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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日过去。
这日,吃过药,慕子凌倚靠在床头,阿临见他并不重新躺下,忙拿过一件外衣,为他披上,同时问道:“公子,您可要看会儿书?”
“不必。”轻轻摇了摇头,沉默一会,慕子凌忽然抬起眼眸看他,“今日可是二十一了?”
“是二十一了。”阿临回答道。
过了一会,慕子凌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阿临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公子,不禁问道:“公子您可是有事?”否则为何一直问时辰。
“无事。”话音落下,慕子凌忽然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随后吩咐道:“准备一下,我想沐浴。”
阿临闻言,连忙带着几名小侍去准备沐浴所需。
待他们将所需之物都准备妥当,慕子凌就摘下发簪,披着一头乌黑长发,脚步缓慢地朝浴房走去。
未时过后,陛下为他赐婚的圣旨就该进府邸了,圣旨送到的时辰,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上一世,传旨太监将圣旨念完时,他只觉得晴天霹雳,屈辱至极,心中怒火滔天,愤愤难平,领旨过后,更是整日浑浑噩噩愁眉不展,别人唤他,也是三声不应四声不响。故而在徐梓棋过来安慰他,并且告诉他有一计脱身之时,他想都没想,便欣然同意,还非常感谢。
那时,他心中只有屈辱跟难堪,觉得让他以男子之身嫁于另一名男子是万万不能,能脱身便好……却不曾想,代嫁之人若是被识破,他便是欺君,难逃死罪,而他的父亲亦会为此受到牵连。
现在回想起来,慕子凌突然发觉,徐梓棋想的这一计,不仅害了他也害了他父亲,她想置自己于死地是好解释的,但对他的父亲出手,着实蹊跷。
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徐梓棋会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沐浴之后,慕子凌穿好衣衫,而后就坐在铜镜前,闭上双眼,任由手巧的婢女为他束发。
束完发,慕子凌就起身,然后从书架前随手拿过一本书籍坐下安静地看起来。
阿临见自家公子似乎是要专心看书,就干脆挥退其他侍者,他自己则立在一旁,伺候着。
心里计算着时辰,快到申时之时,慕子凌就收起书籍,站起身,走出房间,来到庭院。
负手而立,慕子凌仰起头,微微眯着眼看着头顶的天空,阳光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耀眼,明亮。
阿临一脸茫然,他歪着头,看着这样的公子,忽然觉得很陌生,他总觉得,自从中毒醒来之后,他的公子,变得跟以前好不一样了。
这么站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慕子凌似乎看得入了神,直到有一名小侍唤他,并飞快跑来,他才回过神来。
小侍跑到慕子凌跟前,弯了弯腰对他说道:“公子,宫里来人传旨了,老爷让您前去接旨。”
“嗯,我这便过去。”
已然知道圣旨的内容,这一次,慕子凌不再感到愤怒,他的心里非常平静,丝毫没有起半点波澜。
经历过一次死亡,他还有何惧?
走过长廊,穿过花园,越过重重拱门,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是到了正厅。
走进正厅,慕子凌走到慕纪彦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爹,而后,他又看向一旁的徐梓棋,淡淡地喊了一声母亲。
“好孩子。”徐梓棋此时正想不通为何会有圣旨颁于慕子凌呢,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慕子凌对她敷衍的态度,听他喊自己,就随口应了一声。
慕纪彦听着奇怪,就偏头看了一眼徐梓棋,见其心不在焉的模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片刻,他将头转回来,看向慕子凌,眼底有关切,“身子可好了?”
“已经好了,让您担心了。”慕子凌心中一暖,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
“好了便好,”慕纪彦点点头,眉宇间含着一丝担忧,他道:“陛下传旨于你,且先接旨吧,莫让公公久等了。”
这时,本坐在下座饮茶的公公将茶放下,站了起来,尖细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就接旨吧,老奴等个一时半会倒是不要紧,但这圣旨是等不得的。”
闻言,正厅之内,慕纪彦带头,所有人都齐齐跪下。
见状,公公点点头,而后便将圣旨打开,尖细的声音开始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念完,慕纪彦已经眉头紧锁,而徐梓棋则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手帕已经被她撰得变形。
在场所有人,唯有慕子凌最是冷静和淡然。
只见他神情淡漠的接下圣旨,之后叩谢皇恩,仿若这道让他嫁于二皇子的圣旨只是变化的天气一般,并不特别,也不会令人惊讶。
送走传旨太监后,慕纪彦便挥退众人,看着慕子凌不言不语,皱着眉,眼神里是满满的担忧。
徐梓棋本来还想跟慕子凌说几句,但她刚刚张口,就看到慕纪彦的神色,于是只能将要说的话重新吞回肚里,领着丫鬟和下人先回了房。
沉默许久,慕纪彦才先开了口:“你放心……待会我便入宫,请求陛下收回这道旨意。”
慕子凌心下感动,又后悔上一世自己还曾经埋怨过父亲,只觉得羞愧。
好半晌,他收回思绪,缓声道:“爹,您不能去,二皇子病重,药石无用,若是有其他方法,想来陛下也不会同意这本是荒唐至极的事,让二皇子娶一名男子为妃,让天家沦为笑柄……但这是国师的话,是最后的希望,所以这道圣旨,陛下是万万不会收回的。”
“我知,但你是我的孩子,我又怎么忍心,让你……”慕纪彦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悲伤,他自然知道个中缘由,也知道圣旨既下就不会收回,但是他的孩子,惊采绝艳,翩翩公子,又怎么能够以男子之身出嫁,还是嫁于另一名男子?
“爹,圣旨既然已下,就成定局,何不坦然接受?何况我听闻,这位二皇子虽然长久卧病在床,却是难得性格温和的有才之人,能与他谈论学识,从他身上学习一二,也并非是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