧!他们也是大胥的子民!”

慕容澜抿唇,脸色铁青不语。赵初肃仿佛没听到,看向一旁。慕容澜身旁幕僚厉喝道:“步将军好大胆子,是否废除奴隶制乃朝政之事,岂容你非议!”

“澜儿!答应他们!”慕容湛身形孤直,面色难看。

慕容澜看他一眼:“十七叔说得好轻松。本王若是答应,便中了赵魄奸计。十七叔在父皇面前说话一向有分量,何需撺掇我?”

这话说得有点直接了,约莫也是被青仑兵逼急了。

慕容湛神色微震,眸色一沉。

步千洐面色极冷,此时也顾不得自己人微言轻,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慕容湛忽然抢到他身旁,抓住城垛,提气喝道:“停手!我是诚王慕容湛!你们今日所求,慕容湛一力承担!你们无需再死!”

清亮而激越的声音,回荡在青仑城上空。无数只握刀的手,因这一番话,僵在半空。

四野一静。

慕容澜神色微窘,但眉宇间更多的是隐隐的讥诮;赵初肃不一言,步千洐神色傲然而欣慰的望着慕容湛。破月心怦怦的跳,望着慕容湛的背影,全身血脉,仿佛因他的这句话要燃起来。

你们今日所求,慕容湛一力承担!

他们不过是贱奴,与他利益毫不相干的民族,甚至还是戴罪叛军。奴隶制存在已久,满朝文武从无人非议。他一个从不过问政事的闲王,今日却仗义相助!

“诚王,你当真不会诓骗我们?”有青仑将士喊道,声音已有些抖了。

慕容湛静静立在城垛,黑色战袍、墨色髻,衬得他的脸白如美玉。飘飞的衣袂、肃然的神色,却似神默立于云端,悲悯的看着世间苍生。

他的声音缓而沉:“慕容湛所言,字字自肺腑!诸位,身体肤受之父母,堂堂男儿岂能轻生?你们虽然战败,却依旧是大胥子民,只要世代忠诚大胥,再无异心。我今日便快马回京,当面向皇兄陈情!”

在片刻沉寂后,只听“铛铛铛”数声,是青仑人的刀剑掉在地上。

“诚王!”

“诚王!”

数千兵士齐齐拜倒在血泊中。

“诚王慈悲!”他们齐声高呼、许多声音已经哽咽。

“诚王慈悲!”这声音远远回荡开去,很快连接成一片,已分不清是将士的声音,还是城中青仑族人的声音。

慕容湛负手而立,神色坚毅而动容。步千洐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干得好。”慕容湛回头笑笑,神色却是肃然。

慕容澜无声冷笑,下了城楼。赵初肃和其他将士走过来,朝慕容湛拜倒:“诚王慈悲!”步千洐也拜倒,破月站在最外围,亦是无声拜倒。

慕容湛回身看着众人,平静而笑:“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对青仑的承诺,与诸位无关。”

众将站起来,都不做声。唯有步千洐朗声笑道:“谁说无关?诚王,末将愿与你共同进退。”两人相视而笑,步千洐回头道:“月儿过来!”破月依言走到他身旁,三人并肩看着城楼下正接受胥兵整顿的青仑兵,心头隐隐都有沉重,却同样坦荡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争取中午12点准时更新,争取!

☆、91、v章

正文91、v章

91、v章

大军班师尚需时日,慕容湛遵守承诺,当日便起程返回帝京。一个月后的傍晚,他已跪在勤昭殿外的石阶上。

他等了一个时辰,皇帝仍未召见。这种情况还是次生。其他臣工进进出出,小心翼翼,尽皆不语。

终于,太后都被惊动,遣了女官到勤昭殿,又给慕容湛送上热茶蒲团。宦官才宣慕容湛觐见。

慕容湛入内叩,抬眸只见明黄衣袍静谧不动。

“皇兄,臣弟有事启奏。”他不急不缓将此次青仑城所见,以及早已思虑好的有关奴隶制的诸多弊端,一一陈述。

一炷香后,皇帝低沉的声音终于传来。可他的话却如晴天霹雳,惊得慕容心头大骇。

“湛儿,你想坐这个皇位吗?”

慕容湛连忙抬头,却见皇帝面容枯槁、神色疲惫。他当日离京时,皇帝已是久疴缠身,如今看来,更加病重。他不由得将青仑之事和皇帝的质询都暂时搁置,关切道:“皇兄!你龙体……”

“混账!”皇帝大喝,随即连声咳嗽。慕容湛顾不得君臣之礼,立刻站起来,上前轻抚他的背。皇帝抬眸看着他,沉怒不语。

待皇帝平歇了,慕容湛重新跪下。皇帝冷道:“你还未回答。”

慕容湛立刻低伏□子:“皇兄,臣弟从未有过觊越念头,天地可昭。”

“那你为何替青仑族求情?”皇帝一拍桌子,气喘吁吁,“自寻死路!”

慕容湛心下微动,有些明白,却又不肯就此放弃青仑族,只重重叩:“皇兄!青仑族也是大胥子民!求皇兄开恩。”

皇帝冷笑道:“如此冥顽不灵!朕问你,当日步千洐被困青仑城,援兵为何十日不至?”

慕容湛沉默不语。

“朕回答你,因为你已引起了澜儿的嫉心!因为步千洐是你的左臂右膀!所以他除之而后快!”

慕容湛无话可说,连连叩。皇帝瞧得心疼,喘了口气道:“朕不会怪罪澜儿,还要夸他做得好!他是众皇子中最像朕的,他天生就是为皇位而生!若连这点手段都无,朕如何放心他继承大统?可你呢!诚王慈悲诚王慈悲!且不说青仑族生性彪悍,开国以来便□过三次,如何能信?你如今为青仑族出头,博得三十万青仑人拥护,如此锋芒毕露。他日朕归西,澜儿必对你动手,谁保你的命!”

慕容湛万没料到皇帝如此直言,大汗淋漓,重重叩。

“退下!今后休要提青仑族一事!”

可是慕容湛不动。

皇帝盯着他孤傲僵直的背影,气息越来越急。

慕容湛深深叩,声音颤抖而缓慢:“皇上,臣弟……求仁得仁!”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勤昭殿。二人隔着一阶之遥,静静对峙。

在长久的静默后,皇帝疲惫的声音传来。

“拟旨。”他淡道,宦官领连忙躬身。

“一、立大皇子慕容澜为太子。

二、慕容湛为青仑王,统领青、幽、平三州。青仑族免除奴籍,一月内尽迁入三州。慕容湛刚愎自用、深负朕望,既为青仑王,终身不准回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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