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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蒙克的脾气忽然变得暴躁易怒。
巴尔斯博罗特大概明白,父亲是因为战事着紧,之前两次攻打明朝营地无功而返,心烦意乱所致。
以前在他眼中,达延汗无所不能,作为儿子他以父亲为最大的荣耀和榜样,处处都在模仿巴图蒙克,以前的巴图蒙克也绝对是战场上英勇无畏的英雄,从来都是奋勇向前,从不退宿,这也是为何达延部都以巴图蒙克马首是瞻。
但现在的巴图蒙克,失去了那种耀眼的光芒,让巴尔斯博罗特心中一阵失望。察觉到父亲的愤怒,他不敢在汗部大帐久留,告退出来。
等出了门口,巴尔斯博罗特刚走出几步,便见到国师苏苏哈迎上前来轻声问道:“怎么样了?三王子,大汗决定几时出兵?”
巴尔斯博罗特显得很恼火:“父汗不知怎么了,盯着那张破地图看来看去,就像上面有朵花怎么都看不腻似的,真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敌人就在眼前,进退无门,早一步出兵,一劳永逸解决对手,不是更好么?”
苏苏哈感受到巴尔斯博罗特的急躁,微笑着说道:“或许大汗有别的用意……大汗深谋远虑,他那前瞻性的目光是我等所不及的,因此最好不要随便揣测大汗的想法!”
巴尔斯博罗特这才回过神来,瞄了苏苏哈一眼,语气不善:“国师来此作何?也是来跟父汗请战的?但似乎国师前两战都有参与,而且都没有奋勇向前……这回不会还想跟着参和进来吧?”
本来苏苏哈是在给巴尔斯博罗特递橄榄枝,既然已经跟图鲁博罗特交恶,他便想和巴尔斯博罗特亲近一下,反正巴图蒙克没死,未来是谁继承汗位还不一定,但他没想到,这小子会给他使脸色。
不过苏苏哈马上就想明白了,之前巴尔斯博罗特领兵于张家口堡取得胜利,苏苏哈非但没遣使祝贺,反倒警告对方不要违背达延汗的命令,自行扩大与宣府明军的战争规模。之后巴尔斯博罗特赶回汗部,刚在金帐露面就被巴图蒙克斥责,如此一来自然会以为是苏苏哈告了刁状。
苏苏哈心想:“之前乌鲁斯死了,我觉得图鲁登上汗位没有任何问题,自然不会对你这个三王子有好脸色看……谁曾想大王子会那么不识相……”当下苏苏哈叹道:“三王子,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应该一切往前看……”
“如今草原最精锐的力量都在这里,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取得下一战胜利最为重要,我想帮三王子你取得战功,在大汗面前扬眉吐气!”
“真的吗?”
巴尔斯博罗特不疑有诈,觉得苏苏哈态度还算真诚,可以信赖。
巴尔斯罗洛特现在试图拉拢一批汗部权贵对抗大哥,随着二王子乌鲁斯博罗特逝去,他的野心也在迅速滋生和蔓延中,觉得自己也很有希望问鼎汗位。
苏苏哈大笑道:“大王子行事刻板,对手下缺乏宽容心,且在战场上做不到身先士卒,足见其天性怯弱,让人鄙夷!还是三王子有大汗风范,气魄过人,勇猛无畏,我不帮你,难道去帮那无能之辈?”
这话入耳,巴尔斯博罗特一阵飘飘然,释然道:“既如此,那咱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谈谈,下一步该如何荡平明军!”
