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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位于庆阳城市中心的一家灾前某大型连锁健身房。健身房门口停着几辆正在充电的载客电瓶车,电车司机们都扎堆蹲在一边闲聊着。
廖振东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等待充电的司机,不禁瘪了瘪嘴道:“果然是时代不同了,客户也不是上帝了。电车来这里充电少说也得四五个小时才能充满吧?老板把消费者就那么扔在外面,连板凳都不给一个。垄断企业就是霸道。”
刘巍城笑了笑道:“的确是有些考虑得不够周到。不过我们开的这批电车是庆阳城灾变之前引进的最新款节能快充车型。一次充电只需要40分钟,大家凑在一起聊聊天就过去了,没人会在意有没有凳子。而且他们家收费还是很良心的,连我们这些仅能够勉强维系一家人生存的电车司机都能承受得起。有时候实在困难的司机还可以赊账。”
“哦,这样啊。”廖振东了然地点头道。
“那刘哥,照你那么说,这老板人还不错?”顾媛问。
刘巍城感慨道:“人是挺好的。就是脾气古怪一点。不大愿意与人交往。不过也不怪人家,如今这个世界,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又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活着的人还有多少能整天把笑容挂在脸上?”
“是倒也是。”顾媛点了点头。
“行,你们先在这儿坐着,我去找莫叔出来。”
刘巍城带着苏晴四人来到门口,让四人暂时在大堂等候,刘巍城先进去找莫叔。
苏晴四人站在大堂里透过透明的玻璃墙打量着空旷的健身房。一楼右手边偌大的大厅里摆放着数十台跑步机,左手边则是数十台动感单车和各种健身器具。楼上还有两层,按照一般健身房的布置格局,楼上应该大多都是单项教室一类了。此时的健身房里已不复往日那般热闹,而是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外头的几辆电瓶车还在充着电,想必是通过大型蓄电设备存储了电能,现在在供给那些电车。不过能够维持那么多电车的充电量,靠这些健身设备发电的话,恐怕需得24小时坐满人持续运动着才行吧?而这里,却连鬼影都没有一个。
苏晴眼底露出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没过多会儿,刘巍城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六十岁左右,行容健朗衣着古朴,下巴上还留着一缕山羊白须的老翁。
老人走到跟前,打量着苏晴几人,一开口就中气十足地问道:“几位找老朽有何贵干?”
苏晴看着老人精神奕奕的眸光微微一笑,礼貌地答道:“莫叔叔,我是莫皓然的朋友,专门来找他的。”
“哦?你是皓然的朋友?”莫叔眼底一亮,又重新打量了苏晴一番,又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晴被问的微微一愣,没想到莫叔会问这个。但细看莫叔脸上却也并没有防备或质疑的意思,显然莫叔会那么问完全只是为了告知莫皓然是谁来了,方便他决定见与不见。
苏晴礼貌地笑了笑,回答道:“就请莫叔转告他,院长的任令下了那么久了,问他什么时候上任。”
莫叔听完苏晴的话,先是露出一抹吃惊的神色,随后又一脸疑惑地看着苏晴问道:“院长?什么院长啊?”
苏晴仍旧笑着,却并未回答莫叔的问题,只继续道:“劳烦您就按我的原话转告一下。谢谢了。”
莫叔看了看苏晴,迟疑地转过身,一脸困惑地走上了楼去。
看着老人稳健的步伐和他身上那套古朴单薄的衣裳,苏晴唇边弯起了笑意。
不多会儿,老人又出现在楼梯上,但并未走下来,还是走到能瞧见人的地方,抬起手朝着苏晴招了招:“刚才和老朽说话的姑娘,你上来。其他人请稍作等候。”
苏晴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并对顾媛,苏俊洋廖振东三人投去了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然后一个人走上了楼梯。
莫叔引着苏晴穿过三楼的走廊来到了尽头的一间办公室。一进门,一股淡淡的中草药香就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叫人顿觉神清气爽。苏晴四下打量了一圈眼前的环境。这里原本就是一间办公室,一进门摆着一套沙发,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办公桌。四角摆放着不少枝繁叶茂的盆栽,一看就有人在悉心照料着。
把苏晴引到房间后,莫叔就退了出去。挨近最里头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苏晴循声看去,才发现原来里头还有一道门。门被打开后,里头出来一个三十来岁身材瘦高衣着古朴,面容清俊,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斯文儒雅的男人。
他走出门两步,微微皱起眉打量着苏晴,语气不紧不慢地问:“你是哪位?”
