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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已是乡试开考前的最后一天,到夜幕降临,贡院那边也未传来三道四书文的考题,这让张氏兄弟极为恼怒。
“……两位爵爷,并非卑职不尽心尽力,是沈谕德和靳中允口风太紧,不但未将考题泄露,还下令御林军严密把守内帘试卷印刷之所。”唐映显得很冤枉,他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可最后却功亏一篑。
张鹤龄怒不可遏:“难道在此之前,你们就没跟内帘印刷局那边打好招呼?”
唐映战战兢兢回禀:“回侯爷,之前几届乡试,并未遇到此等状况……况且,每次内帘印刷局都是临时从司礼监和国子监抽调人手,要是再加上御林军,一下子涉及这么多人,事情繁琐不说,还很容易泄露消息,以至于……卑职疏忽了!”
张延龄脸上带着几分嘲弄:“这就是大哥信任有加的沈谕德?看来,他可丝毫不给我们面子啊!”
“平宁,你且回去,记得把贡院盯紧咯,有什么事情及时来报!”
张鹤龄并未大发雷霆,因为他知道发怒也没用,既然在考试前没得到考题,就只能从考场内部着手,拿到题目后传到外面再让人写好送进去,又或者是在最后的阅卷和开弥封上做手脚。
等唐映退下去,张鹤龄才道,“在手下人面前,不要提及谁帮我们做事,难道你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朝臣中谁与我们有联系?”
“大哥担忧是对的,可也得看看对象,就算借九个胆子给唐映,他敢以下犯上,跟我们张家做对?还有,沈溪那小子,跟我们不对付已不是一次两次,听说谢阁老那边对他十分赏识,恐怕他没心思投奔咱们……别到最后,我们把他栽培出来,倒成了祸患!”张延龄语气不善。
张鹤龄这会儿却不由自主替沈溪解释:“不可胡言乱语!沈谕德又不知要获取四书文考题的幕后指使人是我们,有所防备也是应该的。唉!也是为兄未考虑周祥,应该早知会他才是。”
听到兄长对沈溪不但没有恨意,反倒百般维护,这让张延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心想:“那小子摆了我们一道,岂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大哥,皇上明日要召你我进宫,你可知所为何事?”张延龄突然转变了话题。
张鹤龄正因为考题没拿到手而唉声叹气,闻言道:“难道你知晓?”
“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吗,距离秋粮入库尚需时日,但紧邻京师的山东、河南几个州府正在闹蝗灾,听说四川那边今年大旱严重减产,陛下这会儿多半又是在为钱粮之事发愁,这可是你我兄弟的大好机会。”
张延龄带着几分蛊惑的口吻说道。
“哦!?机会?从何说起?”
张鹤龄皱眉,“难道你想……让我们向那些暗中投靠我们的官员伸手要钱粮?”
“何必跟自己人过意不去呢,这京城周边贩卖粮食的商贾可不在少数,朝廷周转困难,这些商贾仍旧在做低买高卖的生意,听闻有商贾还跟番邦人勾连,我们以此为借口,让顺天府和五军都督府做点儿文章,那钱粮不就有了?”
张延龄提出一个在他看来非常好的主意。
说到底,就是要掠夺商贾,把商贾的财货变成他们的,再把其中大部分孝敬给朝廷,变相为朝廷创收。
张鹤龄有些担忧地说道:“这几年边患不断,内乱丛生,京师周边商贾早已风声鹤唳,今年开年后,户部更是将钱粮调度都归于其直接管辖,此时若要从商贾手上汲取钱粮,并非易事。”
“大哥可记得汀州商会?”张延龄突然问了一句。
张鹤龄想了想,这才点头:“似乎跟沈谕德有莫大干系。”
“正是。”
张延龄道,“头年里,福建地方布政使司查获汀州商会在闽地的大量商铺和货仓,所得银钱不在少数,听闻如今汀州商会的当家人,已转战京城,我们不妨从汀州商会身上打开缺口。”
张鹤龄想了想,问道:“那汀州商会不是因为地方官府打压冰封瓦解了吗?怎么会在京城出现?”
张延龄奸笑道:“我也是刚听闻,说是汀州商会的大当家,集合一群乌合之众,成立了什么闽商同乡会……真是天大的笑话,敢在朝廷的眼皮底下设立商贾组织,分明有谋反之意。”
“本以为汀州商会已无所存,如今才知,原来汀州商会的积蓄远大于之前料想,从他们身上,至少能得到几万两银子,还有大批粮食和货物。这闽地客商,都是没有着落的外地人,到我们出手时,京师商贾不但不会出手相帮,反而会因为剪除一强敌而弹冠相庆!”
“那以何为由头?”
张鹤龄看着弟弟,他感觉张延龄说这番话,应该早有盘算。
张延龄道:“那些外地人到京城经商,心中都不安稳于,曾大肆贿赂地方府县衙门属官,连户部、工部的官员也都有牵扯,这些人中,还有人向我们投递拜帖说是要投奔,他们的罪行,我可是清楚得紧。”
“到时候,我们只要说是这些外地商贾公然向官府行贿,败坏官场风气,便可以确定罪名,将他们的财货抄没。明日见到皇上,我们把事情一说,皇上应该会欣然同意彻查到底,那时候我们就是奉旨办案。”
张鹤龄迟疑了一下,最初他对于掠夺商贾的事情也抱有谨慎的态度,因为许多商贾,背后跟张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有杀鸡取卵之意。但似乎这外地的客商,与寿宁侯府没什么干系啊!
“嗯。”
张鹤龄终于点头,“明日见到陛下,我便上呈此事,看陛下意思如何。但我先声明,若是陛下不允,事情就此作罢,其他地方的商贾也就罢了,这闽地客商,多少与沈谕德有几分干系,如此把事情做绝,绝非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