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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赶紧赔笑,又夹了一筷子叼在嘴里冲他呲牙。
徐友亮俯身,嘴唇贴上,舌头凑过来一下下吸允,好半天才把肉叼过去,吞进嘴里慢慢咀嚼,脸上神情惬意!
叶青无语,泡半天口水啦!你还吃得出滋味么?
门外又有响动,驼背厨师进来,手里是一道热菜和一壶酒。
叶青挣扎着想起身,没想到徐友亮半点都不避嫌,还是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等到驼背厨师关门出去,叶青掐他手背挣脱开,扑过去倒酒。
“哈哈!我正后悔没把那壶酒带出来呢!”
徐友亮也笑,拿过酒杯给自己满上:“这壶更好喝……”
叶青举杯畅饮,吧唧吧唧滋味,果然比刚才那壶味道更醇正!
徐友亮一杯喝尽,歪头望着她,笑的温和:“叶青,喜欢这里么?以后咱们还过来……”
叶青狂点头:“喜欢喜欢!就是太静了,要是人再多些,灯光再亮些,大家一起喝酒聊天唱歌跳舞就更好啦!”
想起前世和好友凑团去农家院消遣,也是这样的屋子,这样的大土炕!不过要热闹的多……
徐友亮好笑:“叶青,你也喜欢去妓院啊?”
“噗”叶青一口酒喷出来!哪跟哪啊?他怎么联想到妓院上去啦?
“什么妓院?”
“你说的啊?喝酒唱曲,一群人热热闹闹……不是妓院还能是哪?”徐友亮费解。
叶青被他惊得不知如何解释,不过话说回来,这时代缺乏娱乐场所,ktv酒吧会所什么都没有,吹拉弹唱一群老头儿的那是文化室,能吃菜喝酒还吹拉弹唱的……估计他也只能想到妓院了。
“你知道妓院什么样的吗?”叶青问。
徐友亮好笑反问:“你知道?”
叶青得意:“我当然知道!”
“说来听听?”徐友亮挑眉。
“切!”叶青才不怯场,放下筷子站起来,在炕上手脚一起比划,说的热闹非常!
“……雕梁画栋,亭台朱阁!墙上挂的是美人图,上面是风流才子的题诗做词!白天静悄悄,一到晚上彩灯璀璨车水马龙!达官贵人王孙公子络绎不绝,大茶壶拎着茶壶倒水上茶,老鸨站门口笑脸相迎……姑娘们!下楼接客啦!”
“噗”徐友亮一口酒水喷出来,直接笑倒在炕上:“哈哈哈哈哈……叶青!你这是哪儿听来的?啊?谁告诉你妓院是这样的?”
叶青着急,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这还用人告诉啊?我有考据的!”
“你……你还有考据?”徐友亮笑的喘不上气。
“白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句诗你总听过吧?你想想诗里面的情景……你骑着白马站在小桥边,手里拿着把折扇扇啊扇,旁边就是青楼,窗户大开着,里面的姑娘们捏着小手绢都冲你招手……徐公子!徐官人!上来玩玩啊……”
叶青挥着手帕连说带比划。
“哈哈哈哈……”徐友亮又一次笑倒。
叶青停下动作生气,太不给面子了!
“笑什么笑!你见过啊?”
徐友亮喘着气止住笑:“我当然见过,不止见过,我还去过呢!”
叶青瞪眼:“什么?你敢!”
徐友亮神色得意,挑眉看她,一副我就敢的摸样。
叶青转瞬又一想,解放后妓院都关门了,这年代保守,也没什么洗头房娱乐中心,那就是解放前去的?那时候他多大年纪?扳着指头数了数……十一二岁啊!
“小时候去过啊?”叶青嗤笑。
徐友亮摇头:“长大了也去过。”
“什么!”叶青差点又跳起来,转着眼珠想了想,顿时又了然:“你去办案啊?还有漏网之鱼么?快说说!妓院什么样?里面的姑娘漂不漂亮?多少钱一晚啊?”
徐友亮好笑,摇了摇头没吭声。
叶青催促:“你快说啊!”
徐友亮喝了一口酒放下:“管子治齐,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充国用……妓院由来已久,孔夫子曰食色性也,只要饭馆子还在开业,自然就少不了皮肉营生。不同时期自然不同法子经营,官妓私娼家妓营妓………三六九等,住的房子不一样,陪笑弹唱品箫度夜,价钱也不相同。”
哇!学术派啊!叶青兴奋的两眼冒光,殷勤的给他添上酒,胳膊支桌上双手托腮,竖耳等着细听,满脸崇拜!