……
……
决战尚未进行,鞑靼内部便因嗣位人问题起了纷争。
这种矛盾随着掌握兵权的国师苏苏哈意志摇摆不定而变得扑朔迷离,达延部在两战都未得胜的前提下,上下人心也没之前那么齐了,使得很多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不过对于明军来说,就基本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明军将士虽然也有士气低落的时候,但对沈溪一直都是尊崇有加,全军上下基本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团结一心,劲儿往一处使。
忙碌一天后,明军阵地前沿终于整理出来,鞑靼人的尸体大多烧成了飞灰,避免了发生瘟疫的可能,偶尔有残余尸体遗留在战场上,但已无法对骑兵冲锋形成有效阻碍。而那些战马的尸体,则被明军的炊事兵抬到河边,开膛破肚,切割成一块块马肉,用盐腌制起来,马骨则和着之前在草原上采集的蘑菇和野菜炖成汤,让士兵随意取用。
临近天黑,沈溪升帐议事,进行战前最后动员。
与会将领士气倒是挺高的,但在谈到下一场战事时,每个人脸上都忧心忡忡,他们并不是怀疑沈溪治军的能力,而是觉得援军始终不至,军中携带的粮食和弹药毕竟有限,坚持不了多久,对总体形势不那么乐观。
开会时,连王陵之这样平时都很少说话的人,也发起了牢骚:“……我们在这里跟鞑子拼命,可三边军队在哪儿?为何连个大明骑兵的影子都没看到?要是觉得此处鞑子势大,他们不想冒险,至少可以在其他地方牵制性地发动进攻,至少要让鞑子心生顾忌……”
连王陵之都想早些结束战事,平安返回榆林卫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王陵之属于好战分子,平时眼里只有打打杀杀,难得他会对当前形势做出一个相对清晰明朗的见解。
所有人都看向沈溪。
王陵之在众人中地位比较高,主要是因为他的英勇善战经过实战检验,连皇帝都佩服王陵之的武勇,给他冠上个“小王将军”的称谓,军中没人敢跟王陵之叫板,因其力大无穷,单兵能力在军中可说无人能敌。
王陵之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沈溪言听计从,这会儿既然连小王将军都有了意见,只有沈溪能说服,插嘴是给自己找麻烦。
沈溪道:“援军不来,难道我们就不作战了?我们战斗力如何,只有自己清楚,外人有个直观的印象吗?你们自己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们是三边守军,面对数万鞑靼兵马,敢放弃城塞前来驰援?再者就算他们来了,也只能在榆溪河南岸摇旗呐喊,能真正帮到我们什么?”
刘序若有所思:“末将听闻,当初兵部刘尚书撤兵到榆溪河北岸,眼看覆没在即,沈大人率牛车阵紧急驰援,当时也没过河,用火炮有效支援了刘尚书,最后扭转战局,转败为胜,鞑子落荒而逃!”
胡嵩跃没好气地道:“能一样吗?当时刘尚书的军队距离河岸多远,咱们距离河岸又有多远?就算榆溪河南岸再出个牛车阵,也没丝毫用处……我们军中的火炮数量比整个榆林卫加起来都要多!需要他们架炮支援?”
沈溪一抬手,打断众人的争论,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只能根据当前形势做出军事调度,鞑靼人很可能在今晚全面出击,所以让全军上下提高警惕,营地中轮休的将士听到号角传来,也必须毫不犹豫前往战场!最后……此番鞑子杀来,终于到了我们试验新武器的时候了!”
……
……
夜幕降临。
榆溪河北岸一片平静,呈现出暴风雨前的死寂。
战争随时都会开打,明军士兵已回归第三、第四、第五道阵地,全都躲入堑壕中,一部分进食,另一部分则倚着坑壁闭目休息。
眼前和谐宁静的场面只是暂时的,一旦命令传来,他们就要抛开一切私心杂念,趴到沙土袋墙下方的射击口,向着前方射击。
战前动员会结束,胡嵩跃和刘序等人出得帐篷,心里都带着几分疑惑,因为沈溪提到了新武器,对于军中大多数人来说,基本是一头雾水。
“咱们军中装备的火炮和火铳已经算得上新武器了吧?”刘序突然问了一句。
胡嵩跃摆摆手:“还是等以后问大人吧!既然是军事秘密,这种事不好说,也不能说。眼看鞑子就要全面进攻,咱们这几道防线太过简陋,为什么不在第五道防线后继续挖掘新的堑壕,加大防御纵深了?哎……如果有一道城墙保护就好了!”
几人回到前线阵地,部分官兵还在进食,那些围坐在一起的中下层将领见到胡嵩跃和刘序过来,纷纷起身迎接。
“将军!”
一群人向二人行礼。
沈溪军中阶级分明,谁的职务高,就理所当然得到尊重,跟其余军中建制混乱互不统属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