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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计议停当,准备分头行事。王茯与王绪和王冉先去茯苓庄,等到晚上时,王绪会到雷泽与谢子枫汇合。王绛则要留在梁山整顿喽啰与军械,以随时备用。天色还未大亮,又是阴雨连绵,并不适合出行。王茯本想让谢子枫等人在山上多休息一会,等用过午饭以后再出发。然而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白隼都没有带回王慕秋和李怡的消息,谢子枫和李玥忧心忡忡。王茯见状,温言劝解了几句,便与众人一同下山。
众人在断金亭边分乘两艘舫,一艘往西南走,沿清水河直插茯苓庄,一艘则往正南走,在雁荡水泊对面换车去郓城。留守梁山的王绛与众人作别时,特意抓着谢子枫的手走到一边低声说道:“妹婿,你可得好生让着微微。她这几年野惯了,没啥女人味儿,调教调教就好了。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谢子枫顶着李玥似笑非笑的视线苦笑道:“噢呀,五哥,话可不能乱说。”哪成想王绛平时一副孤高的模样,对男女之事却唠叨非常,他拍着谢子枫的手,满脸同情,“男人嘛,三妻四妾虽然是美事,但是家中和谐更重要。妹婿要保重啊!”
幸好王冉没有听到这句话,否则一定会扑过来掐死王绛。谢子枫打了个哈哈,与他作别。舫乃是魏晋以来流行的船只,由两只走舸并列系成,行速虽然不快,却胜在稳健。此时湖上细雨霏霏,水波微漾,正适合用舫出行。
两艘舫开出去没多远就分开了。临别时,王冉象征性地朝谢子枫挥了挥拳头,又亮了亮牙齿,显然是听见王绛方才的话了。李玥见谢子枫满脸怨色,别过脸去看湖上雨景,然而手中不停转动的伞却透露出她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
秋决明今天似乎感冒了,神色恹恹的。他本想躺下睡一会,谁知船儿被雨水浇了一夜,潮湿冰凉。他难得地骂了一声娘,把身子缩进斗笠蓑衣里,远远看上去就像盖着盖子的酒缸一样,颇为有趣。
约莫半个时辰后,船终于到了湖对岸的码头。谢过撑船的梁山喽啰后,谢子枫一行沿着官道往郓城而行。这一段路足有三十余里,走路须得两个时辰,好在郓城是东平郡治所在,车马往来频繁,他们很快就拦到一辆牛车,迤逦着往郓城而去。
青州人都不怕生,不多一会,车夫便和秋决明胡天胡地地聊了起来。谈到漕帮时,赶车人怨忿不已。原来他本是北边寿张县的商人,有一批货物是要走大运河发往东都洛阳的,货物已经委托给了漕帮。谁知前几天漕帮粮船被劫,紧跟着八公桥又断了,堵住了往洛阳去的水道。他对漕帮大失所望,赶着牛车要把货物取回来,改走东郡一线。
“着啊,走东郡不是比走运河更快?”秋决明拍腿叫道。
“你懂个鸟!”车夫言谈间也不避讳,“这年头,盗贼蜂起,走水路可比走陆路安全多了。东郡原本还算太平,不过最近忽然冒出来一个瓦岗寨来,名气响得很!唉,天杀的漕帮,天杀的瓦岗!俺这批货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运到洛阳呢!”
“该被天杀的,应该是朝廷。”李玥见他言语里对瓦岗不敬,心里微怒,“中州都乱成这样了,皇帝陛下还躲在江都呢。这大好江山,杨家不管,总该有人管才是。”
“哎哎,小姑娘,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说。”车夫吓了一跳,“谁不知道这满地盗匪是朝廷做的孽啊?可是张须陀张大帅就在这儿坐镇啊!第一个骂朝廷的是王薄,死了。第二个骂朝廷的是卢明月,跑了。俺觉着吧,这张大帅就是反贼的克星。他要是不死,这大隋的天就塌不下来。”
“老兄的话有几分道理!”秋决明听他说得有趣,哈哈一笑。
“不过东平的好日子不长咯……”车夫皱眉一叹,“张大帅刚把卢明月打跑,圣上又要派他去东郡剿灭瓦岗。可是朝廷只知道叫张大帅剿匪,却不给他粮草。俺听说张大帅为了粮草的事急得头发都掉光了。”
“哈哈,掉光到不至于。”秋决明乐道,“老兄言谈诙谐,真是个趣人吶!”
“那是自然!”车夫一挺腰板,“俺这口才可不是吹的,当年可是冠绝一方!不说是天下第一,东平第一总该够得上了吧。”
“够得上够得上!”秋决明拍着车夫的肩膀,“老兄,张大帅在东平呆了这么久,民间就没有什么奇闻轶事?说几个有意思的让我这两个弟弟妹妹开开眼。”
“小老弟,你这可难为俺了。张大帅平日作风严谨,哪儿有什么趣事可说?”车夫沉吟半晌,忽然叫了一声,“要真的说起来,坊间倒是流传着一个秘密。据说张大帅是朱雀转世,可以涅磐重生!他年轻时在北疆和突厥人打仗,被人一枪戳进心窝子里。朝廷的讣告都做好了,他却晃晃悠悠又回来了。你说,被人捅进心脏都不死,这是不是很奇怪?”
“朱雀?”谢子枫和李玥眸光一亮。
“不过有好事者曾经用‘朱雀’这名号去问张大帅。据说张大帅并不喜欢这个名号,反而自号为‘玄武’,并且根据玄武七宿的名号封了七位统帅,与他共领八风营。唉,这些大人物们,总爱弄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不过是个名头罢了,有个鸟用!”
“老兄之见识,远胜那些大人物。”秋决明嘻哈一笑,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谢子枫。谢子枫也在琢磨着车夫方才的话,若有所思。
“唔,俺姑妄言之,你们姑妄听之。到了城里,可不能乱说话!”车夫也打了个哈哈。
“白隼!”李玥忽然惊叫一声,只见一道白影扑簌落下,正好掉在牛车上。李密的白隼似乎喝醉了一样,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又“咕噜”叫了一声就不省人事了。
“哎呀!俺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喝醉酒的鸟儿呢!”车夫回身一看,调侃道,“这年头,就连鸟儿都知道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典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