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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沈如诲过了府试,所以不仅京城的济宁侯府派人送了礼物过来,就连老太太都觉得该大肆庆祝一下。偏偏沈令承却不一样的想法,他自己就是进士出身,要说起来,沈如诲比起他来,显然还是比不上的。
所以他也不想太过庆祝,以免让儿子生出什么骄傲的心思来。
沈长乐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当即笑地险些喷出茶水来。要是说骄傲,这话对着她二哥哥说还差不多,对她大哥哥压根就用不上吧。别说沈长乐是知道前世之事的人,就算是不知道的人,都知道沈家大公子,那叫一个稳重,心思深地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别看二哥哥只比大哥哥小两岁,可是兄弟两人看着两辈的人。沈如谙在这个大哥面前,那就跟老鼠瞧见了猫一般,连爪子落地的声音都变小了。
这会老太太的屋子里面,林氏和赵氏两人都在。这回从京城回来,林氏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她给二房送的礼物,赵氏瞧见了都咋舌不已,连忙将林氏送来的礼物拿给了三爷看。
旁的不说,单是给赵氏的一套头面,她瞧着只怕得值五六百两银子。因为三房的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的,再加上三爷没有差事,所以赵氏过日子还算节俭。好几次,都是老太太见她打扮太过朴素,便私底下赏赐了她一些首饰。
虽然是老太太自个的贴己,毕竟林氏自觉自己是当家太太,又是国公夫人。怎得老太太不看重她这个长房长媳,倒是偏疼赵氏那个小儿媳妇。
至于赵氏因着三房至今都没个一男半女,总觉得在林氏跟前抬不起头来,林氏可是比她还晚进门呢,如今姐儿都会说话了,可她肚子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呢。现在赵氏也算是放弃了,一门心思地指望着妾室。可是就这满院子的侍妾,环肥燕瘦,什么样子的都有,可就是没一个人能有好消息的。
赵氏已经偷偷吩咐牙婆,帮她找些家里兄弟姐妹多的,瞧瞧有没有什么平头正脸的姑娘,就抬一个进府里。
所以林氏说话的时候,她的心思就不在这里。昨个牙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一户姓刘的人家,光是儿子就生了六个,姑娘有三个,如今大姑娘正是到了年纪的时候,就问赵氏这个还中意?
“三弟妹想什么好事呢,叫了好几声都不答应的,”林氏笑意吟吟地看着她问道。
赵氏这才回过神,忙是说道:“竟是不小心走了神,还请大嫂别怪罪。”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赵氏满眼的歉疚,眼底还带着青灰色,瞧着精神头也不是很好。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万事莫要放在压在心上,这有些事情,你越是着急啊,只怕就越不来。你若是放宽了心,说不定隔天就来了。”
三房没孩子的事情,老太太自然也着急。可是再着急,总不能怪罪到媳妇身上吧。这几年来,赵氏怎么做的,老太太是全都看在眼中的。她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老太太,知道孩子的事情,不是一个人的错。况且赵氏弄了一堆侍妾在院子里头,恨不得每天给沈令晖排班,当真是做到了不妒。
可孩子是老天爷赏赐的缘分,有些缘分,只有时机到了,才会来的。要不然,再强求还是不管用。
“都是儿媳妇没用,还要娘来安慰,”赵氏愧疚地说道。
“好了,”老太太摆摆手。
随后林氏便将自己打算说了一遍,老太太既然想庆祝一番,沈令承自然不敢驳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就连林氏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这会都不敢多说别的,还不是乖乖地按着老太太的意思来。
“六月三十,是乐姐儿的生日,要不就趁着这一日请客吧,一来是给她做个寿,二也是给诲哥儿道喜,也算是双喜临门,”老辈儿都喜欢双数,就连这喜事也非得凑了一双,这才觉得喜庆呢。
林氏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沈如诲过了府试,好歹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怎么这么个小丫头还要过寿啊。连她都生辰,都只是在家里头摆了两桌席面而已。