苏晴大方地笑了笑:“莫先生你好,我叫苏晴,来自原c城地区的清水基地。灾前曾看过莫先生发表的一些医学论文,也听说莫先生家里是历代祖传的中医,尤其擅长以针灸等传统医术治疗各种疑难杂症,清水基地正在筹建一所基地医院,医疗设备都一应俱全,就缺莫先生这样医术精湛的医师管理坐镇了。不知莫先生可有兴趣?”
“哦?苏小姐也是学医的?”莫皓然问。
苏晴不要意思地笑了笑,回道:“我并没有学过医,莫先生的论文我也看不懂。不过我知道莫先生家里世代祖传的莫氏医馆在庆阳地区甚至整个南省都极负盛名。莫先生也很有想法。执意要推行中西合璧的综合医疗方式,违背家里的意愿留学德国进修西医。只可惜归国之后还未来得及一展抱负,这场全人类的灾难就降临了。”
莫皓然吃惊地看着苏晴,眉头却越锁越紧。苏晴说的这一番话正是他内心的症结所在。想当年他执意要推行新的医疗方式,不愿继承祖传的医馆非要出国进修西医。和父亲一番争执之后信誓旦旦地发誓他日学成归来必定以自己的本事将莫氏祖传的小医馆发扬壮大做成大医院。父亲震怒之下说了一句气话:誓言兑现之前,别说你是我莫圭锦的儿子。
于是年轻气盛的莫皓然也堵着一口气甩下了一句“不兑现誓言我就不叫莫皓然”之后离开了家门。这一走就是五年,除了证件需要填写真名之外,莫皓然没有再使用过这个名字。国外的朋友,老师,同学都叫他英文名。就连他的叔叔至今都是叫的他的小名“仲舟”。
莫皓然学成归来,老父亲与他却已经天人两隔。莫皓然对着冰冷的墓碑泣不成声,更加坚定一定要兑现离家时留给父亲的那句誓言。莫浩然被特聘入一家三甲医院做副主任医师,其精湛独到的医术得到了院方和患者的一致肯定。然而好景不长,三个月还没到,这场毁天灭地的灾难就爆发了。
莫皓然就那么永远地辜负了老父亲的期望,也永远丢掉了那个如今想起来才发现它是如此值得自己骄傲的名字。
堂堂一个继承了博大精深中医国学的世代中医传人,归国医学博士,身怀精湛医术,如今却只能窝在这破健身房里掩人耳目地当一台人肉发电机混一口饭苟延残喘。每每想起自己丢失了那个名字和身份就觉得无比的窝囊,没脸见人。甚至无数次质疑这样活下去究竟有什么意思?然而他却不能自私地撇下自己的亲叔叔于不顾。自己已经是叔叔在这世上最后唯一的亲人了,自己就那么走了,年迈的叔叔又该怎么办?于是只好努力逃避着过去的一切,老老实实地当这个没出息的人肉发电机。
没想到,今天竟会出现了苏晴这个人。不,重要的是她说的那番话。她那里有一个医院,有医院需要他,需要他的医术。尽管这件事在如今这个世界里听起来有一些不那么真实,但仍旧使他又看到了希望。
苏晴继续道:“我还知道莫先生毕生有一个最大的理想,那就是能够开一家自己的医院,把莫氏医馆发扬光大。如今这个世界,再想靠一己之力实现这个理想显然是不可能了。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想必莫先生已经十分清楚。而且,莫先生叔侄俩现在自保都成了问题,又谈何济世救人?难道莫先生就真的甘愿埋没了自己的一身才能就待在这里等死?”
莫皓然脸上眼底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来源于他内心最深处对自身的惋惜和不甘。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恐怕不会单单只是道听途说吧?我自认还没那么大的名气。”莫皓然审视着苏晴。
苏晴勾了勾唇角,泰然自若地道:“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莫先生对我刚才所说的话是否感兴趣?”
莫皓然脸上又出现了迟疑的神色。从他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苏晴所说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只具有极大诱惑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