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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缪萦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经大亮。火红的日头,从窗外照进来,蒸腾起满室的热浪。
用冷水洗了脸,夏侯缪萦仍是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好似精神不振的样子,看来是昨夜并没有睡好惹的祸。
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夏侯缪萦终于想起那个扰攘了自己一整夜的事件……呃,昨天晚饭的时候,揽玉阁那边突然传来消息,好像是说那侧妃娘娘容珞琰,不知怎的就突然间腹痛不已,上吐下泻的,请了太医,也不见好……当然,这是引子,重点在后面:许是底下的人担心自家主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好交代,于是大晚上的立即飞鸽传书给了赫连煊,听闻他知道此事之后,休息也顾不得,连夜兼程,原本该在今天早上才能赶回来的路程,他硬是天没亮就到了,脚下停也未停,直奔揽玉阁而去……其时,夏侯缪萦正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听到整个煊王府一片吵吵嚷嚷,兵荒马乱似的,偶尔听到句“王爷回来了”的激动声响,还以为是自己做梦,翻个身又继续睡了,只是陷入黑甜梦乡之前,她脑子里精光一现,仿佛想到了一件什么事情,可惜后来一连串的噩梦做下来,她完全忘了当时一闪即逝的那个念头是什么……直到先前穗儿端着洗脸水进来,说到赫连煊衣不解带,整夜陪侍在容珞琰的床畔之时,她才陡然记起,她当时脑海里一闪即逝的念头……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子的吧?所以才会对她如此上心……一念及此,夏侯缪萦不由默了默。连穗儿兴致勃勃的问她早餐想要吃什么,都提不起胃口来。
这样莫名其妙的郁郁,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吗?夏侯缪萦果断的又洗了一回脸。
正抹着的时候,却听雕花木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巨大的动静,直吓的她心尖尖蓦然一跳,本能的朝声音望去,一袭苍青色衣衫的赫连煊,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撞进她眼里,秀拔身形,将门外的融融日光都挡了住,笼罩下大片蓬勃的阴影,犹如从天而降,高高在上的神祗般,叫人目眩神迷;但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却阴鸷的似暴风雪欲来,仿佛随时都会掀起无边的波澜。
“你……”
舌尖里含着的半个字,还没有来得及吐出,夏侯缪萦已是眼前一花,男人高大身形,瞬间已到了她的面前,她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但觉颊上重重一痛,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清亮的耳光声,一直延伸到她的耳后,像是要将她生生撕裂了一般……“夏侯缪萦,你干的好事……”
鼓膜之间,轰隆隆作响,如同被千军万马齐齐碾过,夏侯缪萦只看得到男人凉薄唇瓣,似乎动了动,说些什么却听不清;那铁石般的一个耳光,带来巨大的冲力,逼得她脚下一个不稳,几乎当场跌倒在地,纵然这样,却也是踉踉跄跄的连退了数步,带翻了几把椅子,直到半边身子都重重的撞上齐腰高的梨花木桌,才阻了退势……身上无一处不疼,却怎么也及不上右颊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来的凶猛而炽烈,连带着她整颗心,都仿佛都烧的生疼,如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朦朦雾气,潮水一般冲上眼底,灼的她双瞳针刺般难受,夏侯缪萦缓缓抬起头来,望向那个将她一巴掌掀翻在地的男子,触目所及,只见他英朗面庞,冷的似一块冰,恨不能将她冻了住一般。
“痛吗?”
冷冷一笑,赫连煊嗓音如刀,一笔一划,都携满渗人的寒意:
“夏侯缪萦,被人狠狠打一耳光的滋味如何?”
衣袖间的大掌,不自觉的紧握,指尖微麻,似乎还残留着女子肌肤上的滑腻,那一巴掌,他只用了三分力,但重重甩在她面颊之上的时候,却仿佛震的他自己都是一痛……赫连煊望着那仰头看向他的女子,她扬起的小脸,梨子般大小,下颌线条柔美似画,肌肤透白如纸,晶莹的像一块不见任何瑕疵的玉;惟有右颊上清晰的烙着五个血红的指印,一点一点晕开成殇,触目而惊心。
平整的指甲,抵着微带薄茧的掌心,似漫出一丝不可察的钝痛。眸色一闪,旋即毫不留情的敛了去,赫连煊侧目,将眼睛从面前女子身上移开,仿佛连再多看她一瞬,都不屑。
右颊上的刺痛,似又重了几分,夏侯缪萦撑着站起来,四肢百骸绵的没有一丝气力,头,昏昏沉沉,如同天旋地转。可是,她不能允许自己倒下,倒在这个男人面前……“赫连煊……”
嗓子沙哑的如同熄灭的余灰,敛尽口腔里弥漫的血腥之气,夏侯缪萦突然笑了笑,苍白唇色,牵着滴血般的右颊,似茫茫雪地里斜斜挑起的一枝夭夭桃花,清丽绝艳,诡异而妖娆。
“很好……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动手打女人的男子……”
那样倔强的、嘲讽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像一根不期然的刺,直扎到赫连煊的心底,有不熟悉的痛意,渐次荡漾开来,极细微却又极清晰。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夏侯缪萦,这不正是你说过的吗?”
男人薄唇如刻,勾起抹残肆笑意,衬得他一张刀削斧砍般的俊颜,越发朗逸非凡,却怎么也掩不去眉宇间,那淬了彻骨寒冰的冷鸷。
“原来是为柳依依报仇……”
凉凉一笑,夏侯缪萦嗓音轻浅,仿佛一缕飘忽的鸿毛,不知会落向何处:“王爷果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夫君……”
赫连煊突然发现,自己讨厌死她这样的语气。
如铁大掌,蓦地扼上那细长白皙的脖颈,硬生生的迫着她与他四目相对,赫连煊盯着近在咫尺的小女人,一字一句,冷冷开口:
“夏侯缪萦,你既然知道,就不该招惹本王……安分守己,委曲求全,才是如今的你,活命之道……”
夏侯缪萦直直与他对视,她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他漆黑瞳仁里的狼狈模样,他灼烫的吐息,尽数的喷洒在她的脸庞,像无数细小的针一样,刺向被他打过的地方,痛的叫人说不出的绝望。
“可惜,你说的这些安分守己,委曲求全,从来不是我夏侯缪萦……”
如黛眼眉,无所谓的一挑,夏侯缪萦没什么情绪的开口道:
“人你已经打了……赫连煊,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