徐友亮好笑又无奈,只得认真讲给她。
“行有行规,妓者操皮肉生意,最忌讳当面谈钱,嫖客虽花钱买/春,也不能当面问钱……”
“为什么为什么?不为赚钱谁*啊!”叶青好奇。
徐友亮瞪她一眼:“女子若能嫁得良人相夫教子,后半生衣食无忧,谁会抛头露面出来做这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她们也是可怜人,自然不能当面羞辱,越是卖的越不能提钱!”
叶青点点头,明白!鸡也有尊严!
“然后呢?怎么收钱啊?不明码标价谁敢去啊?万一挨坑了咋办?”
徐友亮笑:“自然有她们的一套法子,像你说的大茶壶,那可不是端茶送水的,他们最厉害的一套本事叫看人下菜碟。不管你是达官显贵王孙贵胄,还是文人墨客市井商贩,只要人一进来,大茶壶不闻不问,只瞄一眼就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来妓院干什么。或是闲坐品茶商谈买卖,或是引荐同僚密谈要事,价钱分高低,男客女客也不同……”
“等等!女客?还有女客?女客去妓院干嘛?不是该去兔馆么?”叶青问。
徐友亮皱眉瞪她:“你还知道兔馆?”
叶青嬉皮笑脸:“书上写的,八大胡同名称最久,当时皆相公下处,豪客辄于此取乐……小兔,小手,像姑,寓所称之兔馆,相公堂子……哎呦!”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筷子。
“净看些乱七八糟的书,歪曲出乱七八糟的意思,以后再让我发现就罚你抄毛选!”徐友亮恐吓。
“嘻嘻,不看不看,快说啊!女客去妓院做什么?”叶青忙应承。
徐友亮白她一眼,这才缓缓道:“富家千金名门闺秀,出于好奇想去妓院看看,由家中兄弟或是未婚夫领着,进去见识见识也无妨。老妈子伙计端茶奉果子‘打茶围’,再把时兴的玩意儿演示遍逗个乐,还可以吹啦弹奏让女客唱曲过瘾,这叫‘过班’。”
尼玛!ktv啊!叶青顿时兴趣大增:“那是不是要女扮男装才能去?”
徐友亮举筷子又敲她头:“想去就大大方方的去!熟客带着,不用解释,女客身份大茶壶自然心知肚明,什么能让你看,什么不该让你听,都有分寸。偷偷摸摸畏手畏脚的混进去,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自毁名节!”
叶青咋舌,大茶壶这么厉害啊?隔着衣服能看出来者身份,女扮男装还不是让人一眼就看穿?果然电视剧不靠谱!
“价钱呢?不能当面谈钱也没明码标价,怎么收钱啊?”叶青仍旧好奇这个。
徐友亮望着她好笑:“不是说了么?看人下菜碟!客人落座,大茶壶奉上果盘小碟若干,看看个数就知道多少钱。这是告诉你度夜的花费,若是出得起价,你就尽情尽兴。若是超出身上所带银两,那就喝喝花酒,与坐陪粉头谈笑逗逗乐,入夜前要自行离开。”
叶青恍然大悟,按盘子算钱,原来九转寿司是跟妓院学的啊!
徐友亮唇角上扬:“叶青,想明白什么了?”
叶青得意道:“碟子是分颜色的!绿色最贵,黄色其次,白色最便宜!吃完……嫖完数碟子算价钱!”
徐友亮仰天长叹后,叶青又遭一记白眼。
“然后呢?这就是包干价?想做什么都可以么?熟客有没有优惠?节假日打不打折?”叶青追问。
徐友亮好笑:“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还没完呢,付得出度夜资才是起步价,要想玩的尽兴还得大把花钱……”
“诱骗消费啊?”叶青惊呼,美容院就这样!开始说好的只要多少多少钱,一下子给你推荐个面膜,一下子使用个精华素,不知不觉就多花了好几倍!
徐友亮笑笑继续道:“粉头作陪那叫凉菜开胃,将客人兴致逗弄起便撤席,这个要给点小钱打赏,说姐儿辛苦……让她拿去买瓶桂花油或是扯件新衣裳……”
叶青咋舌,啤酒公主啊!
“热菜呢?快快,快说正题!”
徐友亮好笑:“就你心急!珍馐美味自然要细品慢尝,一口吞进去有什么情趣可言?那是吃糠咽菜!”
叶青寻思片刻试探道:“难道要吟诗作对,唱歌跳舞?”
“猜对了!”徐友亮继续道:“她们从小学艺,吹拉弹唱吟诗作对,谈论时事见解甚至比得上新入的翰林,新科的状元!色艺双馨堪称绝世!引得无数才子达官显贵奉为红颜,竞相追捧,这是一等鸡。”
叶青晕,还分等级啊?
“二等呢?”
