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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的青花斗彩海水云龙纹碗在夏侯缪萦的脚边重重摔开,飞溅的滚烫汤水,溅到脸上,有刹那的针刺一般的疼痛。
抬手,夏侯缪萦不甚在意的拂了拂。
“真是可惜……”
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女子浅笑涟涟:
“这些银耳竹笙汤,可都是放了上好的安胎药熬的……陛下你应该知道,珞琬姐姐她身子娇贵,又一向气虚血弱,因而这一胎怀的并不十分的稳固……所以,妾身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药膳,本打算给珞琬姐姐补身的,只可惜就这样被你砸了,真是辜负了妾身的一番心意……”
“你的心意?”
赫连煊狠狠扼上她的颈项,巨大的力量,迫着那女子单薄的身子,重重撞上背后的硬墙,痛的她清丽眉眼,都是不由自主的一皱。
“夏侯缪萦,你的心意,就是每日拿这些东西给琬儿吃吗?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一番心意,琬儿已经半个多月都没有好好的进过食了,啊?”
听着男人的一腔兴师问罪,夏侯缪萦眉目挑了挑,望向面前冷若冰刃的男子:
“陛下这么担心做什么?你不知道,女子怀孕初期,是会有食欲不振的情况吗?没关系,一会儿妾身开张方子,包管珞琬姐姐服用之后,胃口大开,你说可好?”
最后一个“好”字,刚自喉咙里逸出,便被颈项上猝然收紧的大掌,狠狠掐断。
“夏侯缪萦,不要给本侯装糊涂……不管你打算做什么,惟有一点,别去招惹琬儿……”
森寒语声,伴着灼烫吐息,一并吐在夏侯缪萦的脸颊之上,像是簇新的伤口,被人泼了股冰凉的烈酒,有种奇妙的麻痛之感。
“陛下这么说,可真是误会妾身了……”
弯起半侧唇角,夏侯缪萦笑意融融:
“妾身哪敢去招惹陛下最心爱的女子呢?况且,这个女子,此时还怀着陛下您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子嗣……妾身真的是一番好心,这才每日给珞琬姐姐送饭送汤的……”
语声款款,明眸轻转,女子像是陡然间反应过来什么事情一般,细声笑了:
“陛下方才说,这些日子,珞琬姐姐食不下咽,莫非是担心妾身在饭菜里落毒,谋害她腹中与陛下的骨肉吗?”
语声稍顿,夏侯缪萦透白脸容上,显出了然的神情:
“妾身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就因为陛下违背了此生此世,都惟有夏侯缪萦才能生下陛下的孩儿的誓言,所以妾身就因此怨恨珞琬姐姐,这才要害得她肚子里的种流产吗?”
那“此生此世,都惟有夏侯缪萦才能生下陛下的孩儿”一句,像是一记生了锈的钝刀子,狠狠划过赫连煊的心。
女子却不给他疼痛的机会,轻笑道:
“妾身真是冤枉,我怎么会害珞琬姐姐的孩儿呢?我还以为像珞琬姐姐这样明事理的人,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原来终究还是误会了妾身……”
“这也难怪珞琬姐姐,毕竟人同此心,大概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然而然,就会以相同的恶念来揣度旁人吧……”
悠悠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男人,夏侯缪萦笑的更是全无负担:
“当然,陛下和珞琬姐姐若是不相信妾身没有在饭菜当中下毒,不妨找个明白人来验一下,自然可以证明妾身的清白……”
语声一转,女子柔媚嗓音愉悦而轻快:
“不过,像妾身这种用毒高手,若果真要谋害一个人,又怎么会大意到能叫人查出来呢?”
像是觉得这件事真的十分有趣一般,夏侯缪萦轻勾起唇瓣,清脆的笑声,如同屋檐下撞出泠泠脆响的风铃一般,悠悠的回荡在沉寂的宫殿里。
赫连煊一双寒眸,凝在她身上,眼底情绪,似卷起的无边风暴。
笑声戛然而止。被赫连煊狠狠掐住她双颊的动作截了断。
“夏侯缪萦,你说够了吗?”
女子轻飘飘的将一双清眸瞥向面前的男人。
“哦,陛下若还是不信妾身没有打算谋害珞琬姐姐的话,妾身还可以解释的……”
脸上的神情,却是无谓。
掐在她脸颊上的修长手指,不由又紧了几分。
“夏侯缪萦,你还打算闹到什么时候?”
赫连煊狠狠开口:
“不要以为本侯欠了你……我已经容忍了你太多,你怎么跟本侯耍性子都可以,但是,不要去招惹琬儿,那不是你能承担起的后果……”
夏侯缪萦笑了:
“陛下对珞琬姐姐可真是情深意重啊……让妾身不禁想起,从前,陛下也是这么待妾身的……不过,陛下现在人也变了,心也变了……”
“不对……”
微微一笑,女子转口道:
“应该是陛下从来都没有变,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陛下的心里,都没有夏侯缪萦这个人,我,不过是陛下的一枚棋子,现在陛下的目的达到了,自然,妾身这枚棋子也就没什么用了……”
唇瓣轻勾,夏侯缪萦如诉他人是非,一片悠然,迎向男人幽深的望不到底的寒眸。
赫连煊恨不能将她这一双清透而冰凉的眼瞳,剜了去。这样,是不是就不用看到她如此刻这般,冷冷清清的盯住他,眸底再无半分的爱意,惟余陌生。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该安分守己,别逼本侯不念旧情……”
一字一句,男人从齿间挤出冷酷威胁。
“旧情?”
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夏侯缪萦笑的如同听见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一般:
“怎么陛下对妾身曾有过旧情这种东西吗?难道不是夏侯缪萦一直以来都一厢情愿,认为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的赫连煊是真的吗?”
这的确很好笑,不是吗?夏侯缪萦伸出手去,揩了揩脸颊上的湿意,是呀,多好笑,她竟然笑出了眼泪。
心口不受控制的一窒。赫连煊指尖滚烫,拂上她的脸颊。
“不要碰我……”
如受到惊吓,夏侯缪萦蓦地往后退去,避开他的触碰,眼底一片刺人的厌恶。
赫连煊迫近的脚步,终究还是一顿。
“夏侯缪萦,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暗沉嗓音,从赫连煊微启的薄唇里缓缓溢出,带些不耐,带些逼迫,带些他不明所以的苦涩,甚至乞求。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翻腾的气血渐次卸去之后,夏侯缪萦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赫连煊,我想不到,现在的我,对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留在这儿?”
眼眸阖上,又缓缓睁开,“赫连煊,看到我如此的悲惨与痛苦,你很开心吗?”
望住他的明眸,一片水洗的清透,没有质问,没有抱怨,她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像是熄灭的余烬,再也不会为他燃烧,赫连煊突然感到一股潮汐般压来的恐惧。
不,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情感,更不应该是面前这个女人带来的。
“痛苦?”
寒眸一厉,赫连煊嗓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夏侯缪萦,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原本,你可以好好的做你的王后娘娘,是你自己非要纠缠不放,自讨苦吃……”
“好好的?”
夏侯缪萦冷笑出声,“赫连煊,你说的真是轻巧……”
“留在一个只会欺骗和利用我的人的身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赫连煊,是我太愚蠢,还是你太无耻?”
伸出手去,夏侯缪萦推了一下那挡在她面前的男人的健硕体魄,但他依旧纹丝不动的将她困在墙角,像是烙印进她眼帘深处,笼罩成巨大的阴影。
“夏侯缪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