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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天是一片绿洲,她就像一位明眸皓齿、千娇百媚的少女,而突伦川就如一块雄浑浩瀚的金黄色华彩地毯,且末水则如一条临风而舞的锦绣画帛,两岸的胡杨似一抹燃烧的火焰,在画帛上璀璨生辉。清纯少女就站在这块广袤地毯上,披着美丽的画帛,沐浴着璀灿金光,婀娜多姿,天香国色。
蓝天之下,白云信步,秋风拂动,绿色衣袂凌空飞舞,长发如丝,画帛妖娆,金色火焰如赤练飞旋,迷人笑靥散发出圣洁光芒,仿若九天仙女带着如梦如幻的仙境降落凡尘。
突然,一道青烟冲天而起,好似一抹长长的墨汁溅洒在美丽的画卷上,又似蘸满黑墨的画笔划过娇柔少女迷人的面庞,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痕迹,如梦如幻的仙境当即碎裂,娇娆面庞当即变得狞狰而恐怖。
接着,一道又一道的烟柱从绿洲升起,扶摇直上九天,画卷被彻底涂抹,仙境破坏殆尽,绿洲被滚滚狼烟笼罩,且末水发出凄厉喊叫,金色火焰更是喷出一团团的怒火,但迅即被厉啸的狼烟所吞噬。
泪水从少女的眼里流出,鲜血染红了华彩锦衣,一瞬间,从天堂到地狱,从欢乐到痛苦,从生到死,轮回之残忍,天道之无情,让人恨不得撕裂这个世界,摧毁那冥冥之中的神灵。
石蓬莱把昭武雪儿紧紧抱在怀里,两眼紧闭,默默祈祷。他现在只能祈祷,他祈盼着伽蓝能从天而降,祈盼着西北狼能踏着滚滚黄沙而来,祈盼着天上的神灵不要抛弃这些无辜而渺小的生命。
他知道自己的祈祷不可能感动神灵,也不可能带来奇迹,但他依旧固执而虔诚的祈祷着。
伽蓝去了且末城,和他的西北狼兄弟一起离开了,远在数百里之外,就算他看到了紫云天的狼烟,看到了紫云天正在阿柴虏的攻击下倾覆在即,他也没办法越空而来。
当日的不祥之感应验了,自己倾尽所有的豪赌还是输了,辜负了石国老王的期待,也没有完成心愿为昭武九国的生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能带着无尽的遗憾黯然离去。
“伽蓝,你听到了我的声音吗?伽蓝十八守护法神,你们听到了我的祈祷吗?如果你们一直和伽蓝在一起,一直在伽蓝的身边,请告诉伽蓝,请他赶快来,来拯救我们这些无辜的生灵。”
昭武雪儿睁大眼睛望着青黑色的狼烟,望着在绿洲上厮杀的身影,望着来回飞驰的奔马,耳畔传来的号角声和激烈的厮杀声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灵,掀起了她深埋起来的记忆,她仿佛又回到了康国王宫,回到了那恐怖的一天,她突然露出恐惧之色,张开小嘴,尖厉地叫起来,“妈妈……妈妈……”
石蓬莱的心骤然痛疼,他的双手抱得更紧了,唯恐雪儿挣脱而走。
“妈妈……妈妈……”雪儿挣扎着,叫喊着,撕心裂肺。
石蓬莱的心给深深刺痛,眼圈渐红,泪水盈满了眼眶,但他用力闭紧了眼睛,强忍着泪水,嘴里的祈祷之声逐渐增大,“如来佛,弥勒佛,观世音菩萨……请用你们的仁慈和无边法力,救救我们……”
石国的几个乐舞歌妓围在石蓬莱和雪儿的身边,娇躯颤抖,面无人色,只能合十拜佛,祈祷佛祖的庇佑。
“伽蓝神会来救我们吗?”一个肌肤如雪的碧眼少女眼含泪水,无助地望着湛蓝天空,喃喃低语。
“伽蓝神一定会来。”跪在她身边的女子以一种尊崇的口气说道,“他是守护法神,他会守护我们这些可怜的人,他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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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贺宝浑身浴血,一双眼睛射出暴戾的血腥之气,手中五尺长刀厉声咆哮,披散的长发随风而舞,就如一头狂暴的雄狮,杀气凛冽。
“杀!”长刀挟风雷而下,狠狠地剁进敌人的肩胛之处,鲜血四射,一具尸体倒撞而出。
“杀!”长刀如惊鸿划空,带起一蓬鲜血,一颗翻滚的头颅。
一脚踢飞无头残尸,阿史那贺宝横刀再进三步,一刀砍翻迎面杀来的敌卒。
数支长矛凌空刺来。紫云天的悍贼们呼啸而上,皮盾斜举,撞开长矛。盾阵开,阿史那贺宝腾空而起,长刀雷霆劈下,一刀剁下敌首。
角弓响,箭矢厉啸,十几支长箭掠空而至。阿史那贺宝大吼一声,长刀舞起片片残影,依旧如狂狮一般奋力杀进。
一面铁盾破空飞来,箭盾相撞,发出惊心动魄的交鸣之声。铁盾变向,倒撞贺宝。箭矢临体,受阻刀幕,四散而去,但一支断箭去势不减,穿过刀幕,射进了贺宝的肩膀。
“杀!”贺宝浑然不觉,一拳砸飞铁盾,手中战刀雷霆而下,再杀一人。
紫云天的悍贼们紧随其后,结阵推进,奈何吐谷浑人太多,悍贼们寡不敌众,渐渐陷入包围。
“大哥,突围,赶快突围!”一名悍贼看到贺宝受伤,己方伤亡惨重,当即扯着嗓子叫道,“再不突围就来不及了。”
贺宝脚步略滞,抬头四顾,映入眼帘的是浓烟滚滚的绿洲,是躲在驼阵里哭泣的老弱妇孺,是与阿柴虏浴血奋战的大隋戍卒,河北刑徒,还有康国王子屈术支和栗特人。不能走,不能抛弃他们,驼阵里的老弱妇孺需要自己,好兄弟伽蓝的托付不能弃之不顾,今日即便战死紫云天,也不能辱没了我火狐的侠肝义胆。
“紫云天是我们的家。”贺宝怒睁双目,纵声狂呼,“阿柴虏毁了我们的家,杀了我们的亲人,仇深似海。今日不杀阿柴虏,誓不为人!”
