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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伤口右肩稍下上臂处,那里衣服早已被血迹浸染得**殷红一片。我解开他衣襟,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颗子弹已经打中了上臂大动脉。他自己用左手去压,却无济于事,血仍从他指缝中一股股不断流出。
城中唯一一家西医院城北,离这里开车也要二十几分钟。现汽车差不多报销了,凭脚力黄包车到达前,如果不采取止血措施,我估计他能不能熬到晚上听我说事也是个问题了。
没有橡皮止血带,只能就地取材,我解下了他马靴靴面上一根长鞋带。
“你干什么?”
他有些惊异地看着我。
“给你止血。”
我应了一声,手上动作没有停下。扯过汽车后座上垫着一块方巾,折成平整衬垫,缠绕伤口近端上方,让一个警察帮助固定后,用鞋带衬垫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活结,再用一根从近旁树上折过来细木棍插入,旋转绞紧,后将木棍另一段插入活结套内,将活结拉紧。
因为不是充气或者橡皮止血带,所以用这种绞紧止血法时,结扎带药松紧适度,以停止出血或远端动脉搏动消失为度。过紧,会损伤受压局部,甚至造成组织坏死,过松则达不到止血目。我处置完毕,观察到伤口血流渐止,略微松了口气。警察早已经喊来了黄包车,我和楼少白各坐一辆。车夫卖力,撒腿朝医院跑去,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就赶到了。
医院里主治医生就是前次我被通地七用迷香迷倒之后,楼少白请过来那个洋人史密斯先生。松解了止血带,检查了伤口,他立刻就说要手术取弹,缝合血管。
到了医院,也就没我事了。楼少白被送进手术室时候,我就坐外面休息室里等。很,医院里就陆陆续续赶来了闻讯而来许多人,市长,公署官员,楼少白手下军官。这些人我大多不认识,看见我,纷纷上前表示自己闻讯后愤慨和激怒,又向我探听少帅伤情。我随意应了几句。
大约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手术终于完成。史密斯要求楼少白留院观察一夜,被他一口拒绝。史密斯显得很无奈,耸了耸肩,看了下我,用英语对他说道:“既然楼先生坚持,我也没办法。你被送来时候,我注意到这种止血方式非常科学,只有经过专业培训人才懂。如果是这位小姐为你止血,想必她也知晓日常护理方法,我给你开些药,你们回去后注意些就是。”
楼少白立刻看向了我,目光中带了几分探索之意。
“嗯,知道了。谢谢医生。”
楼少白嘴里应了一声,眼睛却仍盯着我。
我装作听不懂,回望着他,一脸迷茫和无辜。
我们离开医院,坐上了司机开来等医院门口另辆车回去时候,他果然开口审问我了。
“你怎么会开车?”
“你去省城几天,我出去都坐司机车。自己留心看他操纵,自然就学会了。不就油门刹车方向盘前进后退这几样吗,很简单。”
我立刻应道。
他狐疑地盯我一眼,“你倒聪明,看几天就能开得这么横冲直撞,连我都自叹不如。”
“楼少白,我要是不聪明不敢横冲直撞,你还能这么唧唧歪歪地跟我说话?说不定已经被人打成马蜂窝了。”
我顶了回去。
他仿佛被我噎了一下,又问道:“包扎伤口呢?史密斯说你应该受过专业培训。”
“现是社会了。我参加过女童子军学习班,正好就有急救内容。”
我信口胡诌。
他默然片刻,终于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他信也罢,不信也罢,随他去好了。总不会真那么无聊跑去核查池家小姐到底有没有去参加过学习班,学习班里到底有没有这一项内容吧?
一路无话,终于回到原来楼公馆。福妈迎接了出来,一副又喜又悲样子,仿佛有话要说,看见楼少白边上,又急忙住口了。
楼少白回来后就一直书房里到天黑,连饭也是佣人送进去胡乱吃了几口。楼公馆里不断有人进出。先是本城负责治安官员过来负荆请罪,没多久就擦着汗离开了,我怀疑是被他赶了出去。然后是从医院一路跟随过来市长和另些官员,等到他们也相继离去,到了后就只剩下他军中幕僚了。我猜他们应该商议接下来报复或者防御行动之类问题,不大感兴趣,就从客厅回了房间。
福妈跟了进来,眼睛有些发红,叹气道:“小姐,你为什么总是要和姑爷过不去?前次姑爷突然回来,发现你跑了。你不知道,卫兵差点被他枪毙,幸亏他身边副官苦苦拦着,后虽然没枪毙,却也被抽了十几鞭。今天我又听说姑爷和老爷翻脸了,昨晚打了起来,整个池家大院被火烧光,老爷和少爷都没了下落……好好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往后可怎么是好……”
楼少白早上一回来,什么都没说就要把我和钟小姐往码头送。我当时也不过应景般地问了句池老爷情况,他避重就轻地并没回答我。现才知道原来惨烈到了这样地步。这对各怀鬼胎翁婿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只是福妈口中“没了下落”,到底是什么情况。是被打死了,楼少白对我瞒下了消息,还是人跑掉了?楼少白到底有没有弄到池家那半张地图?他干嘛要送走我和钟小姐?今天杀手又是谁派出?
太多疑问。等下要是有机会,我想向他打听下。池家父子倒无所谓,我关心那半张地图。
“我要是不先下手,被烧光不是池家,而是这个楼公馆了。”
我还想着,身后响起了个冷冷声音,我回头,见楼少白已经回来了,站门口望着福妈,神情不悦,目光锐利。
福妈微微一抖,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