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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五年十一月初一,义乌县西门外的军营中,安有福坐在营帐的床铺上如往常般擦拭着手中的旗枪。
一年前的今天,他还是南塘营甲哨鸳鸯阵第四杀手队的长枪手,那时第四杀手队的队长还是刘队头,比较聊得来的还有在队列中负责掩护他的镗钯手丁克己,以及那个总让人怀疑下一刻就会违反训练纪律的笨蛋火兵石大牛。
一年后的今天,随着在天台山和此地的两次扩编,凭借着历次作战中的英勇表现,他已经成为了南塘营第一局甲哨第四步兵队鸳鸯阵杀手队的队长,同时兼着步兵队的队长。
只不过到了现在,队中的老伙计们已经大多调动到了其他的部队之中,甚至有的更是被调到了新建的那两个新营头之中,现在队中剩下的那个火兵石大牛也借着老兵的身份和四明山南部那一战后的优异表现摆脱了火兵的身份,成为了队中的镗钯手,倒是他的那个依旧不开窍的弟弟还在别的队里继续干着火兵。
机械般的擦着旗枪,安有福呆呆的盯着眼前的空气,而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东阳县城外的那座安置老营军属和随行百姓的大营之中。
前些日子,随着他们这支明军在东阳县击溃了满清在金华的留守驻军的消息,老营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跋涉也在留守部队的护送下安然抵达金华。
安有福在此前的那股子成亲潮中没有急着成亲,而是将有限的休息时间全部用在了帮助丁克己的遗孤身上,而这样做也确确实实的让他内心之中的愧疚得到了一丝的纾解。
老营抵达后,陈文便给那些有家人在老营中的将士们放了数日的假用来进行短暂的团聚,而安有福由于急着确定丁家的母子俩是否安然无恙便特意和上司请了假,与其他人一同赶了过去。
城外的大营是提前修建好的,老营的军属和百姓抵达后就可以暂时住在那里,以等待下一步的安置。安有福赶到时,已有不少将士乘着先期驶出的船只到了这里,营寨之中满满是父认其子、妻认其夫的温暖。而这其中。也不乏有着一些同袍噩耗所引发的泣泪,就像当初丁克己阵亡后他和石大牛等人带着丁克己的尸身去见丁家母子时的景象。
顺利的见到了丁家母子,安有福心头的大石也总算是落了下来。闲聊了半日分别后的境遇,就已经接近了入夜时分。不方便留宿的安有福只得告辞,找了个客栈投宿一夜,便赶回军营销假。
只是在临行之时,丁家嫂子再度询问了关于丁克己抚恤中的田土的事情,而安有福对此早有预料。此前更是向以前他和丁克己的老长官询问过,得到的回答也是陈文在军议时提及过,等解决掉这次清军的围剿便会开始针对历次作战的烈士的抚恤工作。
脑海中满是丁克己临终前的嘱托,以及丁家母子期待的神情,安有福依旧机械性的擦着兵刃,丝毫没有注意到同队的那个火器队队长冯彪已经走了进来。
看着安有福坐在床边发呆,冯彪凑了过去,在安有福的眼前摆了摆手,发现没有反应后,他啪的一下拍在了安有福的肩膀上。丝毫没有顾虑村里的老人说过,如此做可能会打散了三魂七魄之类的段子。
猛的一下子被惊醒,安有福条件反射一般的抄起旗枪就要刺过去,只是当发现眼前人乃是冯彪时,才连忙将已经刺出的旗枪收了回来。
“冯大,你他娘的找死啊,老子反应慢一点儿你就归西了。”
见安有福皱着眉头似乎颇有些气愤,冯彪却现出了一脸的坏笑。“嘿嘿,安跛子,你这是想哪家姑娘了。快说出来听听。”
听到了“安跛子”这个称呼,安有福的面上登时浮现出了怒意与无奈交织的神色。这个外号是眼前的这个家伙起的,很快其他相熟的同袍也开始如此称呼。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在四明山殿后战中崴了脚。前些日子在东阳县迎战金华清军留守部队的战斗中再度崴脚,如果算上那次拖着崴了的脚参加比试的事情,就已经出了事不过三的传统,所以他拿这些相熟的同袍也没什么办法。
“想你妹想,老子在琢磨着怎么把马进宝那厮抓来献给大帅,也能像林忠孝那厮一般弄个哨长、局总当当。好离你这张破嘴远点。”
去年因为林忠孝的疏忽,在陈文受刑后,安有福和林忠孝以及那些起哄的兵士们也承担了责罚。那件事情中由于没有被归到了“攻击军法官”的范畴中,他侥幸保住了性命。此后不只是再没跟林忠孝过过话,就连他自己平日里也尽可能压着脾气少说些怪话,只是憋得很难受罢了,尤其是和这个更加伶牙俐齿的冯彪搭伙之后,更是如此。
闻言,冯彪哈哈大笑,继而说道:“得了吧,马进宝那可是鞑子那便的大帅,打仗时还能不骑马?你个一上阵就得把脚崴了的笨蛋能追的上才怪呢。再者说了,就算你有林局总担任过镇抚兵的经历,又生擒过鞑子知县也没用,最起码你也得从那个排行榜上下来才行。”
知道斗嘴皮子肯定不是冯彪这个家伙的对手,安有福一副没好气的问道:“冯大,你不在火器队的帐子里好好呆着,跑我这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