“给我杀!”贺宝长刀抡起,带起惊天风雷,“不死不休!杀!”
雄狮雷吼,阿史那贺宝义无反顾,举刀杀进,挡者披靡。
“杀!”紫云天的悍贼们毅然放弃了突围,一个个舍生忘死,追随在阿史那贺宝的后面,浴血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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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儿睁大一双血红的眼珠子,手中断枪高高举起,发疯一般叫喊着,连人带枪撞进了敌卒的怀里。
“扑哧”断枪穿透了敌卒的身体,鲜血顺着枪柄喷射而出,溅了方小儿一头一脸。
“滚!”敌卒一声雷吼,一脚踢翻方小儿,手中战刀呼啸劈下。
“当……”一根铁棓凌空而至,刀棓相击,金铁交鸣。战刀顺势转向,擦着铁棓激起四射火花直奔握棓之手。
“阿柴虏,欺我汉家无人吗?”森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跟着铁棓骤然一沉,狠狠地砸在敌卒膝盖上,骨裂声刚起,一只碗大的拳头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击中敌卒手肘,又是骨裂之声。敌卒张嘴惨嚎,战刀脱手。一只穿着麻鞋的大脚无风而动,重重踢上敌人的腹部。断枪没柄而入,又透体而出。敌卒倒飞而起,轰然落入敌群。
麻鞋大脚电闪而出,凌空抓住血淋淋的断枪。大棓如腾空蛟龙,发出厉声啸叫,接连击退三个敌卒,就在大棓将要力竭之时,突然它像灵蛇一般一口咬在了第四个敌卒的咽喉上。喉断,敌卒一头栽倒。
吐谷浑人骇然止步。
断枪厉啸,钉入方小儿右手前方三寸处。方小儿茫然抬头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高瘦背影,难以置信,这个从河北走到西域,始终病恹恹的好像随时都要撒手西去的中年汉子,竟然有如此强横的武力。
“河北乔二。”森冷声音再度响起,大棓横立,削瘦的脸庞上颊肉轻颤,一双冷冰冰的眼神仿若来自地狱的亡灵,“明年的今日,就是尔等祭日!”
“杀!”乔二陡然仰首,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怒嚎,跟着身如鬼魅,如利箭一般射进敌群,大棓飞舞,如猛虎下山,无人可挡。
方小儿一跃而起,拔出断枪,又捡起一面皮盾,紧随其后,奋力再战。
蓦然左前方传来高泰的惨厉狂吼,“兄弟们,宁死勿退,守住断壁!给俺守住!”
“生为汉家郎,死为汉家鬼,谁敢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就不是俺谢庆的兄弟。”更远处,一身血迹的谢庆也在嘶哑着声音声色俱厉地连声叫喊。
河北刑徒支撑不住了,防线岌岌可危。
“乔二哥,向左,向左……”方小儿望着正在陷入敌群的乔二,心急如焚地叫道,“快去支援高大哥,快啊!”
乔二疯狂了,爆发了,大棓发出惊天厉吼,如咆哮狂飙,每一击都惊天动地,敌卒就如秋风中的落叶,或被大棓卷起倒飞而出,或被大棓击中血肉横飞。
吐谷浑人纷纷退避,不敢与其正面对抗自取死路。
高泰、谢庆和几个河北刑徒一边厮杀,一边望着逐渐接近的乔二和方小儿,无不暗自惊诧。谁能想到那个大病未愈只能充当马夫的乔二竟然深藏不露,身怀绝技。
河北人奇兵突出,勇不可当,吐谷浑人的攻势顿时停滞,但旋即吐谷浑人的大角就响了起来,一队援兵疾驰而来,恶战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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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渊的战刀脱手了,一柄战斧带着漫天血花凌空劈下,他来不及避让,也无力闪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斧剁向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霎那,一面皮盾从天而降,正好挡在他的身前。
“咚”一声巨响,盾牌碎裂,战斧倒弹而出,西门辰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出现在杨渊的眼前,“退,快退!”
杨渊下意识地错开了半步,但就是这半步也让他力不从心。
敌卒的战斧在空中绕了半圈,再度劈下。
西门辰睚眦欲裂,一掌推开杨渊,“走!”跟着横刀斜举,厉啸着迎斧而上。
这一掌的力气太大,杨渊倒飞而起,摔落在地,紧接着耳畔传来一声凄厉惨嚎。杨渊骇然心惊,抬头看去,但见敌卒的半只手臂握着战斧冲天而起,西门辰的战刀正在凌空转向,直劈敌卒的肩胛。
杨渊急促喘气,眼睛顺着倒下的敌卒望向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