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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已成舟,往事也就该随风散了。
裴云默和展欢颜互相对望一眼,然后便是默契一笑,各自移开了视线。
院外夜凉如水。
彼时的后宫之中,九重宫阙耸立云端,却是灯火通明,乱成一片,隐隐一股冷肃之气在皇帝的寝宫上方回旋不止。
北宫烈吐血昏迷,急召所有太医入宫。
北宫烈突然吐血昏迷,连夜传召了所有太医进宫,整个重华宫里气氛冷肃而凝重,宫婢们捧着汤药和帕子等物无声无息的往来,每个人都是大气不敢喘,唯恐自己的脚步声重了而闯祸。
太医院的刘院判满头大汗的跪在龙床旁边替北宫烈把脉。
一片明黄色泽的大床上,清华绝艳的男子面色苍白的阖眼躺着,一动不动,唇线微抿,细看之下唇色却是不太明显的泛着青。
刘院判把了半天的脉也不见吭声,单太后面色忧虑的捧着茶碗,也是许久都不曾用过一口。
“皇上他怎么样了?”刘院判一直不肯做声,单太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先开口。
“太后娘娘!”刘院判不得已才是爬起来,对她拱手一揖,神色惶惶而带着惭愧道,“微臣无能,请太后责罚!”
单太后似是愣了一愣,猛地从北宫烈那里收回视线看向他,皱着眉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诊了这么半天,难不成都没能查出皇上是什么病症吗?”
北宫烈是蛊毒发作,寒毒入体,这一点她十分的清楚,只是这些年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当初在她启用蛊毒想置他于死地的时候他竟会缓了过来,这些年来,也只是留了隐患身体不好而已。
如今这蛊毒终于是要到了发挥效力的时候了,肃然是她期待中的结果,但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的脱出掌控,也还是让她心里隐隐带了几分不安和不确定。
“微臣惶恐!”刘院判一脸的愧色,在她面前跪了下去,“陛下的脉象十分怪异,看似急怒攻心的症状,却是身子虚寒,老车伺候宫里这么多年,诊过的脉不计其数,还从不曾见过陛下这样脉象和症状自相矛盾的病症。”
单太后的眉头越拧越紧,眉目之间隐约浮现一片怒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太医院之首,现在皇上病了你却说是束手无策?这个院判你还想不想当了?”
“微臣无能,微臣惶恐!”刘院判心里抖的厉害,面上也只能不住的重复这两句话。
“废物!”单太后的怒然拍案,目光凌厉一扫站在后面的其他太医,冷声道,“你们呢?谁有办法?治好了皇上,哀家必有重赏!”
“……”人群当中一片沉默。
北宫烈的病症实在奇怪,他的身份又特殊,刘院判都束手无策,其他人谁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趟浑水?
单太后满面怒色的盯着他们,他们也只是将头垂的越来越低。
就在这时,外面有内侍进来通禀道:“太后娘娘,外面姚阁老和左御史那么联名求见陛下!”
姚阁老是三朝元老,当朝文臣之首,堪称百官楷模。
这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才华横溢,很是个不羁的个性,在朝为官也受不得束缚,早年一直胸无大志,自请去了外面穷乡僻壤的地方放外任,十八岁离京,后来整整二十年,几乎把大夏国的所有州县都摸了一圈,三十八岁回朝之后,却是一反常态,一鸣惊人,以多年在外为官的历练所得一举应得北宫烈的爷爷孝献帝的信任,改革国策辅佐君主,一路做到阁臣首辅的位置。后来又为先皇臂膀多年,直至前两年先皇驾崩之后又不遗余力的辅佐北宫烈。
这个人的资历老,在朝中的影响力又极大,北宫烈能在单太后母子虎视眈眈的算计之下迅速的稳定朝纲站稳脚跟,姚阁老功不可没。
单太后知道这老头子难缠,但又不敢随便留了把柄下来,便就看了床上的北宫烈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皇上这里病着,见不得吵闹,只请姚阁老和三位内阁学士,再有左御史进来吧!”
“是,太后!”那内侍领命出去,不多时外面五个人就跟着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正是姚阁老。
老头子如今已经七十二岁了,却还是身康体健,山羊胡,国字脸,脸上虽然堆叠了皱纹不少,但看上去还是红光满面,看上去还要活很久的样子。
单太后只要看到他心里就会添堵,但她向来都端的住,面上却是半分迹象也不露。
“见过太后娘娘!”几人上前行礼。
“唉,都免了了,皇上如今这个样子,还讲求什么虚礼。”单太后道,面色忧虑的叹息,说着就又扭头去看床上的北宫烈。
几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都是面色忧虑。
姚阁老对刘院判问道:“皇上还要昏睡多久?几时能够清醒?”
