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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傅舟子的一顿饭吃的很愉快,商定了接下来剿倭之战的部署,送走了傅舟子常威刚要回客栈就听身后‘咦’的一声,“这不是无畏吗?”
转身一看却是何冲、邓奇,而他们身旁却立着一个高瘦清癯的文士,竟是化名罗安正在江东四处游玩的罗文成!
“他怎么来了龙潭?!”常威暗暗皱起了眉头,在给皇帝的上疏中罗文成可是在镇江养病的,而何冲因为江湖人的身份甚至负有监视江湖乃至监视南京百官动向的秘密使命,让他知道罗文成活得悠闲自在什么毛病也没有,就算自己圣眷甚宠、老师是内阁首辅,这欺君之罪恐怕也吃罪不起吧!
“无畏,我们又见面了,想不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秦国公,果然是少年英雄啊。”
罗文成态度极其自然地招呼常威,又转头对何冲道:“何公,从淮安到镇江我一直都不知道无畏的身份,要不是邓奇点破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何冲呵呵一笑,道:“无畏老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出鬼没的本事谁都比不上。不过,晋安先生在京师真的没见过无畏老弟吗?听说秦国公在京师的风头几乎不可抵挡啊!”
罗文成摇摇头道:“无畏进京之前袁节寰已经进了内阁,之后,我就被闲置喽,一直深居简出的,再往后,无畏奔走于北方、塞外,更加见不着了。”
这个话题有些尴尬,毕竟,罗文成失势的根本原因是政争中败给袁可立,好在罗文成神色平静,看来已经放下这些恩怨了。
常威眼珠一转,笑问道:“晋安公该是在镇江养病吧,怎么到龙潭镇来了呢?”
“哦?我还以为无畏你知道呢,何公可是有名的金匮圣手,听邓奇说他到了龙潭,自然要请他替我诊治一二喽!”
常威差点笑出声来,何冲会几手医术不假,可他那两下跌打损伤,治外伤的手段,怎么可能比得上唐书雪的医术?罗文成有这种接口也未免太拙劣了吧!
况且他的病已经好了七八成,以何冲的眼力都不需要医术,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来!
却见邓奇偷偷递来一个眼色,似乎是暗示常威别多说话,常威也就含糊其词地应了一声。
让身后四女跟三人见礼,邓奇和罗文成把小金鱼也当成常威的侍妾,惹的大家一阵窃笑。
打发四女回刘伶醉,常威和三人来到了何冲在鑫鑫客栈的别院里。
一坐下,何冲立即露出诙谐的表情:“法外还有人情,晋安公的事情大家就当没看见吧!当然,这话只能关起门来,三五知己偷偷说说而已,哈哈!”
何冲转头又对罗文成笑道:“晋安公,你也不用担心,节寰公虽然与你政见不一,可他老人家是个正大光明的人物,他的弟子无畏你知道的,也不会私下玩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只是,眼下龙潭镇鱼龙混杂,不少门派与官府暗通款曲,为了以防万一,晋安公你还是用罗安这个名字吧!”
常威哑然失笑道:“老何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文绉绉了?晋安公的才学在下是极其钦佩的,岂能多嘴饶舌?!”
何冲哈哈大笑:“近朱者赤嘛,跟晋安公和你老弟这两位大学问坐在一起,怎么也要斯文些,总不能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吧。”
几人默契地闭口不谈朝中时政,只谈江南的冬日风光。罗文成已从被谪的灰暗心情中解脱出来,谈锋甚健,加上常威的会心点评,何冲、邓奇粗俗的打诨插科,佐之美酒佳肴,不知不觉已近三更时分。
四人意犹未尽,何冲便招呼小二再上夜宵,竟有秉烛夜谈的意思,倒是邓奇看了一眼西斜的月亮,笑道:“何老弟,无畏老弟还要操心剿倭的事情,是不是先放他回去?”
何冲微微一笑道:“老邓,你这是杞人忧天呀!无畏老弟征战塞外二千里,上百万胡酋都是谈笑而破,倭寇这些小毛贼,哪里需要放在心上?”
“嘿嘿,无畏老弟倒是没问题,我是怕那几个女娃子等的心焦,无畏用心安慰,到明天大家都没了力气,耽搁了正事啊。”
“老邓,你可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罗文成不禁莞尔,他似乎并不太清楚龙潭镇发生的事情,邓奇就简单给他讲解了一番。
“替朝廷掌控江湖啊,无畏老弟还真是能者多劳,身负多项机密要事呢。”
罗文成感慨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一家世代都是高官,朝中的机密不可能一点都没有耳闻,两下参照,顿时就明白了常威另一重身份;而才经历了一番江湖追杀的他对其中的险恶也有了些切身体会。
何冲问了一句:“晋安公,你了解江湖吗?”
