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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巧话声,如燃起了一把火,从耳畔直窜到心底,烧的夏侯缪萦浑身俱是一燥,本能的微撇开头,以期稍稍避的男人远一些。
这近乎下意识的一个动作,落入男人眼里,有讳莫如深,暗流涌动。
"你不愿意?"
修长体魄,缓缓站直,与面前女子拉开半个身量的距离,咫尺之间,却仿似远隔天涯,遥不可及。
男人英俊的脸容,就像他唇间吐出的这四个字一般,寡淡的,薄凉的,不带任何情绪,没有丝毫温度。
夏侯缪萦只觉陡生莫名的不安。
半响,才醒悟过来,她应当解释——
"不是……"
饶是她平日里伶牙俐齿,此刻却也不由的舌头打结,不过一句话,倒说得磕磕绊绊:
"只是……这几日,正值妾身的葵水之期……不太方便……"将一颗脑袋轻垂,现出几分姑娘家的羞赧之意来,但那连绵不绝的心虚,还是一波一波的袭来,便隔着拽紧的衣襟,青葱似的指甲,依旧箍进掌心,漫延开细微的痛。
沉默。四周的空气,像是被人抽光了一般,压抑的,窒息的,如绷紧的一根弦,随时都会砰的一声断裂。
纵使低着头,夏侯缪萦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灼灼视线,那样的目光,就似一只凶猛的兽,冷静锐利,不动声色,望着它股掌之中的猎物,一步一步的踏进那早已挖好的陷阱之中,一切都尽在掌握。
"痛吗?"
疏淡的嗓音,似泡过数道的茶水,平平的,无甚起伏。
心头不受控制的一跳,夏侯缪萦蓦地抬起头,去看那高高在上的男子。触目所及,正撞上他射过来的一双寒眸,沉郁幽深,映着满室大红喜烛的摇曳光影,如簇了两团阴晦的鬼火,莫测难辨。
先前那浮在半空中的一丝惊诧,不觉间早已不知所踪,惟余惴惴之感,越来越深刻。
却见男人凉薄的嘴角,忽的勾起半阙笑弧,似有极轻的一声笑,从唇齿间逸出,冷冷的,如风吹冻雪,寒意刺骨:
"那莪棱汤——"
蓦地从他口中听到"莪棱汤"三个字,直惊得夏侯缪萦眼角重重一跳,一颗心瞬时绷紧。
男人淡睨了她一眼,唇畔笑意,越发凛冽而讥诮:
"以三棱和莪术为主方的这味莪棱汤……药性最是凶狠霸道,破气破血,寒凉无比,服后轻则腹痛难耐,重则……这样一味损阴至虚的药,也没有别的好处,不过会将女子的信期催前罢了——"目光一转,男人黑濯如点漆的眸子,似开了刃的刀锋般,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本王说的对吗,十三公主?"
一字一句,莫不寡淡疏离,如医术高明的良医在说着最寻常不过的药理,坠进夏侯缪萦的耳朵里,却只觉遍体生寒。
"你怎么会知道?"
这句话,夏侯缪萦问的艰难,连舌头都仿佛打着颤,沁出阵阵莫名的冷意,端坐床沿的整副身子,更僵硬似石,有如暑天里直堕冰窖,隔着繁复大红喜服,在每一寸皮肤上都爬满细微的惊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冷冷一笑,赫连煊瞥向面前女子,语声似出鞘利剑,划破长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道理,十三公主你应该明白……"男人冷峻的目光,直盯在夏侯缪萦身上,那样锋锐的眼神,像是能够将人极力包裹在秘辛之外的衣衫一层一层的剥开,让她所有不见天日的隐藏,都暴露无遗,再无处遁形。
他知道莪棱汤的事……那么,那个夺了她清白的神秘男人,他也知道吗?又或者,他就是他……脑海里蓦地滚过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震得夏侯缪萦浑身一颤,恐惧夹杂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似雨后春笋在心底疯狂滋长。
她想开口问他,但张了张嘴,才发觉喉咙发苦,如鲠了鱼刺,吐不出,咽不下,卡在当中,噎的五脏六腑,俱是滞痛。
男人却已抢先一步,咄咄逼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
语声微顿,赫连煊一张俊颜,转瞬敛去所有情绪,面容冷而且淡,平平开口:
"是因为那个与你青梅竹马的吕梁国大将喻锦程吗?"听他提及"喻锦程"三个字,夏侯缪萦悬着的一颗心,不由一跳。
她并不意外眼前这西秦国三王爷会知道,曾经的"她",与那喻锦程的瓜葛……虽然吕梁国十三公主,在和亲前夕的那一场所谓的"大病",对外宣称是突染疾患,但实情却是她以为昔日恋人兵败战亡,所作的殉情之举……这一秘辛,穿越而来的她,能从侍婢口中得知,同样的,若是有心之人,也必定不会错过。就像喜堂之上,六王爷赫连烁以这件事刁难……但眼前的赫连煊,又是为着什么呢?
吃醋吗?