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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八日,农历九月十七,立冬,六龙逢集。六龙场镇比石桥大,又比岔河稍小一点,与川东北很多小镇一样,一条小河(潇水河的支流清水河)穿场而过。
已经日上竿头,初冬的集市依旧热闹。来早的人迟迟不肯离去,在摆满摊位的大街上流连,除了柴米油盐、衣裤针线,他们已经可以不做过多考虑,走进一个茶馆要上一壶上好的黎山翠芽,或者到食店里切上小半斤猪头肉,再打二两烧酒。来得晚的人可能路程稍远或者在家里安顿一番,然后汇入这热闹的气氛中。
丁盛的鱼塘边从凌晨五点开始忙碌,挑着鱼筐的贩子们早早地批发好商品,到集市上占据一席之地,等待着腰包鼓起来的农民的光临。吃鱼在嘉苍本属寻常之事,但多是河里钓来或者稻田里放养的鲫鱼,个儿小刺多难收拾,像鱼塘里喂养这么大尾刺少的鲤鱼、草鱼和鲶鱼,还并不多见。在鱼塘这种新生事物诞生之前,能下河打鱼的渔夫往往是贩鱼的主力,可现在鱼塘里的鱼,一网下去,能顶渔夫在河里忙碌一年的了!
等到鱼贩子把鱼称走,丁盛安排请来的小工看守着鱼塘,自己又去打了个盹儿。直到太阳晒到屁股,他才起来吃了一碗面条,又换了一身有些偏小的西装,大摇大摆地到离鱼塘不远的集市上去了。
本就拥挤的狭窄街道上,农民们还都背着小背篓。食品站的老板在肉摊钱沮丧着脸,眼巴巴看着不远处的杀猪匠挥着刀子割肉;国营酒厂的铺子里几乎无人问津,倒是王麻子的烧酒铺里人头攒动,听人说,国营酒厂用酒精兑假酒呢;烧酒铺的旁边新开了一家私营榨油厂,农民们排着长队背着油菜籽来榨油;给国强算过八字的“王道士”,生意也好得不可开交,人们毫不吝啬地花钱去问姻缘祸福……
丁盛突然停在这道士跟前。在监狱里的时候,国强和他说起坐牢的原委就提到过这假道士。西片十里八乡摆摊的道士没别人,他早就想收拾一下这狗东西了!他挽起袖子看看机械表——妹妹接上广文到这里还得一会儿呢……
假道士还是那套把戏,桌案上摆着一本老皇历和一些解签算命的旧老书,一把竹签放在小木筐里。当下求签问命的是一位年轻妇人。不过二十来岁,脸上挂着愁容,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假道士手上拿着一根“下下签”,脑袋有节奏地左右摇晃,然后微微睁开眼。右手伸到桌案底下,又抬起头看看天,这才嘴唇微动,深叹一口气,然后说道:“你是乙巳年五月生人,今年二十又二岁,原本是峨眉山上一条白蛇……”
老先生话没说完,引起一阵丁盛哈哈大笑,“老头儿,你莫不是要说这姑娘是白素贞吧……”在旁准备问命的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先生说笑了。命理本就是世事轮回。姑娘,从生肖来看,你是蛇年蛇月和蛇时生,这本就少见……”道士右手轻拂白髯,左手拿着竹签,“你这签又是下下签,‘土火夫妻意不同,反眼无情相克冲,有儿难养克夫主,半世姻缘家财空’。如果我没有算错,你夫君已不在人世,并且是五八年生人,属狗对不对?”
只见妇人脸色大惊。一旁观瞻的人也频频点头,交头接耳起来。姑娘脸上挂着泪,祈求地看着道士:“老先生,您得救救我,会不会殃及娃娃,有没有办法解?”
道士闭上眼睛。一旁立着的徒弟搬出功德箱来,“大姐,你找到我师父,就一定有解!”
妇人姑娘明白这意思。她赶紧把孩子放到地上,从衣兜里往外掏钱,一张五块的人民币还没放进功德箱,一只大手把她给拦住了。“等等!”丁盛盯着老家伙小半年了,早就看出了其中的名堂。
老头儿睁开眼睛,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又转身看看徒弟和人群,然后又闭上眼睛。
只见他身后的小道士怒目圆瞪,“先生想问何事?待我师父与姑娘解了祸事……你切莫引火上身呀!”徒弟说完,就往后退去了。
旁人也有些认识丁盛的,开始议论起这个发了横财的光棍。丁盛将功德箱移到案下,又有一把揪住小道士,把他按到案旁的凳子上。“你算错了,老头儿,我就是她男人!你刚刚怎么咒我死了呢?”丁盛说完,又瞪着眼睛扫了一圈旁人,大家都被这“劳改犯”的气势吓着,谁也不敢说话,还有的已经准备撤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