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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我体内有魂追,”沉新冷笑一声,他将昏迷不醒的洛玄放在一旁,捂着胸口蹲坐在一边。“天阴蛊虽然阴寒,却并无毒,但那只是针对常人而言的。那女人在炼蛊时将魂追加进去一同炼制了八八六十四天,把那两样东西炼成了双蛊,一旦相逢,便会在体内肆虐,天阴蛊寒毒也会发作,到时——”
“——到时,神君所承之痛就不是万虫噬心这四个字可以描述的了。”苏晋笑着接过了他的话。
沉新就讥讽一笑:“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嘛?还谦虚什么。”
“并非是我故作谦逊,”苏晋道,“实在是这蛊毒乃我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我得知此事时当真是惊讶无比,以至于将玄女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当然,我也不敢不记,要是万一记错了,或是忘了哪一个忌讳,没有驱使成,反被它反噬了,可就坏了。”
他顿了顿,轻飘飘瞥了我一眼,轻笑着继续道:“且……此蛊性情不定,有时发作,有时不发作。中了它的人,便会时时刻刻沉浸在恐惧之中,因为他不知道它何时会发作,何时会让他感受到那生不如死的痛苦,而且他不会死,他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油尽灯枯。”
油尽灯枯?!
“我不信。”我立刻回头看向沉新,“他说的都不是真的,是不是?”我紧紧盯着他,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来,“这世间哪有那么霸道的蛊毒,若真有,早全部拿出去对付魔族了,何必费尽心力造一条天路出来?”
沉新看着我,没说话。
他眼中含了太多东西,我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他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我心中那股不好之感愈来愈烈,到最后几乎是在软着声音恳求他了,“沉新,你告诉我……”
沉新沉默地看了我半晌,终于嘴角一牵,似认命般闭了闭眼:“是真的。”
我的一颗心顿时猛地沉了下去,像被浸了满满的一盆冰水一样,冰得我透彻心扉。
苏晋在我身后徐徐而笑:“公主这下可是信了?”
我木然回头,只见他立在皓月之下,笑得翩然:“天阴蛊毒,轮回不灭,死生亦不灭,它无药可解,唯麒麟血可化解其一二毒性,却也是杯水车薪,独木难支。中了此蛊之人,除非祈求上天怜悯,别的,再无它法。”
说着,他又装模作样地蹙起了眉:“这世上竟有如此霸道难解的蛊毒,若非玄女亲口告知,我也是不敢相信,看来,这世上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寒夜清冷,他逆向月辉而立,月辉洒了他一身,使他整个人都泛起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他笑容可掬,面庞白净,言笑晏晏,若非他整个右肩都几乎被血浸染了,这样光景下的他几乎飘然若仙。
我看着他黑发飞扬,听着他自右手处不断落下血珠的滴滴答答声,非但一颗心从头冰到尾,就连五脏六腑都被一同冰住了。
我现在相信他说的话了,他的确不是天宫太子怀逐,但凡为神为仙,都不会有这种令人胆寒的摄人心魄之力,也不会用如此阴毒的法子来对付他人。
他是妖怪,亦或是魔,但绝不会是神仙。
“对了,还有一事。”见我冷冷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苏晋恍若未见般继续笑着道,“公主可否好奇神君为何要避开你,不让你靠近?毕竟公主体内可没有魂追,就算中了天阴蛊,也不会发作,按理说……是不需要回避的。”
我没有出声。
他的笑容就更深了点,看来是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只因这天阴蛊与神女哨同出一脉,俱是瑶台玄女炼化而成。天阴蛊、魂追、神女哨之间三者相辅相成,这三者中的任何一样东西单独拎出来都不会致命,但若是碰到一块……”他笑了笑,许是见我脸色不好,很是从善如流地隐去了接下来的一句话,“天阴蛊于人无害,但它却有一个特性,那就是一旦它入了新宿主的体内,在一炷香之内就会非常活跃,只要有人在这期间触碰宿主,它就会飞快地转移到那人身上,直到一炷香后无人触碰,再度睡去。方才,我就是将这蛊种在了洛将军身上,才顺利使它进入了神君体内,让神君着了我的道。公主这下可明白神君的良苦用心了?”
他说什么?
一炷香?碰触?转移?
在我反应过来苏晋说了什么后,我立刻目光灼灼地看向沉新:“他说的是真的?”
他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若信我,就听我的话,你若敢信他……”
“可是为什么!”我急急道,“我身上又没有魂追,让它在我体内总好过让你承受锥心之痛吧!”
他低笑一声,支了手撩起额前碎发,带着几分无奈地笑看着我:“你也经历过神女哨的痛苦,你觉得能炼化出神女哨的人,会炼制这么一个如同鸡肋的东西吗?”
我一噎,登时有些无话可说,但还是绷着张脸地盯着他。
碎发从沉新手中枝棱滑下,盖住了他一大半的手背,伤口处缠绕的布条花纹在其中若隐若现,不待我想出什么话来反驳他,他就抢先道:“总之,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随意乱来。”
“可她这是要把你给逼死!”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原本被冰封住的心开始融化,一股对于那瑶台玄女的仇恨之火在我心底蔓延开来,“你会死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娘亲,竟恨自己的孩子恨到了这个地步?给了两个致命东西还不算,还要再给一个,她这是要把沉新给逼死啊!
“我不会死的。”沉新阖目,语气沉稳,“她想我死想了几万年了,我都没死成,这次我也一样不会死。”
我怒极反笑:“我拿什么相信你?好,你有你的想法,但我有我的坚持,你可以继续不让我碰,我也可以继续坚持要碰你。我又不是什么多病多灾的娇小姐,你让我碰一下怎么了?”
我说着就伸手要去抓他的手腕,想着不管他怎么抵抗都绝不放手,可还没等我碰到他一片衣角,我的手却被他紧紧抓住了。
“你……”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被这发展弄得愣住了。
半天,我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话来:“你想通了?”
“想通你个头。”他握着我的手,懒洋洋地笑了,“苏公子,多谢你的多嘴多舌。”
他高声道,嘴角挂着轻快的笑意:“一炷香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