“这——”刘院判一阵的尴尬,“皇上的病症十分特殊,下官医术低微,暂时——”
刘院判是太医院的第一把手,他有多少能耐,众人都十分清楚,既然他说北宫烈的状况不妙,那这情况真就堪忧了。
“姚老,这可如何是好?”胡大学士焦急问道。
北宫烈膝下无子,这要真的出点什么事,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好操作了。
“皇上只是昏睡而已,总有醒过来的时候。”姚阁老道,老头子脸上倒是一片坦然,并不见怎样的焦灼之色。
“是啊,皇上还年轻,这些年身子虽然偶有不适,又哪至于会有什么闪失。”单太后也道,眼中关切的神色十分真挚,心里同时却在飞快的谋算着,一旦北宫烈就此驾崩,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稳住朝臣,让所有人都能毫无怨言扶持北宫驰上位——
之前因为他选妃的事闹了风波,再加上这一次他没有容情,支持于是弹劾了自己的挂名岳父展培,这段时间北宫驰和部分朝臣之间的关系并不十分和睦。
单太后那边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姚阁老已经又揪着刘院判问了一遍北宫烈的病情。
刘院判被他问的满头大汗,唯恐是要承担责任,到了最后只就一再强调:“皇上的脉象真的十分古怪,既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生病,下官已经尽力了,阁老——”
“不是中毒也不是生病?”李大学士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讽刺的冷笑出声,“刘院判你掌管太医院这么多年,这样的话亏得你好意思说出来。”
刘院判的老脸一红,在场的其他太医也都觉得没面子,神情不忿的就要开口争辩。
刘院判连忙以一个眼神制止了众人,欲言又止的犹豫了半天,还是先对着单太后跪下去磕了个头道:“娘娘,皇上的病微臣的确是束手无策,陛下的病症着实怪异——恕微臣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他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冲撞了?”
所谓的冲撞也就是撞邪了!
话虽然隐晦,却是犯了大忌讳了。
“满口胡言!”单太后的目色一厉,胸口起伏的怒骂一声,“自己无能,就该胡言乱语,来人——给哀家把这个信口雌黄扰乱人心的废物拖下去,杖责五十赶出宫去。”
刘院判这把年纪了,杖责五十就等于是要了他的命了。
“娘娘——”刘院判吓了个屁滚尿流,连忙叩头请罪。
外面有侍卫进来要拿人。
姚阁老等人都是拧眉沉思,谁也没有制止的意思,然则变故突然,却是一直守在北宫烈床边的陆行一个箭步过来,横臂将两个侍卫隔开。
他的一贯都是张冷脸,对谁都不假辞色,此时对着单太后开口也只是维持着礼节而已,“太后娘娘,皇上这一次病的的确蹊跷,刘院判的话虽然有大不敬之嫌,但是这个时候也宁可信其有了,别的不提——不如还是传召钦天监的人来瞧瞧看吧!”
钦天监历朝历代都有设置,和巫蛊邪术有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北宫烈一直不醒,这个时候活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钦天监的人不是大夫,单太后自然不担心他们能看出什么来,只是——
她的目光落在陆行脸上,虽然面色如常,但心里却是痛恨的厉害。
陆行是北宫烈的心腹,北宫烈刚刚上位就以雷霆手段提拔他做了宫中御林军指挥使,当时御林军中的老牌们都欺他初来乍到,单太后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等着他被挤兑走,不曾想短短三月的时间,陆行却以各种铁证将旗下死命副手三名撤职,另外一个背景最硬的是更莫名意外坠马身亡了。
那个时候单太后才慌了,然则已经晚了,宫中御林军已经完全落入了北宫烈的掌握之中。
前朝一个老顽固的姚阁老,后宫又整个落入北宫烈之手,她被束手束脚,再难对北宫烈下手,所以一拖再拖,才设计了展欢雪的那条线。
这陆行本就是她的眼中钉,方才她一个人的时候陆行若说是要请钦天监,她势必驳回,可是这人却是狡猾的等着姚阁老等人在场才替。
“既然是这样,那就快去吧!”心里暗暗的压下一口气,单太后道。
内侍领命去了,不多时就把钦天监正使杨维带了进来。
有人大致的将这里的情况同他说了,他便掏出罗盘一本正经的摆弄了一阵,最后才道:“太后娘娘,陛下并非中邪,只是近日来帝星黯淡,这是遇着他命里的劫数了,必须想办法化解,或许——还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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