见罗文成摇头,常威心自明了,他是世家弟子,又久居京师,若是没有这番锦衣卫、东厂、藤乐山串通长空帮千里追杀他的话,他恐怕一辈子与江湖无缘。
不料过了一会儿,他竟又点了点头,道:“说起来老邓他该是江湖人吧!”
邓奇刚想辩解,却见他沉默下来,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嘴角也扯出了一道温柔的弧线,让他清臞的容颜越发动人起来。
“老邓,你还记得吧,我初入恩师门下的那年,就是万历二十四年,恩师府上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现在想想,她们也该是江湖人吧,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么英姿勃发的女儿,虽然都过了二十多年了,可她们的名字我至今依然记得--师父萧雨歇和弟子苗宛白。”
罗文成浑不知自己的话会给江湖带来多大的震撼,常威和何冲已经惊讶得面面相觑,而邓奇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自从踏入了江湖,常威就知道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的门派大多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廷杖一案就能看出朝中局势对江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不过,飘渺竟然联系上了一朝宰辅,这还是让常威心中震惊不已,表面上作为江湖正义的化身,暗地里在朝廷罗织关系,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看何冲的模样似乎也不清楚飘渺与那一代的首辅齐和玉之间的渊源,倒是邓奇该知道其中的一些隐秘吧!
邓奇瞥了一眼尤自沉浸在回忆中的罗文成,苦笑一声,道:“不错,恩公他确与隐湖萧仙子师徒有过一段交往。”
罗文成吃惊地望着邓奇问道:“你知道她们的身份?她们是谁?现在在哪里?”言辞竟甚是急切。
邓奇点点头:“晋安公你说的不错,她们都是江湖人,而且是江湖上的大名人,只是师父萧仙子已经故去了,而弟子苗宛白却正在这龙潭镇上。”
“什么?!”罗文成‘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似乎就想往外走,只是脸色变了两变之后,却又缓缓坐了下去,拨了拨炉火,把一小坛女儿红小心翼翼地注入到炉火上的酒瓮中。
罗文成的举动正在常威的意料之内,二十多年前,萧雨歇还是四十几岁的人,以飘渺的绝世心法,她上去最多只有三十岁,而苗宛白那时更是花样年华,这两人的绝世风姿该给罗文成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吧!
邓奇看他平静下来,慢慢将杯中酒饮干,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恩公的大夫人体弱多病,就有人向他推荐了萧仙子,萧仙子看过几次后,大夫人的病情就有所好转。萧仙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恩公着实喜欢她,只是她似乎心有所属,就婉拒了恩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没有往来,至于晋安公见到她们的那次,却是为了晋安公而来的。”
“为我而来?”罗文成一怔。
“不错!说起来,那时候晋安公你可是大大的有名哩,京城里谁不知道文渊阁的齐大学士收了一个神童弟子!”邓奇记起当年的往事,脸上颇有些唏嘘之色。
“嘿嘿,老师是一朝宰辅齐公,老爹是朝中的新锐左春坊大学士兼日讲官罗公,自己又是神童,多少名门望族盯着你呢,萧仙子也想给自己的弟子找个归宿,可惜被令尊罗公以你已与陈家指腹为婚为由拒绝了。”
“啊?!”饶是罗文成在朝中练就了一身城府,此刻也不由发出了惋惜的叹息。而常威听到这段秘辛,已经大体猜测出来那个向齐和玉推荐萧雨歇的某人或许就是嫁入了豪门的隐湖门人。
“怪不得隐湖弟子皆佳丽,原来还有这般妙用。”罗文成人物俊秀,文采风流,正是苗宛白的良配,虽然苗宛白该比罗文成大上几岁,可女大三抱金砖,若不是他老爹罗子良从中作梗,或许真是一对佳偶呢!
常威心中暗自感慨的同时,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飘渺行事的奥秘了。
就像罗子良不愿自己的儿子与江湖扯上干系一样,对于黑暗得几乎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场,飘渺也该是一清二楚吧,这么用心的结交官府中人,还在后宫密布棋子,难道它有翻天的野心不成?
而看邓奇的样子,似乎知道的并不止这些,有机会倒要向他讨教一番了。
四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半晌才听何冲笑道:“无畏,小羽丫头可是飘渺弟子,你可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