其实林氏倒不是非要沈长乐争,可有时候老太太这心偏地,真的就是歪了。要是沈长乐和沈锦两人喜欢个什么东西,就算沈长乐让给了沈锦,老太太回头就能找个更好的赏给沈长乐,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奖励长乐,是因为她爱护妹妹。
有一回,林氏还就发了狠,将沈锦抢来的东西又让她送了回去。可是送回去之后,也没见老太太有什么表示。
赵氏倒是真的诧异,这哪家都没给孩子这般大过生辰的,可是老太太这样说,她做儿媳妇的岂敢反驳,况且这是大房的事情,她也没必要开口。所以对面的林氏瞧了她半晌,都不见她说话。
还是她自己咬咬牙说道:“老太太,乐姐儿年纪还小,便是生辰,也不该这般……”
她到底不敢老太太跟前托大,所以话只是说了一半。
却不知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林氏和赵氏刚转了头,就瞧见穿着红色绣缠枝并蒂莲的沈长乐,走了进来。她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林氏和赵氏两人都在。
所以她给两人行了礼,老太太便招呼她到自己旁边坐着。她让身后的丫鬟过来,只见春柳手里捧着一株荷花,只是荷花还没盛开,还只是含苞待放的。
她笑着说道:“没想到,咱们府里池塘的荷花,这会就开花了呢。孙女便借花献佛,让祖母也瞧瞧呢。”
老太太一听她这甜甜的小嘴哦,立即就笑地合不拢嘴,特别是她这一句借花献佛,当真是说到老太太的心坎里面。所以她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就笑着说:“你这小丫头,嘴巴就跟抹了蜂蜜一样,就会说好话逗我开心。”
“谁说的,”沈长乐不依地拽了下身子。
此时赵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若是沈长乐是个没那般聪慧的,说不定大房还有些安生日子过。可她瞧着她这个侄女,能说会道,哄起家里的这位老祖宗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她偷偷看了林氏一眼,果不其然林氏心中简直是将她当成让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以前,林氏也只是稍微有些嫉妒,可如今随着几位姑娘越长越大,只怕日后的还真的没那么消停了。毕竟她这位大嫂实在没有什么容人的雅量。
好在没一会,老太太就让她们两人先回去了。
此时正好丫鬟端了些补品上来,这是老太太的习惯,在这个点吃些燕窝,她便让丫鬟也给沈长乐盛一些。她一听就是头皮一麻,她素来不喜欢这些东西,所以立即说道:“多谢祖母,只是这些可都是为祖母准备的,我哪里敢吃嘛。”
老太太摇了摇头,见她一脸真诚的模样,忍不住拆穿她:“我瞧你是不喜欢这些吧。”
沈长乐没有反驳,她确实不爱这些补品,就连寻常闺阁姑娘时常吃的燕窝,她都极少吃。老太太瞧着她不说话,立即说道:“我可是听说,往常赏赐你的那些补品,你都堆在库房里头,可是真的?”
“祖母,”她拖着长调,喊了一句,显然是被老太太说地不好意思了。
好在没一会,她就把话题扯到了过几日要请戏班子上。这个戏班子在京城都十分有名,听说是林氏做主请的,能将这么个戏班子请过来唱堂会,也算是一种本事吧。沈长乐没想到林氏会这么大手笔,可一想是为了大哥哥,她倒也没说别的。
等她要回去的时候,老太太便让丫鬟紫萍拿了一个锦盒出来,盒子十分大,瞧着里面便放了精贵的东西。紫萍拿了过来之后,春柳就上前接了过去。老太太生怕她又故态复萌,便叮嘱道:“这可是好东西,要时常吃着,可不许再放在库房里头。”
沈长乐一听,险些要哭了。老太太这话一说,她就知道,里面肯定就又是滋补的东西。
她恨不能抚额长叹,明明她身体辈儿棒,平日里连个头疼伤风都不多见。可偏偏老太太好像生怕她受了委屈一般,补品那是不要钱地赏赐给她,弄得沈长乐的库房里头,时常有药材要过了药效。
她索性不时拿出些东西,或是让厨房煲汤,或是做些药膳。所以不管是沈令承还是大哥哥和二哥哥,都吃过她的药膳。
谁知刚过了没两天,绿芜就炸开了。她原本是去库房找个料子的,是去年夏天济宁侯府送来的,当时姑娘说留着到今年做件中衣。那料子光滑又柔软,穿在身上肯定舒服。
可谁知绿芜一去找,这才发现,这布料竟是被人剪了一巴掌宽。因为料子上没有花纹,所以不仔细看的话,肯定是瞧不出来的。可跟着绿芜一起去的巧书,女红极好,一眼就瞧出来了。
当时绿芜就没忍不住,跟徐嬷嬷争了起来。
