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疑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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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四月,天就已经格外地热了。母亲早早地带着李旦住进了上阳宫,阿欢与守礼也一道随行,我本也想住进去,可手上事实在是多,只能住在城中,隔几日到上阳宫同母亲汇报。

近来所重,一是各种宫务:五月里各地皇庄的租税陆续要解入京中并分派;夏日的冰、果、衣料等物都要经我处置;天热,要防着中暑、生病;各色祭祀、丧葬、婚庆之赏赐;秋冬的衣裳样子和料子都要准备。一是宫中考试已过,选人却还未定,母亲一意要仿科举,因此也似模似样地委了几位主考,叫主考们商定选人,怕他们互不统属,相持不下,又命我坐镇其间。还有一样,则是母亲新给我找的差事——为李彬长子李德择一二合适的人选,以备来年作婚——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事会轮到我头上,毕竟李德自有王父、妃母,宗正寺也由长辈主持着,然而母亲既下了旨意,也只能一面认认真真地叫人去打听京中适龄之女子,一面又请来崔明德替我参议。

崔掌记今年主管宫中诠选,又小小地出了一次风头,这回的大主意倒是我出的,只是经她的手,便办得格外巧妙——而今考试,都不糊名,请托之事甚多,科举上头我管不了,宫内如此,却难免觉得不公,且又失了选拔人才之本意,因此我便向母亲提议采用糊名之卷。这事说来颇有些得罪人,我是公主,当然不怕,下面的管事们却都诸般推诿,谁也不肯出头。还是崔明德主动请缨,担了这份忌恨,却又提议笔考之外,还设面试。这倒也是如今科举的流程,既有典章可循、事出有名,又能将最终诠选之权归到母亲手里,还令宫中对所选之人心服口服,母亲闻之大悦,虽未有明赏,私下里却颇和我赞了崔明德几句,我故意道:“崔明德出自世家,熟习吏事,办事老成,筹谋深远,若加以历练,未必不能为贺娄尚宫、青娘子之属。”

母亲果然笑道:“以崔二之才,用之以贺娄、阿青之类,才是可惜。”

我故作不解:“若这样,阿娘从前为何不用她?”

母亲心情甚好,一手抚着我的背,笑着解释道:“正因她可堪大用,所以才更须察其品性,明其心意。”

我隐约觉得母亲将话只说了一半,不敢问她,只顺着道:“阿娘英明。我就想不到这些。”

母亲慈爱地看我一眼,道:“你已做得很好了,凡事总非一蹴而就,慢慢学来不急。”

我越听越觉母亲言语极有深意,反复想了几遍,还是半懂半不懂,只好暂先放在一旁,陪她沿着洛水长廊走了一圈,出来时又见韦团儿进去——若说从前我只是不喜她谄媚,而今却是见了她便觉厌恶,只碍着母亲,到底受了她一礼,点头一笑,迎面见了阿欢,少不得又装模作样地见过,阿欢特地慢了脚步,轻声向我道:“装不像就别装了,怪样子。”

我以为她说我和她,因见身边只七七一个,便做个鬼脸道:“阿嫂怪我行礼不恭敬?那我给阿嫂磕个头好不好?”她将我一瞪,丢下一句“别忙回城”,便径自入内了。

我因得了阿欢一句话,便不忙出去,先去看守礼——他自三月起便与李旦一道上学,在宫里时,我怕李旦欺负他,日日都要到贞观殿去一趟,凡是给他的好东西,也都给李旦预备一份更多更好的,因此头一月两人都还算相安无事,而今他们到了上阳宫,却不知相处如何——亏得我来了这一趟,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教导的女史竟不在班,偌大仙居殿中只有李旦一人称王称霸,这小家伙以仙居殿为皇家苑囿,命所有内侍、宫人都扮作苑中野兽,各拟声音、形状,他自己则骑着守礼,趾高气昂地“巡幸”苑囿,可怜守礼年比他小,身形也不及远甚,被他压住,根本爬不起来,李旦这厮口中呵呼不止,只是不断说守礼“不中用”。

我一见之下,已是怒火中烧,再近一看,见守礼满面泪水涟涟,便更忍耐不住,蹙眉叫一句“陛下”,李旦回头见是我,笑着喊了一句“阿姊”,自守礼身上爬下来,欢快地奔到我怀里:“阿姊,我还想要一个木马。”

倘若李旦不是皇帝,这会我早就一个巴掌挥过去了,倘若这会不是众目睽睽,我自也有办法料理他,可惜不但李旦的乳母、宫人、近侍都在,母亲还特地派了几位年长宫人过来看顾,务必要将李旦照料周全。我只能忍着怒气,面无表情地道:“既是陛下要,妾便命少府再作一个来。”一面拿眼去瞥守礼,这小家伙以为李旦认真在同他玩耍,爬在地上还在笑,见了我才知道站起来,凑到近前,扯着我的衣衫,“姑姑”“姑姑”唤个不住。

李旦不满地看着守礼,一把将他推开道:“不许你和朕的阿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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