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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眼纭泓帝,见他紧张模样,也知道他心意,只是多少还是有些讥讽不屑的。她明白自己已经话多,也并非如此不识好歹。这母子两人,能容得下她在这里撒泼发狠,已经是给了大面子。她如此骂了,出口气已然难得,自然也不能拿端木家做赌,硬碰硬跟皇家拼了。她懂道理,能那么骂,无非也是这母子两人对重华有愧,对端木家有愧,才由着她如此。
端木青云再瞥了纭泓帝一眼,重重坐了下来,“若是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毁了端木家,我等也不能让你们讨得半分好处,定要闹个鱼死网破,才算完。”
这句话不轻不重,说是威胁,语气却没那番恶狠狠。太后毕竟老人精了,犯不着跟端木青云计较,知道青云已经服软,遂看了纭泓帝一眼,轻叹了一声,“重华,我们自然是会好好照顾的。这次事出突然,我们没来得及防备。可是重华忒的弱了,总不可能我们时时有人陪着……”
“我的要求不麻烦,只消你们让这宫外的一个人进来给重华做了丫鬟即可。”青云叹了口气,打断了皇太后圆场的说辞,“不过,我希望的是,你们能对外宣布,这是专门从娘家找来的丫鬟。”
“……你这是要坏了规矩的。”皇太后蹙了眉,让林嬷嬷几个进宫都是暗地里的操作,人家就算说是家里带的,也能对上别的说辞,真有什么,还能做点假搪塞。可是若当面宣布了让外人进来,定然又要惹了不少流言蜚语。
青云意有所指地斜睨着纭泓帝,又打开了扇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妹妹自小养在深闺,看病用的都是女医。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如果望不到,只怕是会拖延了病情。”青云再装模作样地扇了扇折扇,凉凉叹了口气,“重华虽然病重,但是我端木自诩名门贵族,断然是不会破了这里子里的规矩的。要是在闺房被陌生男子看了衣衫不整的模样,就算治好了,也是毁了重华声誉,定然是让她羞愤欲死的。这宫里也没医术得道的女医让我放心。我不想看妹妹殒命,不如这样,断了那太医的根,我就勉强让他看上一看。”
纭泓帝哑然,知道端木青云有意刁难。太医为官,官拜四品,太医院首席更是可以加官进爵,如有大功,官可拜到一品。这些太医,既是为官,也没犯错,他纭泓帝就算是皇帝,也做不出那让人随意生受宫刑的事情,也忒的残忍无情了。更别说,有哪个太医肯自愿为了皇帝后妃而断子绝孙啊,这不是刁难是什么?
青云说的轻巧,她看着纭泓帝脸上神色,不慌不急,笃定了纭泓帝没有办法。
纭泓帝有些迟疑,心里打磨盘算。青云说的不差,重华自小养在深闺,他方才在外面听青云那一番不平,就知道青云对重华有多宝贝。重华进了宫,他是有暗里关注,可是毕竟不受宠,重华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他也不是不知道,甚至逼得她连平日里游个园都不曾。重华虽不喜花鸟,可是到底刚满十五,稚气未脱,总是要想着出去玩的。若非他不冷不热,她也不会躲在偏远的翊襄宫里的不曾出门。
那日事情,若不是听得重华难得出翊襄宫,他也不会丢了公事,寻了个机会找着皇太后去御花园。更不会因为静妃在长宁宫,你来我往好一番说辞,而让重华碰到这样的事情。
“朕……”
纭泓帝蹙了蹙眉,后宫之事,他当着太后面出手终归不好。他抬头,看向太后。太后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早就等着他的下文。
“得,你慢慢想,重华的病拖的了一日,拖不了一世,你们太医院那帮庸才,治了三天没半点起色,我要怎样才能放心让他们治?”青云冷哼了一声,站起了身,大步往外走,“也不用麻烦了,我这就回去备好后事,是我们重华没那个福气!”
“青云……”
“好,朕答应。”
太后和纭泓帝同时出了声,青云这才弯起了嘴角。她早就料定纭泓帝,也早就算准太后,“我已经让小神医入了后宫,你们今日就拟旨对外公布吧。”
纭泓帝哑然,知道自己被青云算计了,却也别无他法。所谓关心则乱,他关心重华,对重华愧疚,碰到重华的事情,也是难以控制住脾气。他暗里一直关注重华,不得近身,自然也好一番挣扎。本就离开重华够远,被青云一呼一喝,倒像是要把重华带走了去,这该让他情何以堪?他等了重华八年,只可惜宫势错综复杂,他无法休了后宫三千,只等重华,也无法给重华一个高位,让她名正言顺。
诚然,重华年纪还小,即便小聪明,也没适应这诡秘宫廷。他只能韬光养晦,尽力护住重华,只是还没施行什么实质,就让重华积郁成疾,心力交瘁。更别说那后宫里的人,看重华不受宠,受了挑拨,便随意折辱了去。重华进了宫,的的确确,没受到一星半点关怀,反而总是被人怜悯、讥讽、不屑、妒恨。她堂堂深闺小姐,端木嫡系幺女,即便父母双亡,端木义和端木青云也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入宫来却受人眼光,平白尝了许多苦楚。他早就知道重华生活极是奢华,吃穿用度无一不用最好,甚至超过皇家,而入宫来只那点份例,也没办法给她什么养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