谁知她再牙尖嘴利,还是比不上徐嬷嬷的不要脸面。她竟是一口咬定,料子就是完成的,自打入了库房之后,她就没瞧过。谁知说到最后,她竟是还狡辩说,自己拿到库房钥匙之后,就再也没动过这边的料子。要是真有人动了,那只怕也是之前的人。
之前是顺姑姑掌管库房钥匙的,绿芜听罢,气得浑身直颤。
她过来跟沈长乐告状的时候,眼眶都还是红地呢,“奴婢长这么大,就没瞧见这么厚脸皮的人。当真是把全天下的人都当作傻子呢,竟然红口白牙的诬陷顺姑姑。要不是巧书拦着,奴婢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巴。”
一旁的巧书听她的话,露出苦笑。
沈长乐坐在榻上,正在看书,如今她已经习了三字文,之前虽然没有正式请先生,但沈令承生怕女儿也被耽误了,便经常亲自教导她。再加上沈长乐表现出的聪慧,当真是让他欢喜不已,对她的功课,简直比对两个儿子的还要上心呢。
前世她因着深居简出,虽不曾有什么才女的名声,但是赋诗写字,却是沈家姑娘最为出众的。
此时她手中的书,还是她从沈令承的书房里头拿来的呢。如果说这一世,她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和家人的关系,更加融洽和亲密。每次爹爹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墨字的时候,她都感谢老天爷,让她多了这样的机会。
因此每次看书的时候,她都特别的心平气和。难怪古语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呢。对他来说,书中自有心如水。
春柳知道姑娘看书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打扰的。方才她一时没拦住绿芜,就让她在姑娘跟前说了这么多。可是说到底,徐嬷嬷是前头太太留下来的人,若是做的不是太过分,姑娘还是要给她留些脸面的。
这会沈长乐没有开口,春柳便立即拽着绿芜的衣袖,示意她先出去。可偏偏绿芜这会还梗着脖子,等着沈长乐吩咐,就好像沈长乐只要一开口,她就能生撕了徐嬷嬷。
可沈长乐只看着手中的书,春柳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可她的脚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般,怎么都拉不动。一旁的巧书,一向都是闷头做事的事情,何曾这般告过状,所以这会吓得都快哭了。
她们四个大丫鬟是时常伺候着姑娘的,所以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虽然她经常在老太太和沈令承跟前撒娇,说起话,还一股孩子气。可她们四个却知道,自家姑娘心里是有大主意的。
“春柳,你别拉她,让她站在这里静静,”沈长乐终于开了口,只是她的眼睛依旧盯着书,连个余光都没给绿芜一点。
罗汉床对面的窗子正开着,一阵凉风袭来,将绿芜满腹的怒火,一下冲散了一半。她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沈长乐,可是心底又觉得自己是站在道理这边的,又不由挺直了腰板。
外面的风越刮越厉害,连阳光都没先前的烈了,天空也暗了一小半。屋子里的帘幔被吹地来回摇动,春柳立即过去,将幔子收拢在两边的墙角。对面的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稳稳地站在那里,不动分毫。
等过了好久,屋子里头除了风声,再没别的声音后,沈长乐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细细地打量着绿芜,问道:“这会火气可散了?”
绿芜还以为姑娘在责怪自己,立即屈膝请罪道:“奴婢僭越了,不该在姑娘跟前说这些胡话。”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可她心底到底还是觉得委屈了。毕竟徐嬷嬷确实贪墨了库房里的东西,可姑娘却迟迟不处置她,绿芜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
“你嘴上虽然说着不该,可心底里肯定还是有怨气,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立即处置徐嬷嬷,所以才造成今日的局面?”沈长乐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扬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