徐友亮笑:“二等为知己,色艺稍逊,但是扮作良家,温顺体贴知寒知暖,付年资包下独享,这段时间就不接别的客,一年半载等客人厌倦了再寻下家。”
叶青险些晕倒,所谓红颜知己原来……
“三等呢?”
徐友亮好笑瞟她一眼:“就是花魁喽?学艺不精姿色平平,只能靠自抬身价造势,一年能拍卖十二次初夜,没见过世面的乡绅财主也趋之若鹜,竞相出价。”
叶青诧异,原来花魁是三等啊?不是花中之首么?前阵子好像还听过哪个文盲这样夸小黄花来着……谁来着?那位赵科长吧?没错,就是他!一看就是土包子。
“四等五等呢?六七八等还有么?”
“四等戏子,再往下就是不入流的流莺和站街挂单的良家……”
叶青顿时不淡定,不等他说完拍桌子道:“戏子?那是文艺工作者好不好?是艺术家!多少国粹都是她们一代代传承的,少一个就失传一部经典!你怎么能说是鸡啊?”
徐友亮摇头:“有的在台子上唱,有的在窑子里唱,粉墨登场说到底还是在卖!”
叶青沉下脸气呼呼不说话,心里很是不舒服!除了喜欢流行歌曲,各类戏曲名家唱段她也爱听。
只可惜这时期的音像资料并未广泛传播,一场浩劫,美人香消玉殒,再也寻不见婉转唱腔风流身段。
陈凯歌导演的{霸王别姬}叶青不知道重复看过多少遍,最爱哥哥饰演的程蝶衣,每次看到最后都忍不住要大哭一场……
虽然现在还没到那十年,可是前期各种冲击下,许多大师已经提早离开舞台,每回想起来叶青都遗憾不已,恨不得早回来几年……
徐友亮见叶青脸色不悦,不再往下细说,低头轻笑道:“叶青,你还喜欢听戏啊?会不会唱?”
叶青满是情绪,没好气道:“会!”
“来一段听听?”徐友亮邀请。
“哼!”叶青扭过头,不给面子。
“来嘛……唱一个!我给你打拍子!”徐友亮笑着继续游说。
哄了又哄,好半天叶青才心情好转,高高兴兴站起来,拿过外套敞怀套进胳膊。衣领卡在后腰,两只袖子就长出一大截,摆了个身段,一甩水袖……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徐友亮盘腿坐在炕上笑看,手持筷子轻敲酒杯打拍,听她一句唱完忙合道:“绿水青山带笑颜……”
他唱的好好听啊!叶青一下子来了兴致,开始发疯……
“随手摘下,花一朵……”仰着小脸贼兮兮抖肩抖胸匍匐爬过来……
徐友亮险些又笑喷,狠狠朝她臀上拍了下:“我与娘子……戴发间!”
叶青呲牙裂嘴瞪他,揉着后臀站起来,继续摆身段翘起兰花指:“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
“夫妻双双把家还!”徐友亮笑眼弯弯配合手势。
叶青连抛媚眼:“你耕田来,你织布……”
“你挑水来你浇园……”徐友亮不吃亏。
叶青翻个白眼继续:“你洗衣服,你做饭……”
“我要养家要赚钱……”徐友亮挑眉唱道。
叶青鄙视,你赚什么钱了?够买房买车吗?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徐友亮摇头晃脑的继续笑唱。
叶青只好跟上:“夫妻恩爱,苦也甜……”
“你我好比,鸳鸯鸟……”
“……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啊……在人间啊啊啊啊……”
唱到最后就剩叶青荒腔走板的伸着双臂瞎扑棱……
徐友亮憋着笑热烈鼓掌:“好唱腔!好身段!再来一个!”
叶青得意,摆姿势挥水袖又唱了段女驸马。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热热闹闹唱完,徐友亮鼓掌大声喝彩,叶青更是得意非常,坐下连喝了好几杯酒。
徐友亮抱住她,微不可闻轻叹一声,遮掩住情绪笑道:“叶青,你知不知道这出戏讲的什么?”
叶青大咧咧笑道:“当然知道!冯家嫌贫爱富要退婚,还诬陷李公子盗窃至入狱。冯素珍为救未婚夫,女扮男装冒名参加科考,高中状元招做驸马。洞房花烛夜冯素珍跟公主讲出实情,皇帝做主让他们夫妻团聚,大团圆结局!”
徐友亮无奈摇头:“叶青,先不提冯家为何悔婚,也不说皇帝公主被小官女儿戏耍捉弄是否大度,就说冯素珍吧,你知道她犯了什么罪么?”
“犯罪?什么啊?”叶青不解。
徐友亮扳过叶青身子,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冒用身份参加科举,隐瞒真身乘龙东床,两样都是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