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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韦欢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敷衍地道:“是妾的不是,一下记岔了,求娘子恕罪。”
我等她开口,却已经想起那日情形,知晓她是为了安抚我、小事化了才胡诌那几句,其实还是体恤我的心,自己却小题大做,字字句句都要当真,倒显出自己的幼稚任性来,不觉赧然,低了头道:“不是你的错,我…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道理,仿佛我的口舌只能在韦欢以外的人跟前施展一般,见了她,这口、这舌,便全都不由自己了,又恨自己愚蛮,便使力将自己的左手捶了一下,忿忿道:“都是六郎不好!”却听韦欢扑哧一笑,又伸手来拨我:“好好好,都是冀王不好,一会祭了许相公,便怪他去,不要欺负‘左’公。”
我片刻方明白她又在同我玩笑,任她将我的左手捉在手心,轻轻抚慰,只觉脸上热得要发烧,嘴角那块干得很,像是要笑,可笑一笑,又像是有什么不让我笑一般,干干地叫:“阿欢。”
她假作不悦道:“一日也不知要叫几次,叫了又没话吩咐,也不知是应了好,还是不应的好。”
我鼓着脸说:“公主叫你,你自然是要应的。”
她便微微侧了头,道:“是。”
我道:“我还没叫你,你应什么?”
她眨了眨眼,突然道:“二娘。”
我顺口应了句是,等她下文,她却不说话,只是笑着看我,我很不服气,也叫:“四娘。”
她应说:“是。”
我叫:“韦四。”
她也应说:“是。”
我又叫:“阿欢、韦四娘、韦欢。”
她便应:“是、是、是。娘子还要叫么?”
我道:“不叫了。”
她便笑,又将我的手放回我的膝上。假若身体百骸都有魂魄,那这手的魂一定早就失了,方才还那样敏锐灵动,这会儿却木呆呆地趴在我的膝头,宛若残肢一般,我呀地叫了一声,忙把手伸过去,搭在她腿上,忙忙道:“手被你揉麻了,你快再揉回来。”
韦欢倏然红了脸,将我的手向外一推,推到膝头,方细细掰着我的指头道:“并没用力,怎么就麻了?”
我道:“总之就是麻了,像是没知觉了——阿欢,我会不会残废?”
她见我说的严重,赶忙低头去看,一下按住一点,问我:“有知觉么?会痛么?”等我回答,就再去捏下一处。她做这事时十分专注,两眼盯着我的手,连头也不曾抬起一下,我便趁着这时盯着她看,听见她问,或随意“嗯”一声,或随口说一句“是”或“不是”,隔了一会,似是有许久不见她发问了,回神看她时,却见她也正回头看我,四目相对,她竟红了脸,低下头道:“娘子在想什么呢,叫了好几声也不回话。”
我想完了,连我的头和眼耳鼻喉的魂魄都被她勾走了,余下的大约只剩下我的心,却也只残留了一半,这一半里还满满地塞着“韦欢真好看”这五个字,别的话是再进不来的了,不过也好,别的话,也不要叫它们进来了,进来作甚呢?我的心这样小,已经被一个阿欢填满,再塞别的,岂不是要爆炸了?
韦欢久等我不出声,也只顾着红着脸,将头埋得越来越低,吐出来的气都吹到了她的膝头的我的手上,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连脸上的每一根毫毛都是胀红的,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都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热气,她在臊些什么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长长久久地与她分享这一刻,叫我的手永永远远地长在她身上,搁置在她膝头,永不要和她分开。
车子骤然一震,传来猛烈的敲门声,伴随着李睿不大客气的催促:“长乐,你在里面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再不出来,我就直截叫人开门了。”
韦欢一惊,猛地丢开我的手,我的身体不知何时竟已偏到她身侧了,被她一丢,整个人就随着手往前倒,她一把扯住我,用力过了猛,我整个人都倒在她腿上,又被她扶起来,这时候李睿已扯开了车门,看我东倒西歪的,便暗暗皱眉:“又在车上睡着了?我就说该叫你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